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玉崖书院

    略显嘈杂的赌坊在陈明一走进后稍许安静了下来，戒赌老和尚走上前去领着众人走上二楼，徐凌没想到自己打草惊蛇将陈明一给惊出来了。陈明一倒像是经常来四安坊一般，对四周都显得很是熟悉。

    他一步一步走在楼梯上，一边开口道：“听含玉说今天早上他与徐捕头闹了个不愉快？改日我带他亲自登门道歉，毕竟小孩子嘛，偶尔做错事儿徐捕头也不要太过得罪。”

    “公务繁忙，府尊大人命在下尽快彻查花满楼命案一事儿，怕是等不到主簿大人带着令公子前往陋室了。”

    “那便等花满楼一事儿结案后，我再带含玉叨扰了。”

    “也许到时候会是我去看望主簿大人。”

    陈明一听闻此话转过身看向徐凌，突然笑道：“很难。”

    众人跨过楼梯到了二楼，二楼处是一条走廊，在走廊的两侧是紧紧关闭的房间，在房间的上方是用一到九的数字排序，每一间房间都装饰的富贵华丽，在门口放有两尊蓝底白身的约有一米来高的花瓶，花瓶上画着一朵朵盛开的红花。

    戒赌老和尚带着众人来到了名为二的房间外，轻轻推开了门，门内正坐着一位穿着华贵衣裳的男子，他此刻坐在窗前，此人面容普通，在他的额角有一条细小的疤痕横贯而过，顾玉京一眼便认出此人是当初顾府的下人，元四，当初每次前往书院接他回家的人。

    元四的目光从第一时间从顾玉京脸上一扫而过，然后转到了戒赌老和尚脸上开口道：“大掌柜？”

    戒赌和尚乐呵呵笑道：“这位是玉京府捕头徐凌徐大人，找你好像是关于花满楼一事儿。”

    戒赌和尚转头朝徐凌说道：“这位便是我们四安赌坊的二掌柜，李盛。”

    徐凌看了一眼打探房间的陈明一后开口道：“听闻二掌柜二十九日的时候去过花满楼？找了何人？做了什么？呆了多久？”

    李盛看了戒赌一眼后开口说道：“听说花满楼是玉京最好的青楼，我自然要去见识一番，在青楼还能找何人，当然是青楼女子，那位姑娘我听那人叫她丽娘，自然是做了一些该做的事儿，第二日清晨我便出了花满楼。”

    徐凌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因为丽娘今日死在了花满楼中，这几日之内她只接待过你一位恩客，按照规矩你作案的嫌疑最大，还请跟我回衙门一趟。”

    “丽娘死了？真是可惜，挺泼辣的女子.....”

    陈明一突然开口道：“去往衙门就没必要了吧，李盛他就在四安坊不会去别处，之后徐捕有其他问题的话可以直接来找他。”

    徐凌点了点头，朝李盛开了个玩笑：“你不会跑吧，你跑了的话，四安坊跟陈主簿可跑不了。”

    “哈哈”

    不知道是谁笑了，于是大家都笑了笑。

    唯有顾玉京没笑，他感受着体内崩腾的气，手中的刀微微动了动，被徐凌摁住头转身朝楼下走去，陈明一在后面挽留：“徐捕头来赌坊不赌一把再走？”

    “大人想要赌什么？”

    陈明一走到李盛身后，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看向徐凌：“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我们就赌你旁边的少年多久出刀吧。”

    “不赌。”

    “为什么？赌注就是这位李盛如何？”

    “不想占大人便宜，因为占了便宜的人总会想着一直占便宜。”

    ........

    回到了马车上，车马行走间徐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有发现什么？”

    顾玉京沉了沉心神说道：“李盛就是元四，刚刚我们进入元四的房间时候，戒赌和尚单单介绍了你，按理来说陈明一身为玉京府主簿，四品大员，戒赌和尚自然不会得罪他，他只介绍了你只能说明元四认识陈明一，而戒赌和尚也知道他们认识，所以才不会介绍。至于我，如果不是因为我年少不起眼的原因，那就说明大家都认识我，可我之前一直在书院读书养身，从未与他们见过面。如此，他们上楼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态度都在似乎在表明顾府一事儿就是他们做的，不过表现的让我觉得太过于简单了，更像是在掩盖着什么，所以才急不可耐的出来往自己身上背锅，为什么之前不这么做呢？为什么非在今天呢？陈明一就刚好这么巧来到四安赌坊？说明四安赌坊里肯定藏着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说不定在我们来之前，陈明一就在四安赌坊。而元四，他肯定在隐藏着什么，他随口一句挺泼辣的女子与丽娘的形象完全不符，说明那天晚上他见到的女子不会是丽娘，那么要么是花满楼那边在说谎，要么就是元四在说谎，如果是元四在说谎，他为什么要突然多说一句？按照王大哥的说法，泼辣的话我觉得反而更符合那位盈盈姑娘，他应该知道我去找他肯定是为了顾府一事儿，他是想说顾府一事儿跟花满楼一事儿有所联系？跟盈盈姑娘有关，徐叔，去一趟玉崖书院。”

    徐凌在外面听得目瞪口呆，幸好是自己在赶车，而且将少年赶回了车厢，不然让他看到这一幕怎么保持长辈形象，收敛好表情后，徐凌沉声开口道：“不错，你说的正是我所想的，不过去玉崖书院干嘛？”

    “守正先生在玉崖书院。”

    “好。”徐凌顿了顿然后开口道：“你平时在书院都是在做什么？”

    顾玉京有些奇怪却还是如实回答：“读书啊。”

    “嗯。”

    .......

    玉崖书院说是在城内，却刚像是在城外，它所在之地没有任何城墙，在书院背后是一座极高的山，每次一到明月之夜，山上总会出现一道横跨天际的长桥，在月色下宛如白玉，听闻院长便是从桥上走下，创办了书院。

    书院门前放着一块巨大的玉壁，光影流转间仿佛有无数宛如蝌蚪般的文字在里面游动，走近一看发现里面是各式各样的问题，其中最显目的一个问题是院长什么时候去世。

    这块玉璧正是书院的文墨石，书院的学生可以将自己所不解的问题写在上面，如果没人解答，那文字便会融入玉璧之中在里面游走，直到有人给出答案，玉璧里的问题才会消散。

    当然，有的人为了自己的笔迹能名垂千古，就会在这块文墨石上留下一些奇怪的问题，当然这种人在玉崖书院还是很少的，毕竟不是每个文人都有一样的厚脸皮。

    此时夜已经渐渐深了，书院里几乎无人走动，顾玉京带着徐叔走进了书院，守正先生在书院里有自己的居所，穿过院长的雕像左拐没几步便到了守正先生的房间，此刻守正先生的房间灯火通明，隐隐中似有酒气传来。

    顾玉京上前轻轻敲了敲门，随着房门打开，守正先生出现在了两人眼前，此时的守正先生一身酒气，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此刻已然醉的通红，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以及身后的徐凌，然后转身进了屋子。

    守正先生的房屋很是简单，除了书架之外只有一张书桌，在墙上挂着一副未完成的画，画上是一位美貌的女子，与今日在花满楼中所见盈盈十分相似，很可惜的是只画了一张脸。桌子上是散落的毛笔以及一尊酒壶，守正先生坐到书桌后，简单的将披发收敛之后开口道：“徐捕头这次前来有何贵事。”

    徐凌看了顾玉京一眼，顾玉京走上前去行了礼，开口说道：“见过守正师伯，学生顾玉京。”

    “我认识你吗？”

    “家师李幸。”

    守正那张通红的脸仿佛又红了几分，开口说道：“说吧，你带个捕头过来有什么事儿想问我，还有你身上这身衣裳为何如此打扮，有辱斯文。”

    顾玉京低头看了看自己下身处打了几个结的下摆又抬头看了一眼因为醉酒将衣裳扯开坦胸露乳的守正先生，开口道：“学生继承家业不得已而为之，学生此次前来的确有一事想问先生，此事关乎学生的家仇，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你说罢。”

    “先生昨日是否去了花满楼。”

    “正是。”

    “可与一名名叫戒赌的和尚起了争执。”

    “你想问盈盈姑娘一事儿？”守正先生将酒壶举起，有些悲痛的饮了一口，开口说道：“我与盈盈姑娘一见钟情，多次交流之下我与她相谈甚欢，可谓是情投意合，盈盈姑娘也曾答应于我，让我替她赎身，昨日我带足银两前往花满楼便是想替盈盈姑娘赎身，谁料遇上了那个蛮横不讲理的老和尚，他仗着钱多欺辱于我，竟带着盈盈姑娘入了房间，我一气之下就开口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那时我才知道他居然是四安赌坊的大掌柜戒赌，你也知道他人多势众，我拼杀一番后还是落得下风回了书院，只是可怜了我的盈盈姑娘入了虎口......”他揉了揉有些发青的眼眶，他奶奶的臭和尚都说打人不打脸，拳脚全往他这张英俊的脸上招呼了。

    “呃...师伯节哀，这次前来是因为盈盈姑娘已经身死。”

    “死了？”守正抬起头问道。

    “不幸被歹人所害。”

    “唉，可惜。”守正先生转身将墙上的画取下丢进了脚边的火盆中，然后将身上的衣裳整齐的理好，然后从书桌中重新掏出一张画挂在了墙上，那画上的女子容貌想比于之前更要美上些许，眼角的泪痣更平添了几分媚意，守正先生看了看画开口道：“看来只有花满楼的仪香姑娘能填平老夫心中的慰藉了。”

    “呃....先生，仪香姑娘也被歹人所害。”

    守正闻言愣了愣，将画取下丢进火盆，然后转头问道：“丽娘与最近出名的婉儿姑娘呢。”

    “回先生，也被歹人所害。”

    守正瘫坐在地上，一副想要骂街的模样，一张脸比之前还要红上几分，过了许久才开口道：“这哪儿是害她们啊，这分别是害我啊.....”

    他起身来到徐凌身前，恶狠狠的说道：“徐捕头尽快将凶手抓捕归案，我非要骂他十天十夜心中才舒服上些。”

    “.......”

    他坐回凳椅，突然开口道：“说起来有一事儿倒是很奇怪，当时他们殴打老夫......老夫与他们交手之际闻到了一丝奇怪的香味，这股香味很像道家的请神香，你说一群和尚进青楼就已经很奇怪了，再跟道家扯上关系，就越发让人奇怪了。”

    他看了顾玉京一眼，开口道：“你最好去找你师傅看看，你身上乱七八糟的都是些什么。”

    顾玉京挠了挠头，说道：“可是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跑哪儿去了。”

    见守正先生没有想要再聊的心思，顾玉京只好告罪一声后带着徐叔离开了书院，走出书院徐凌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早知道当初就拦住你爹不让你来这玉崖书院了。”

    “先生嘛，总得有些不同之处嘛。”

    顾玉京倒是没想太多，徐凌看了看眼前的少年还是忍住了没说话，因为书院的门口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拿着扫帚的老者，他此刻正笑眯眯地看着徐凌，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