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中国式夫妻（一）

    有时候，因为自己婚姻的不如意而郁闷极了的大米，也观察本单位的年轻或年老夫妻，随着观察的深入，她逐渐地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有表面和睦的，也有吵吵闹闹的，但就是没有一对像传说中的那么恩爱的！大米多么希望在身边的夫妻中能找到“你是我的唯一，我是你的唯一”这样有真爱的夫妻，好给老木树起个榜样，更给自己渴盼真爱的心，带来一些真实的慰藉啊。

    可惜，理想丰满，而现实往往是骨感的。

    其中一个结婚不到一年，貌似柔弱的年轻女同事，因为同是教师的丈夫打牌赌钱，关键是输了钱（输了三四十块人民币，但教师工资本来就少，这三四十块算是一笔很大的费用了），就拿刀架在丈夫脖子上，以对方的死相逼，威胁他戒掉毒瘾！

    那夫妻表面一团和气的，也是暗战不断。

    大米听同事们说，小张两口子是出了名的模范夫妻，家属院儿里的邻居们从来也没有听到两人吵嘴打架的声音，是被大家伙儿集体羡慕的对象。可在一次聚餐中，憨厚的小张说了实话，两人老是冷战，动辄十天半个月不说话。小张深有感触地说：“你们不知道，这冷战可比‘实战’折磨人唻，两个人谁也不理谁，天天都挂搭着脸，出来进去碰到了都保持距离，小心翼翼避开，连喘口大气都不敢，都那么端着，哎吆，不是个滋味儿。”抿了一口酒，他继续说，“一旦到真正吵起来的时候，我们两个也是一声不吭。”有人好奇地问：“那怎么吵呢？”小张说：“她拎起几双不穿了的破拖鞋、破皮革鞋，跑到院子里墙根儿底下，听听墙外面路上没人走动，就使劲扔到墙外边，有一回没听明白，差点砸着人！”

    众人都笑了，另一个就问了：“哪有那么多破鞋扔？”小张笑着说：“咱这点工资，舍不得买好鞋，便宜鞋质量又不好，穿不了几天就坏了，不是断了底，就是鞋帮鞋底分了家，看看没法修了，我家那位就攒着，一到打架的时候就使劲往墙外边扔！有一次火大了，把双我还能穿的扔出去了，害我又跑出去拾进来。”

    又一个说：“小张，你老婆扔东西出气，你呢，在家里老老实实眼睁睁看着生闷气？”小张笑了笑：“那哪能呢？我一生气踢了小锅一脚，小锅滴流乱转，里面的馒头骨碌碌乱滚，洒了一地……”

    众人皆笑，纷纷评论：“就没有那不打仗的夫妻……”

    有一些女同事爱在人前大秀恩爱，夸口老公对自己如何如何好，其实老公对她糙好，她心知肚明。据说她老公背着她连赌带嫖，她多少次被他气得跑出去，半夜不回家。

    还有一对悲剧教师夫妻，结婚几年后，就开始分居，女的要离婚，男的死活不离。就那么拖着，靠着。一直熬了二十多年，男的看这女的就是铁了心了，才绝望了，终于答应了离婚！可是两个人都快五十了，长期的分居冷战磋磨的两个人比同龄人要苍老颓废许多，那么好的年华都在彼此折腾煎熬中度过去了，想想都叫人绝望啊。

    可离了婚并不代表坏日子就熬到头了，更令人绝望的事还在后边。男的离婚后，天天借酒浇愁，无日不醉，想来只有喝醉了，他才能暂时忘掉烦忧。

    清明前的几天，寒风突来，气温骤降，感觉又回到了冬天。他的哥哥惊觉多少天没看到弟弟了，感到不妙，赶忙跑到弟弟家去看，等到打开门，他老哥就惊呆了，头发花白的弟弟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死在了院子里！

    据说，前几天夜里，寒风刺骨，天儿出奇的冷，邻居们听到独身一人的他又喝醉了，在院子里扑腾着打滚儿，嚎叫着哭骂，后来就渐渐没了声息……人们都猜测，他就是喝醉的那天夜里冻死的，空口喝了那么多酒，烧得难受，就跑到院子里耍酒疯，后来，就……活活冻死了！

    悲兮惨兮，哀兮怜兮。

    大米有时候就想，如果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两个人结婚后要分居二十多年的大好时光，甚至付出惨死的代价，他们还会死拖死熬死靠死挨死守吗？

    中国式婚姻就像一锅逐渐升温的水，一对对前赴后继跳入水中的中国式夫妻就像青蛙，入水时还抱着美好的幻想，慢慢就觉出水温不是适合自己的温度，但绝大多数却没有纵身跃出的勇气，谁知道跳出了这锅水，能落进哪个锅里？要是不小心掉进油锅里，哎呀我的妈，连想都不敢想。于是在温水中慢慢熬干了彼此的热情活力，等到感觉到这锅水的温度彼此已经不能承受时，却早就失去了纵身跃出去的能力，只好在热水中被慢慢熬煮而死。后人把少皮没毛的他们从锅中捞出来，合葬在一起，并给他们立碑作传，大肆赞美，两个人一辈子没红过脸（补充交代：黑过），没吵过嘴（补充交代：光冷战），牵手一生（补充交代：不敢或不好意思牵别人的手），相约来世（问：真的吗？）……

    大米经常拿着一对模范夫妻做榜样来教育老木。这对模范夫妻，男的姓林，英俊帅气，是老木的好哥们儿，女的姓齐，温柔妩媚，见了人总是甜甜地笑，两个可算一双璧人。谁见了都评论：真是天生一对儿！可是有一次，当和老木吵过嘴的大米，无比羡慕地第N次搬出林老师齐老师这一对模范夫妻来教育老木时，老木忍无可忍了：“你知道个狗屁！老林天天在办公室加班，忙活到很晚也不回家，是因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躲开小齐？！……”

    大米惊问：“为什么？”

    老木没好气地：“小齐有疑心病，老是怀疑老林和别的女人‘有事儿’，三天两头监视他、盘查他，把老林都快烦死了！老林解释吧，小齐说他没事儿瞎解释什么，做贼心虚；不解释吧，小齐又说他默认了，不敢吭声了……但是两口子都是小声唧唧，外人也没觉出什么来，还寻思他两个处得多好唻！”

    大米说：“老林是挺帅的，也不能光埋怨小齐不放心……可是他两个出双入对，脸上也没带出点儿不愿意来呀。哎呀，挺会装的呀……”

    老木一撇嘴，很是不屑：“谁像你似的，直乎隆通一个，还那么情绪化，喜怒哀乐都在脸上带出来，唯恐人家不知道咱两口子打了仗……”

    大米无语了，林老师天天加班到很晚，旁人都寻思他是个工作狂，闹了半天是为了躲开他那“天生一对儿”的老婆唻！哎呀～真是颠覆了大米的爱情观！谁还敢相信爱情啊，这个世界上，说不定爱情压根儿就没来过，都是缺情少爱的人们臆想出来的。可怜的大米，以后再打架，连个现成的榜样都举不出来了。

    诸如此类的中国式夫妻，数不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