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番外篇 之 青葱往事(十)
无计可施的陶大米最终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老师,你给我调调位儿呗。”办公室里,站在华自芳跟前的陶大米,大方、得体又带着点儿羞涩的微笑,柔声提着要求。 吃软不吃硬的华自芳接着心软了。 “为什么要调位儿呢?”他微笑地看着大米,笑吟吟地“明知故问”。 “在后边看不清黑板,没法学……”大米有些难为情地笑着说,“老师也不想让我学不好,是不是?” 华自芳的心都快被她柔化了,他心里一万个想说“我真的不想你学好了”,但他不舍得这么说出来,因为他怕伤着大米。回过神来看大米还站着,他连忙端过张椅子来,让大米坐在他旁边。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可以尽情地把多日以来心中所想倾吐出来。 努力地编织着冲动之下把她“发配”到后排的理由,虽然那个理由让他自己都感到不好意思:“大米,后边的同学太能玩了,有一些脑子好使很有潜力的男学生,因为光知道玩耍不知道学习,成绩都快倒数了。我把你安排到后边的目的,也是想让你多少带带他们,让他们好好跟你学学……” 大米笑了,她恳切地说:“老师,他们自己不想学的话,指着谁带动他们也不管用。再说了,我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别到时候带不起人家来,反而也影响了自己的成绩。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华自芳认真地问她:“大米,你为什么非要学好了呢?我说句你不愿意听的话,如果,你的智力很好,学起来不太费力,不那么糟脑子,那没的说,你好好学,老师百分百支持你。可是大米……” 华自芳心疼地看了一眼大米:“咱以数学为例,以你现在的脑力,人家费一分力就能学会的知识,你得拿出十分甚至百分的力才能学会,甚至还学不会。退一步说,你付出了那么大的努力,好不容易能学会了一些,就像这一次,考了个班级第二的名次,在班里,你是上数的,但是考大学只看班级成绩吗?把你的成绩拿到学校、县里、市里……能排得上号吗?分班的时候,咱这个班总体成绩偏低,还低得不轻,其他老师都没有愿意过来干这个班主任的……” 华自芳顿了顿,看了大米一眼,心想:我为什么来干这个班主任,你就猜不着几分吗? “为了能考上大学,你至少还要这样豁出命去学好几年,说不定还要面对一个你不愿接受的现实:一旦付出那么多,再考不上呢?到时候对你的打击有多大?关键是一直那么拼命地学,你不累吗,天长日久,身体能吃得消吗?你不觉着你学得很辛苦吗?每次看到你学得那么拼命,那么辛苦,我都……” 大米温顺而期待地看着他。华自芳一咬牙:“……都很心疼……” 陶大米不吭声了。 华自芳干脆把观点亮明了:“大米,对一个女人来讲,学业、事业都不是最重要的。有很多女人,抱着改变自己的人生、改变自己命运的初衷,苦苦打拼多年,甚至是一生,最终得到了什么?得到了她们想要的幸福了吗?她们过得真快乐吗?我看不见得。远的不说,就看身边这些女同事,她们苦熬苦拼多少年,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摆脱了农家女的身份,摆脱了下地干活的命运,分到了单位里,有了固定工作,抱住了铁饭碗,按照你的理解,她们就快乐了。但是你问问她们,她们过得真快乐吗?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天天东家长西家短,乱嚼舌头,这一点决定了她们不快乐;再一个,女人们往往头发长见识短,什么也好计较,什么也想不开,为了一丁点儿蝇头小利,为了一点子鸡毛蒜皮,为了芝麻粒儿大点事情,明争暗斗,闹得鸡飞狗跳不可开交,搞得办公室里乌烟瘴气……我不是说所有的女人都是这个样子,也不是瞧不起女同志,我只是根据观察,说出我的真实看法而已……如果在家里干活儿唻,两个人看不顺眼,我可以去找别人交往,大不了关起门来过我的日子,眼不见心不烦呗。可是在单位里呢,同办公室的几个人哪怕闹得再僵,也非得天天呆在一起不可。心里还别扭,还低头不见抬头见,你说这心里能好受吗?女同志心眼小,又不比我们男的,说想开就想开,说放下就放下了……” 大米问:“那什么才是女人最重要的?” 华自芳谆谆善诱:“家庭,一个珍惜你、爱你的人,一两个可爱的孩子。一个女人,只有回归家庭,相夫教子,才能找到内心的安宁,才能找回真正的快乐。在单位闯,在外面打拼,应该是男人们的事情,当然,女人也可以,但起码应该是八面玲珑、处事圆滑的那种女人,或者,是心胸宽大,凡事不计较,提得起放得下的那类女人。大米,你问问你自己,是这样的人吗?以后就是考上了大学,分到了单位里,你也会很累,心累,人奋斗一生不就是为了个快乐吗,要是不快乐,那你这份付出还有什么意义?……所以,不要学得那么拼,凡事随缘,顺其自然,好不好?……” 大米疑惑地问:“可是下地干活或者是上厂子里干临时工,不也是很多女人凑堆吗?再说了,不管是务农还是下厂子,都累得要命,还没有什么保障和地位……” 华自芳摇摇头:“你为什么非得干这两块活儿呢?你看看咱身边,像穆老师的老婆,在学校食堂里打个下手……” 大米皱起了眉头。华自芳赶快改口:“当然了,你不愿意干这样的营生咱就不干。还有庄老师家里,在咱校里开了个小卖部,自己干的舒心不说,一年挣的钱比庄老师发的那两个死工资是要多的多了……” 大米笑了,这个她还蛮喜欢的。 华自芳期待地看着她,鼓起了勇气:“大米,放下‘考学改变命运’的心魔,把你的未来放在我的手里好不好?我不敢保证你以后大富大贵,可起码,我会好好地待你,疼你,珍惜你,尽我所能,让你过上快乐舒心的日子……你放心,只要你嫁给了我,这一生,我都会对你负责,用心对你好的……” 大米看着他,开心地笑了,华自芳也笑了…… “吱扭~~”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了,深陷迷梦中的华自芳,被惊醒回清冷的现实中,办公室里没有陶大米,只有—— “自芳,早来了?”白净儒雅、高大斯文的许子凯走到华自芳办公桌前,顺手拖过把椅子来坐在他旁边。 从迷梦中醒来的华自方脑袋有些懵,梦境太美,他不舍得醒。有些不情愿地看着许子凯,勉强堆上笑:“……你这是……有事?”不用想就知道,下午刚到校就来找自己,没有事就怪了。 许子凯是学校出了名的老好人,好说话,好办事,好和点稀泥,好交朋友,总之人品没得挑,但是给人的感觉总是有些“软乎”,因此单位众人也不惧惮他。 “啊,外甥女在你班里,前边觉着她学习不大好,也没好意思跟你打声招呼,寻思着叫她靠下这几年来,该找点儿活儿干就找点儿活儿干,所以也没给你说一声,不过这一次考的还挺好,听说在班里是第二名也不知道是第三名的,这是你的功劳啊,班主任教导有方,出了力了……” 脑袋里轰地一声,华自芳忘了笑,紧盯着许子凯:“谁?” “陶大米。” 又是轰的一声,华自芳连气带惊,下意识问了一句:“亲外甥?” “啊,亲外甥女,我大姐的孩子,我当年上学的时候,我大姐没少帮我,我沾了她不少光……以后还得麻烦你多照顾大米啊,老哥我在这里先代她谢谢你了,啊~以后再请你的客啊……那个,她的眼睛近视得挺厉害,你看看能给她往前调调就往前调调……就这样吧,外甥女脾气暴躁,做事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你多包涵啊哈哈哈……那什么,你忙啊,我先过去了啊……”
许子凯走了,华自芳好半天才醒过神来。醒过神来的华自芳怒了:好你个陶大米,出了问题你自己不来找我说,非要找个旁人来压着我逼着我! 他觉着憋气又压抑,陶大米的做法把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推远了!但是细想想,其实自己才是始作俑者,从不冷静地把她调到最后边的时候,他就把她推得更远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千方百计想把她拉近在身边,却次次都是弄巧成拙把她推得更远。这几天大米虽然什么也不说,但是他明显感觉出她周身散发出的逼人寒气,原先她还只是铁板一块,现在变成万年寒冰了。他从她身边过的时候,不会伪装的她倔强地梗着脖子都不稀看他一眼,原先是不看他,现在是不稀看他。 嗨!他轻叹一口气,这几天有意无意看向她的目光,捕捉到的不是一张紧绷的冷脸,就是冷冷射过来的犀利小眼神,每次看到,华自芳的心都紧抽一下。本打算过去这几天,她慢慢冷静下来,找自己说一声,师徒两个好好谈谈心(他哪里知道大米就怕他和她谈心,才不来的呢),他再借坡下驴把她往前调调,谁知道她竟然自以为是把她舅舅搬出来了!糊涂!愚蠢!…… 把华自芳气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他压根儿不体谅他在陶大米头顶上天天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煎熬,只是在乎他自己的感受。这或许是大米潜意识里就不喜欢他的原因吧。 接着又气许子凯:真是个实在哥们儿,你过来只要说出和陶大米的关系,我还能不明白你的来意?非得画蛇添足,猛劲磨叽‘往前调调’,搞得我更难堪……大米没跟他说别的吗?看来不能,其实,就是说了也无所谓…… 年轻气盛、自负强势的华自芳一赌气:还搬个人来压我,就不给你调!……先不给你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