一二五章 兄弟密谈
得到洪福瑱李秀成的经过,曾国荃如此这般地照实说了,至于送礼的事情,船上人多,此时自然不好谈起。 曾国藩听了曾国荃的这一番话,却没有什么欣喜的表示,思索良久,摇了摇头。 送人犯,固然是极大的示好,然而破城三天以后才送过来,那是什么意思? 这三天里面,老九在江宁城里已经把该抢的抢完了,自己的报喜折子,也已经从安庆拜发了。 “或云伪幼主死于天宫大火之中。” “或云李秀成死于乱军之中。” “江宁城内,财货全无,或云纷传之语,多为无稽。” 想起自己折子里这些个“或云”,已经把养气的功夫练到了极致,素以“不动心”自期的曾国藩,也不由得心中一寒。 “这些人犯,他们审过了没有?” “不曾审,我已经一个个查问过了。”曾国荃得意地笑道,“丁世杰说,他们大帅交待了,这是要交给吉字大营的人犯,因此轩军不敢动审。” “唔……”曾国藩眯起眼睛,又开始捋他的胡子。 “大哥,怎么?”大哥的这副神态,曾国荃太熟悉了,必是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问题。 “先不说这些,进城去看看。” 等到进了江宁城,那场苦战狠斗、死亡枕藉所留下的惨状,历历在目。千年大城,此刻变得冷落肃静,街上的伏尸还没有清理干净,更见不到行人,入眼只有湘军的兵士。 “没有五十年的工夫,江宁城难以恢复元气了。” 验看过洪秀全的尸首,再看到天王宫中被大火烧得焦黑的断壁残垣,曾国藩不禁喟然长叹。 “大哥,烧得真厉害,对吧?”曾国荃得意地说,“难怪把长毛积存的财宝,都烧得精光了。” “真金不怕火练,”曾国藩淡淡地说,“金子银子,又怎么烧得化?” 曾国荃一时语塞,讪讪地陪着曾国藩出城。等回到城外的大营之中,他却又兴奋起来,问道:“大哥,是不是这就提审人犯?” “你说李秀成?” “对!”要提审,自然是审李秀成,“我已经做了一个笼子把他关在里面。大哥要是审他,我这就命人抬过来。” “慢来,”曾国藩躺靠在一张竹椅上,双目微闭,摇着头说,“先不急。” “那大哥是要先写报战功的折子?”曾国荃兴奋地问,“我去把赵惠甫找来,让他替大哥伺候笔墨。” “这个,也不急。”曾国藩慢吞吞地说道,“老九,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先坐下。” “哦。”曾国荃有些疑惑的坐了下来。 “你记不记得,十章的?” “我也没有亏待他!”曾国荃争辩似的说,“我从营里,足足挑了四车东西给他,怎么也值一百万银子。” “什么?”曾国藩大吃一惊,“他收了么?” “到底还是退回来了,只留下礼单,说心意领了。”曾国荃说完,又加一句,“这是他自己不要,可不怪我。” “唔……”曾国藩不说话了,沉思半晌,颓然道:“老九,你办了一件糊涂事。” 曾国荃迷惑不解地看着大哥,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江宁城内,财货全无,这是我折子上的原话!既然财货全无,你送他的东西,哪里来的?”曾国藩轻轻拍了拍弟弟的手臂,心想这个老九,处处受制于人而还不自知,“他没拿你的东西,算是撇清了自己,可是那张礼单,就是铁证如山啊。” “这……”曾国荃张口结舌,过了一会,霍地站起身来,“大哥,你是说他要对付我?” “老九,你坐着,坐着。” 曾国藩宽慰着,劝了他坐下,自己目光炯炯地想了好一会,才接着说下去。 “这一百万银子,你不能留下,交给我先用在善后上。将来万一扯出这件事来,也算是预留了一个地步。” “是。”曾国荃的心里,仍然惊疑不定。 “单凭一张礼单,也不能说人家就一定是存心故意。更何况,他是个绝顶聪明之人,不会平白无故地跟你为难。”曾国藩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只不过,我怕李少荃以后会恨上你。” “关李鸿章什么事?”曾国荃愕然。 “我不能不送关卓凡一个人情,”曾国藩淡淡地说,“少荃的苏抚,怕是保不住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