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死活不论3
翌日,晨光微曦,在海风的吹拂下,夏日的福州显得有些凉爽,大小海商们在深夜得到通知,都起了个打造,准备好好拜谒那位京城来的大侯爷。 张儒也起了个大早,对海商们来说,可能今日的会面是决定他们生死的关键;对张儒来说,今日能不能谈妥一些事,却是关系到他来之后那个创造盛世的报复能不能施展开的关键。 开不开海禁,福州厦门泉州一带的人能不能为朝廷所用,并不是某一个大海商或者几个大海商能够决定的。 同样,这也不是张儒或者朱佑樘能够决定的。 红日在云层中调皮的露出笑脸,大小海商们开始陆陆续续来到知府衙门,所有人都被知府衙门外摆放的一排人头弄得心神不宁。有两个老一点的甚至差点一脚将人头踢飞,待看清脚下的物件之后,险些跌坐在地上。 门口福州知府雷远成了开门迎客的童子,不管是谁,不论有钱没钱,他都是挤出一张笑脸相迎。 衙门口左右各有一排按刀锦衣卫,两边各有九个,一字排开,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杀伐之气,让人在暖阳底下依然觉得浑身发冷。 日上三竿,该来的人都已经来了,不该来的人就是再派人去请也不会有人来。 张儒朝雷远使了个眼色,很快便有两个锦衣卫关上了衙门那红漆斑驳的大门。 听到脑后响起关门声,海商们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个人心中打着自己的小九九。有人想该不会是这侯爷想要把咱们一网打尽吧?有人想到底是什么事需要那位年轻的侯爷关上门来说话? 张儒笑了笑,双手往下微微一压:“大家不要惊慌,今日冒昧请诸位来知府衙门,是在是海贼郭汉生所为让本侯着恼。诸位都是福州本地有声望的宿老,本侯代表朝廷带着诚意而来,只不过是想跟大家商议一下该如何开海禁而已。 诸位也知道,祖制有言,片板不得下海,按理来说,咱们应该遵循祖制。可今时不同往日,草原上鞑靼连年犯边,我大明国库日益空虚。国库空虚,江南一带的商贾却极为富裕。 弘治元年增加商税的时候,江南数千商贾联名写血书面呈陛下,想来在座的诸位也应该有份。 祖宗之法不可轻变,却不是不能变。革新迫在眉睫,尔等违反祖制的事,朝廷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一人富不代表国家富,国富民强,外地不敢轻辱,民富而国不强,我大明将成为第二个弱宋。 大明的富裕,不是我张文轩一个人的事,它跟在座的诸位也是息息相关的。 今日叫诸位过来,就是本侯想代表朝廷问一句,对开海禁,大家伙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态度。” 开门见山,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张儒清楚的知道,论踢皮球,他是绝对比不过这些商贾的。 直接说虽然没有太多回旋的余地,却也断了这些人搪塞的后路。谁要是在他说出这番话之后还敢搪塞,甚至将污水泼到现在被通缉的郭汉生等人身上,那就是当面不给定边侯面子。那后果,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侯爷明鉴,我等是大明的子民,自然是朝廷如何做,我等便如何做。”一众小海商相互看了看之后开始窃窃私语,好半天推出一个年约四十的壮年汉子做代表,说出了这些小海商的意思。 当然,这并不是所有人的意思,只不过代表了绝大多数人的意思罢了。 那一两个不愿意跟张儒实话实说的海商,也左右不了格局。 张儒环视四周,目光几乎在每个人身上都有停顿,心里有鬼的人在目光来临之际赶紧低头,心中无鬼的人则平视前方。那些盼着朝廷对海商下手的乡绅,则是一脸期盼。 大约分了分人数之后,张儒朗声笑道:“大家可以畅所欲言,本侯不是威胁你们。” 那被推举出来的壮年汉子拱手道:“侯爷,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还请侯爷明鉴。” 这时,范统迈着大步走了进来,看都不看那些坐着的商贾,径直走到张儒身边弯腰低声道:“大哥,那些人是死士,人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可没一个张口的。” 张儒淡淡道:“在被擒的一刹那没有选择自杀,嘴里也没藏毒药,只要他们有活下去的**,他们就不是真正的死士。继续审问,把你们在北镇抚司的手段都用出来,死活不论。” 他的语气虽然淡漠,可声音却着实不小,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见了。 范统会意,站直身体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儒又道:“要是连你们都没法让他们张口,以后就别说自己是北镇抚司的人了。京中多少老狐狸都捱不住锦衣卫缇骑的审问,要是在这阴沟里翻了船,你们自己看着办!” 范统拍着胸脯道:“侯爷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 张儒挥了挥手,转脸换上一副笑脸:“来来来,我们继续。” 所有人都唯唯诺诺的表示愿意听从吩咐,开玩笑,见到了门口一堆人头之后,又听这侯爷这么凶残的吩咐,谁还敢说不愿听从调遣的。 人的脑袋只有一颗,他们可不想太早死去,这万贯家财得来不易,命要是没了,可就真的成了有钱没命花了。 彼此之间的谈话不平等,勉强算得上愉快,盖因这些人根本就不敢反驳张儒的任何提议。只要是张儒说出来的,他们必定点头称是,只要是张儒厌恶的,他们必定会异口同声的呵斥。 没办法,这是个强权时代,谁有本事,谁就是大爷。 他们虽然富有万金,可真要是逼急了朝廷,随随便便调遣几万边军,瞬息之间就能平了福州。 雷远又充当送客童子,一个个将那些大商小贾送走之后,这才小心谨慎的站在张儒的身边。 “长风,你说今天来的这些乡绅商贾,他们所说的话有几成是真的,几成是假的?”张儒看着门口问道。 雷远沉吟片刻道:“侯爷,依下官看,这些人里面真心愿意为侯爷驱使的人,只怕只有昨夜牛彪带来的那一批。至于其他人,他们都跟郭汉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生意上的往来根本就是一团乱麻。甚至有些人完全就是郭汉生扶植起来的傀儡,他们哪里敢真的听从侯爷差遣。” 张儒点点头表示赞同:“不错,本侯不用调查就能看出,有很多人都是心口不一的。门外的人头给了他们震慑作用,所以他们不敢当面违逆本侯的意思。待会本侯要出去逛逛,来福州这些天,还没好好领略过福州的自然风光呢! 让几个兄弟跟着那些商贾,本侯倒要看看,有几个人是敢跟本侯玩阳奉阴违这种把戏的。” 雷远阻拦道:“侯爷,现在郭贼尚未伏诛,您要是出去的话,恐怕会有危险呐!” 张儒淡淡道:“本侯当缩头乌龟窝在这福州府衙之中,尚且有不怕死的夜间刺杀,难道外面比黑灯瞎火的时候还要危险不成! 长风放心,郭汉生无胆匪类而已,他不敢来杀本侯的。” 雷远急道:“侯爷莫非不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张儒撇撇嘴道:“这话倒是听说过,不过用在本侯身上不太合适,本侯从来就不是什么君子。” 雷远还欲再劝,张儒已经站起来挥手将他的话全部拍了回去:“长风,本侯不怕告诉你,本侯此举,就是为了引郭汉生出来。” 雷远一愣,随即马上就明白过来。 他心中微颤,慨叹张儒艺高人胆大的同时,又有些担心这个靠山出问题。要知道他雷远现在可是靠着张儒存活的,一旦张儒被杀,海商死灰复燃,郭汉生在京城经营的官员势必会帮海商说话。到时候,只怕他想要来个罢官归老,郭汉生也不会让他如愿。 可看张儒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似的,他的心又安稳了些。 吃了一顿味同嚼蜡的午饭,安排好衙门内部的事务之后,雷远硬着头皮跟在张儒身边出了知府衙门。 两人一共才带了十来个护卫,虽然王周和范统都在,可那也没法让雷远心安。 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哪里是十个人甚至一百人的对手。这福州是郭汉生等一众大海商的老巢,死了数千水手,那并不意味着郭汉生在福州无人可用了。 说得难听的,张儒在福州挥一挥手可能只有他这个知府鞍前马后的伺候,郭汉生只要一挥手,多的是人为他慷慨赴死。 可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张儒乃是国侯,超一品,他雷远没法左右对方的想法。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陪着他勇闯险境。 驿站那边闹出来的大阵仗根本就没怎么影响到福州百姓的生活,出了知府衙门之后左拐不过一条街,就到了繁华的闹市。街边小商贩卖力的吆喝着,铺子里的小二扇着蒲扇不停擦汗,某些老妇唾沫星子飞溅的跟商贾讨价还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