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丈母娘和女婿的交锋（三）
从里间扑出来的陶大米又挖出了令人蔑视的老嗓子无力地嘶吼着：“你胡说！一天三顿饭，哪顿不是我做的，你做一点来？！我都是忙不过来了，才叫你帮我干点儿的，可是我叫你帮帮我，你哪回不跟我打仗？！” 老木一看到大米，本事冲天起：“你在家歇着！你不做谁做？！再说了，老娘们儿家做个饭还叫干活儿？！你也好意思说！叫你那么说，家里的大衣服还都是我洗的唻！” 大米又无力地嘶吼起来了：“西服被套毛巾被，我拧不动，都是我先打上肥皂洗出来，再叫你帮我拧拧，叫你一次你运着劲跟我打一次，什么时候你痛痛快快答应一声来！” 老木怒吼着：“干点儿熊活儿你还用叫我？！我看你就是不支使人心痒痒！” 他没敢说“我看你就是不支使人不能活”！权当给丈母娘留面儿了。 两个人当着许惠莲的面吵作一团。 许惠莲怒喝了一声：“都给我闭嘴！闭嘴！！打仗都打到我跟前来了！真是不够丢人的！一对不要脸不要皮的东西！大米你给我滚进去！我来说他！” 大米接着滚进去了。 许惠莲看着眼前不开窍的祁沐阳，气得喘着粗气，不要脸啊，真是不要脸！都撵着老婆打进丈人门儿里来了！连带着我这张老脸都要跟着丢尽了！怎么遇上了这么一个不开窍不讲理的东西啊！大米真是不争气呀不争气，用不动他你不会别用他？自己把活儿都干了还能累死？！ “沐阳，我听了听，你不讲理呀，拿着个不是非得说成个情理啊！” “我怎么不讲理了？！” “你怎么不讲理？我问问你，恁两个没有庄稼地，不是像我们这些老农民似的还要下地干那重体力活。恁两个能有个什么营生？无非就是做做饭、洗洗衣、扫天刮地拾掇拾掇家。怎么大米说她做饭你就说那不是活儿，到你这里洗个衣服就成了大营生了呢。我说你不讲理你还不服气？！凭什么大米做饭洗衣就是应该的，你干一点儿就成了不该的了？！我家大米也挣钱呀，她跟你一样平挣钱呀……大米体格弱，她干不动了，叫你帮着她干点儿你就说她支使你？！换了那勤快爷们儿，还用老婆叫着，看在她体格弱的份儿上，不早抢着干了？！我常嘱咐恁两个，营生抢着做，好东西让着吃！我怎么听了听，你都给我倒过来了呢？！变成了好东西抢着吃，营生让着做了呢？！” “婶子，我承认我也有毛病，可是要真打起来的话，我认为你也该从大米身上找找毛病，她身上的毛病真是不少！” 把许惠莲气得捂着心口窝：“毛病多？毛病多你还要她咋？！我闺女一身毛病你咋不舍地跟她离婚呢，嗯？沐阳啊，当初是你家奔着媒人一趟一趟往我家里跑，媒人都换了好几拨，来求着我家大米嫁给你的，不是我家大米上赶着嫁的你！她当初没看中你啊，是我和你叔说着她，说看着你挺老实本分的一个人，她才嫁给你的！哎呀我老后悔了，早知道你这个熊样子，八抬大轿来抬，我也不叫大米嫁给你！” 专门好顶牛、抬杠、认死理的老木还在不知道好赖地磨叽着：“咱先别说以前的事不行？咱就说说这回打仗的事。婶子你看，不就是个小感冒嘛，不就是有点儿头疼脑热嘛，自己上趟卫生室买点儿药就不行？她非得支使着我去给她买药，天不黑的时候还不说，非得等到黑天了再撵着我去，我不去，她就恼……哦～～就她皮娇rou贵，合家人都该宠着她娇着她，我就一文不值，就该叫她呼来喝去，大冷的天，黑灯瞎火的被她支使得团团转？！……我觉着，大米这一点是真不好……” 许惠莲终于明白自家闺女为啥天天低头耷脑了，碰上了那不开窍、不通情理、死不讲理更不知道疼惜人的货了。真是有人生没人教啊！ 她已经不想跟他多费口舌了，跟不讲理的人咋能讲通情理唻。 许惠莲无力地摆摆手：“她不好，你好，你真好～～” 她后面刚要说：你那么好，我们配不上你，你走吧，走得远远的吧。 结果老木一听丈母娘反话自己了，更不愿意了，就把话儿接过去了：“婶子，你也不能说我‘真好’，就像书上说的，事物都有两面性，都有好和不好，你不能说我真好或者是假好，也不能说大米就是都好，咱得辩证地去看啊……” 叫丈母娘数落地走投无路的书呆子祁沐阳，竟然拽开书面用语“辩证”了！这一点儿咋能吓唬倒聪明的许惠莲呢，她接着从老木的原话里，提炼出了“辩证”说的就是“人和事儿，都有好处糙处，都有正反面”呗！ 忍无可忍的许惠莲怒喝了一声：“别放你的辩证屁了！还辩证！你在我这里你讲什么辩证！就没有比我更辩证的了我跟你说！就没有看问题比我更公正的了我跟你说！碰上那个不论理的，早把你个四六不通的东西打出去了！还在我眼前拽辩证！你真是喝瞎了那么多年的墨水！还辩证，你辩证地看我家大米了？！你但凡能辩证地看她一点儿，你也不能把她说得一点好处没有！跟我提什么辩证，穷拽什么？！识文断字的人，四六半点儿不通，情理一点儿不讲，越读书，越不明事理！越成了个不开窍的泥肚子货！非拿着个不是当情理讲！那点儿见识还比不上个在家里干活的泥腿子强！” 不由分说，起身撵客：“走走走走走！接着跟大米离婚！我和大米她爹把闺女嫁给你，不是叫你下力气折腾她的！你但凡有点儿人肠子，看在大米为你吃了那么多苦、糟了那么多罪、都割了一回肚子的份儿上，也不能瞪眼儿看着她烧得打哆嗦都不管，也做不出那没有人味儿的事！我们不敢跟你这样的人过日子！我家庙小，盛不下你这尊大神！你看着谁好，你跟谁过去！走走走！” “不是，咱能拿着离婚当话儿说？！” “对你这样的人，就得拿着当话说！你走——！滚——！” “你这一点儿就不叫个人佩服了，这还是个老作人说的话吗？这还……” 滚走的老木从此记恨上了丈母娘许惠莲，他一点儿也没有认识到自己的毛病，只是梗着个脖子认了死理儿：他要是能跟大米离了婚，就是丈母娘挑唆的！自己的闺女负气回了娘家，当爹娘的不说接着把她训一顿、撵回去，还专门儿等着女婿上门叫！叫还不回来，还要把个高人贵客的女婿痛骂一顿！哼！就没有这样不明理的人！ 跟老木撕破了面皮了，严格地讲，是看明白了祁沐阳这个人不适合自己的闺女，看明白了自己闺女跟着祁沐阳不会有好果子吃，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许惠莲和陶泽乾内心里无比沉重。原先一边倒地都坚决反对大米离婚的老两个，现在又一边儿倒地都支持大米离婚了。毕竟脸面再重要，跟闺女的终身幸福比起来，也不值什么。 陶泽乾对大米说，初嫁从父母，再嫁从自身。你嫁给祁沐阳时，我和你娘都为他说了好话了，都劝你唻。这一次，你跟他离婚后，你自己好好找去吧。我和你娘再不跟着参与意见了……我们年纪大了，跟不上形势了，不会看人糙好了，也看不出好赖人了，把闺女的终身都误了…… 嗓子里哽了一下，陶泽乾悄悄地把泪咽进了肚子里…… 陶大米，以后的路，你自己擦亮眼，好好走去吧；下一个夫婿，你自己睁大眼，好好选去吧（虽然没多少选择余地了）；以后的日子，你自己好好地过去吧，指着你自己了！ 可问题是，你能行吗？你那双二五眼能看清个忠jian善恶黑白美丑吗？能看清谁适合你吗？ 哎，就你那点低情商，可不要一头拱进白骨精的怀里，给当唐僧rou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