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四章 突如其来的奏折
战鼓轰鸣,号角激荡。 一杆杆迎风招展的大旗离去,一队队整齐的队列准备就绪。 剪短的训话后,建军苗逵带领兵马,意气风发的出征去了。 出发前,苗逵再三叮嘱陈生,一定要早些攻城,不要辜负他的努力,以及将士们用鲜血换来的机会。 当着苗逵的面,陈生应承的很是痛快。 等到苗逵出发之后,陈生确实也带兵兵马做了准备。 搞得众将心里格外火热,一个个不停的催促将士们,要不怕牺牲,敢于战斗云云。 终于可以打仗了,谁不高兴。 没有不希望通过战争建功立业的将士,陈生手下的将士们,更是这样。 这些日子,他们听说了太多李杲的暴行,心里都憋着一股散不尽的怒火,都恨不得生吃李杲的rou,喝李杲的血,来祭奠那些死去的将士。 结果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陈生又放了大家的鸽子。 刚才的cao练的最终结果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将对面吓得虽然不轻,李杲那老贼都登城作战了,结果刮了一阵风,天空太阳变了颜色,陈生竟然怂了。 吩咐士兵后撤,暂时停止攻城。 敢不敢更贪生怕死一点,大家在这里摩拳擦掌了那么久,结果你一句话就让大家回营。 你就不能瞅瞅城墙上,敌人那吓得跟吓尿了狗一样如释重负的表情吗? 敌人都怂成那样了,你还不一鼓作气拿下他来? 你这是在干什么? 大营的军将一个个气的双眼冒火,恨不得去大营跟陈生理论一番。 结果全都被房雪鼐打了回去。 还别说,房雪鼐这家伙抱着剑,酷酷的样子,真的没有人敢得罪他。 陈生登上主帅的指挥车,在对大家的情况有了基本了解之后,默默的回到了帅帐。 摊开纸张,在上面平静的写下了“中庸”二字。 耿小白从始至终都默默的跟随在陈生身旁,一直到跟着陈生进了帅帐。 耿小白在一旁安静的端详着陈生的背影,这一刻他感觉陈生不像是那个塞北征战的鹰隼骑首领,反而像极了老谋深算的阴谋家。 一个死气沉沉的老头子,一具浑身散发着冰冷阴谋气息的行尸走rou。 这不是一个优秀的年青将领应该具备的气质。 他研磨的样子,极其有韵律,像是一个在宦海沉浮了几十年的老油条。 他的眼神冰冷,仿佛可以洞穿墙壁一般。 陈生的心情很不好,因为根据手下人暗中抄写的苗逵的奏折中,陈生发现了苗逵的另一面。 他竟然给了自己这样的,这样的评论。 “忠武侯本身有平定四海之谋,手下猛将如云,包破天、耿小白、陈·云川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强卒如雨,红河谷一战,陈氏部族以一千精骑,击溃草原数万大军。 朵颜三卫惶惶不敢迎战,此皆陈氏部族之功。 较我大明各卫所,九边各镇,能有此等战力者,唯有鹰隼骑旧部可以比拟。然,鹰隼骑旧部,亦陈生所创。 老奴,窃以为,征战乃国家大事,精锐之士岂能尽出一人之手。 此老奴忧虑一也。 自与草原大战以来,我大明卫所制度之崩溃,暴露无遗。京师周遭各省,难以选拔出精锐之部队。 反观忠武侯陈生,自出任征北大将军以来。 不仅仅将随行军队训练成胡狼之师,就连依附他的辽东卫所士卒,都训练成精锐。 如今忠武侯身边有精锐数万,辽东百姓也听从忠武侯贤名,从荒野之中投奔,声望愈高。 世人皆知天下有忠武侯,不闻京师有圣上。 老奴曾在难民营中听闻百姓呼喊忠武侯,有万岁之语。老奴听闻此等不忠之语,顿时浑身战栗,以至于夜不能寐。 此老奴忧虑二也。 臣闻忠武侯乃是渤海巨富,家中资财何止千万,又有训兵养兵之能,兼之有能征善战之将,此非我朝之祸患乎? 当下时节,京师空虚。内虚而外强,若忠武侯稍有反意,则我大明江山社稷不保,宗庙不存。 此老奴忧虑三也。 老奴恳请陛下圣心裁断,早作防范,莫要重蹈安史之乱之祸患。” 不管是谁,在前线打仗的时候,队友暗暗的在一边捅刀子,内心都不会好受吧。 换做以前,陈生早就撂挑子不干了,但是陈生却发现,此时的自己,内心虽然很生气,但是却能保持前所未有的平静。 果然是人可以改变世界,但是世界也会改便一个人。 以前陈生在家里是个孩童的时候,想的就是该怎么玩,怎么学习知识,顶多动动脑子,想些改变家人生活的点子。 但是随着自己的爵位的晋升,自己担任职务的变化,陈生被迫去为更多人的生死考量。 外面的环境,在默默的推动着陈生做更多的事情。 换做以前,为天下人考量,在陈生看来,那是先吃萝卜淡cao心。 但是现在,为天下人考量,在陈生看来,竟然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甚至到了现在,陈生心里经常会想起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句话。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要知道就连自己最信任的监军,都做出如此陷害自己的事情。 可是自己还要笑着面对? 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将最大的功劳让给他。 以前的自己,不应该会有如此强烈的入世观念的啊,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情况呢? 唐寅和杨延和,陈生发现,两位老师在自己不经意间,将自己的思想竟然给改造了很多。 儒家的观念,一点一点影响着自己,改变着自己,最为关键的是,自己竟然提不起一点恨意。 在前一世,儒家文化虽然已经走下神坛,但是他的文化精髓,一直影响着陈生。 这也就导致两世为人的陈生的行为与儒家的文化更加的契合。 纵然是心里有千般委屈,依然要以天下着想。 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着实让人感觉到疲惫。 陈生也不知道,这种让人感觉到委屈的状态,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或许是该早日准备退路了,省的自己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正在陈生沉思的时候时候,外面的呼喊打断了思绪。 “报。”信使冲进营帐,单膝跪倒,抱拳说道:“禀告大将军,昌平县告急,昌平知县王守仁差我送信禀告大将军,说前线十万火急,希望大将军早日发兵。” 亲卫将求救信递给陈生,陈生摊开书信,沉思片刻,想到苗逵的奏折,又想了想自己的处境,写了一封书信,差人递给信使,对他说道:“你将信带回去,告诉你们知县大人,就说我这边战事也不是很顺利,鞑子的战斗力太强,我难以攻克,请他务必再坚持些时日。” 那信使一脸为难的神色说道:“禀告将军,我就是从昌平来的,昌平的情形真的非常不乐观,在死守下去,怕是人就打光了。” 陈生一脸平静的说道:“打光了,总比将京师彻底暴漏了好吧?你回去告诉王守仁,根据朝廷的通告,陕西、山西、河北、河南、北直隶、两湖,超过五十万大军已经正在通过水路、陆路奔赴战场,一个巨大的口袋阵已经形成,他王守仁就是扎口袋的绳子,京师就是鱼饵,他要是顶不住了,口袋就没有用了,而且鱼饵也会被吃掉。你明白了没有。” 那信使闻言,叩头哭泣着说道:“大将军,您说的大道理我听不懂,我只知道我们昌平顶不住了,男人都打光了,现在女人都上城了,您还要打要让我们知县大人支持到什么时候啊?” 见到陈生的脸色非常难看,耿小白开口说道:“放肆,你一个信使,也敢这么跟将军说话,想死吗?” “哎。都是军中袍泽,不要这样训斥他。”陈生一摆手,上前两步,亲自搀扶起那信使,帮他整理军装,细细打量眼前这信使生的眉清目秀,也是一俊俏的少年郎,背囊里鼓囊囊是是一本翻的快要开线的论语。 “读书人?” 陈生笑着问道。 见陈生道破了身份,那信使拱手道:“学生是弘治十二年秀才,听闻鞑子叩边,剑指京师。学生不才,也愿学那班定远,投笔从戎,护卫山河。” 陈生本来想鼓励似的拍怕他的肩膀,却见来者是个二十出头的汉子,而自己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怕坏了人家的自尊心。 笑着问道:“好,我记住你了。此战结束之后,你若是能活着,我定然向陛下举荐你。” “我,我只是个秀才秀才,侯爷为什么举荐我?”秀才有些慌乱的问道。 “因为你愿意替老百姓说话,眼下愿意为老百姓说话的读书人不多了。但是,我有我的难处,我不能因为你一封求援信,就彻底打破全局的战略,若没有我的牵制,朵颜三卫大军南下与八白室的队伍合兵一处,京师定然会发生更大规模的溃败。” 说完将背囊中的论语抽出了出来,放在了帅案之上。 “如今是战争岁月,我们要将自己当着野狼,用嘴黑暗最野蛮的心思去思考,这样才能打败一切想要威胁我们的人。此时此刻,论语不仅帮不了了你,反而会害了你。去吧,将我的话告诉王大人,他看了我的信,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若是他还不明白,你告诉他,别说他认识我,也别找我求援,让他找许泰便是了。 去吧,希望等我班师回朝的时候,还能见到你。” “是。”信使抱拳很是为难的退去。 耿小白上前,有些担忧的说道:“自古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王大人负责死守昌平,就算是有登天的本事,在这种死板的防守下,也难以施展。 王大人何其高傲的性子,他既然开口求援,肯定就是不行了。 侯爷他既然是您的老下属,那么您为何不仅见死不救,反而还要欺骗他呢?哪里有什么口袋阵,哪里有那么多的援军。 你这不是让他送死吗?” 陈生深吸一口气,对耿小白说道:“王守仁遇到挫折,便找我求援,是脑子犯了多大的混蛋。他那里是京师,他是文官知县,他求援应该找陛下,找兵部,由兵部或者圣上,再不济也应该是五军都督府的调令,他给我写私信求援是怎么回事儿? 莫非要造反吗?这是多么大的把柄? 还有一点,我的军队离他那么远,就算是现在出兵,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他需要考虑求援的人,应该是许泰。毕竟眼下统帅京畿之地兵力的人是许泰,而并非是我。” 耿小白心里明白,这是陈生的托词。陈生这样做,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作为属下,当上司做了错事的时候,理所应当的去劝谏。他不希望陈生犯错,所以冒着被陈生训斥的危险劝谏说道:“侯爷三思啊,他许泰有什么本事,活脱脱的一个纸上谈兵的赵括,指着他去救援,还不如指望老天爷开眼,让草原的三皇子暴毙而亡。侯爷,请您赶快决断吧。我相信你有实力,有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草原之乱。” 陈生最终还是摇摇头说道:“我是一个凡人,我要是做了神仙才该做的事情,那么我就真的离成为神仙不远了。你明白吗” 耿小白摇头跟拨浪鼓一样,说道:“卑职不明白。” 陈生叹息一声说道:“全天下人都做不了的事情,单单让我做成了。 这岂不是突显了全天下文臣武将的无能?你不要看这些人,外斗内行,内斗可是在行的狠。 他们打不过鞑子,但是想要在朝堂上玩死我,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所以我就算要铲除草原人,也不能跟上一次一样,那么凌厉的活捉达延汗,那样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如今我不是独身一人,我还要为你们着想。 我若是倒霉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耿小白颇为难受的坐在一旁,双手抱着头,很是难受的样子,说道:“侯爷,卑职跟您这么长时间了,您是什么样的人,我是很清楚的。 属下知道您是将天下大义都背在身上的人,你爱惜你自己,不希望出任何的差错。 可是您太谨慎了。 您才十三岁,年龄尚不及弱冠,却行事如此老成谨慎,失去了年轻人应该有的锋锐之气,这反而会更加容易让人提防您。 卑职还是劝您速速发兵,以秋风站落叶的速度,解决草原祸患。 就算是将来有什么困难,以您的本事,您也扛得住。 如此畏首畏尾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王大人可是您最好的朋友,他如此相信您,你却置他的生死与不顾,这回让多少人寒心啊。” 听了耿小白的一席话,陈生默然不语了许久,最后深吸一口气说道:“你说的这些我明白了,你先下去吧,仗怎么打,我在考虑考虑。” “是。属下告退。” 耿小白见陈生没有表态,颇为失望的抱拳离开了。 陈生心情颇为复杂的看着耿小白离去的背影,默默的翻开了信使送来的那么论语,记住了一个叫伍文定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