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这几天我已经反复想过了。槿萱没了父亲,娘家只剩下母亲和兄长。家世确实低了一些。不过,那个邹氏没太多城府,许徵谦恭有礼才学过人,将来说不定会有大出息。我们是娶媳妇回来,家世低一些也无妨。最要紧的是人出挑。今日我仔细看过了,槿萱生的好相貌,看着聪慧又柔顺可人。诗词书画皆通,又擅长女红。这样的女子,勉强也配得上你了……” 先是陈元青,现在又是叶氏。 真是一团乱麻! 陈元昭回过神来,迅速地打断叶氏的滔滔不绝:“母亲,我没有成亲的打算,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 他和槿萱?怎么可能! 叶氏不以为意的说道:“我这怎么是乱点鸳鸯谱。那天去秦王府做客的女眷们,都知道你救了槿萱。明面上不说,暗地里大概早就传开了。我们陈家如果不去提亲,槿萱还能嫁给谁?” 提起救人,陈元昭心中一阵莫名的恼火。 槿萱落水时,他只想着心中疑团还未解开,完全是下意识地救了人。常年在军营里,平日接触的都是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他竟忽略了男女之妨这么要紧的事。 可救都救了,现在再后悔当时的冲动也迟了。重要的是怎么打消叶氏去许家提亲的念头。 “救人是事急从权,总不能因为我下水救了人,就要去许家提亲。”陈元昭淡淡说道:“许家人已经登门道了谢,这件事也彻底了解了。以后不要再提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陈元昭冷然道:“我说过了,暂时我没有成亲的打算。你不用再费心了。还有,你千万别擅做主张。否则,我就请旨去边关。” 叶氏满心的欢喜被浇了一大盆冷水,瞬间透心凉。 自己的儿子什么性子自己最清楚。陈元昭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戍守边关最易累积战功,也是最危险的。说不定哪一天就马革裹尸了。就算没有性命之忧,在边关一待就是数年不能回京。威宁侯就是最好的例子…… 威宁侯至少还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陈元昭可还没成亲生子呢,绝不能让他去什么边关。 想到这些,叶氏的语气软了下来:“元昭,我不是想逼你。可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这么孤身一人。依着你的性子,若是对槿萱无意,绝不可能跳进水中救她。你迟早总是要成亲的,娶一个自己喜欢的有什么不好?” ……这真是一个无法解释的误会! 陈元昭索性什么也不解释了,只说了一句:“军营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说完,便转身走了。 叶氏此次却没恼怒,眼睛反而亮了起来。 为了成亲一事,母子两人不知争论交锋过多少次。每次都是不欢而散,多这么一回,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更重要的是,叶氏从陈元昭的反应中窥出了一丝希望。几年都等过来了,再等上一段日子也无妨。 慢慢软磨硬泡,陈元昭迟早会点头。 …… 书房里。 安国公收敛了笑意,面色深沉,眸光微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书房的门被轻轻的敲了敲。安国公回过神来,沉声问道:“是谁?”声音里微微有些不耐。 “父亲,是我。” 短短四个字入耳,安国公的神色顿时为之一缓:“元白,你进来吧!” 门开了,陈元白走了进来。 兄妹三人里,陈凌雪肖似生母邱姨娘,陈元昭和叶氏生的有几分相似,只有陈元白承袭了安国公的俊美儒雅,尤其是一双桃花眼,更是像足了安国公。 安国公平日最器重最喜欢的,也是这个长子。陈元白虽是庶出,却因为安国公的偏爱,在府中地位稳固。陈元白长袖善舞,妻子袁氏也是圆滑玲珑之人,兼且有了两个儿子,隐隐已经将身为嫡子的陈元昭压了一头。 安国公看着长子,随口笑问:“你今日不用当值吗?” 陈元白笑着应道:“中午有同僚宴请,我赴了宴之后就回来了。”顿了顿又道:“我刚才回府,正好看到二弟出府。我和他说了几句话,他似乎心情不太好,没说两句就走了。” 安国公神色淡淡:“哦?元昭也回来了?” 陈元白有些意外:“元昭回府,没来给父亲请安吗?” 安国公扯了扯唇角:“他大概是急着回军营,所以没过来。”提起陈元昭,语气不冷不热,甚至近乎淡漠。 陈元白早已见惯不怪了。 自小时候开始,父亲就对他格外的偏爱,对嫡出的二弟反而十分淡薄。二弟十岁起进了军营之后,父亲和二弟就更疏远了。 陈元白偶尔也会觉得疑惑,不过,这样的情形对他十分有利,久而久之,他甚至暗暗庆幸起父亲的偏心来。若是换一个重视嫡庶的父亲,他哪有今日的光景。 陈元白笑着说道:“二弟素来就是不拘小节的性子,父亲不必介怀。”顿了顿又道:“等母亲为他定下亲事,将来成了亲,或许就会柔和多了。” 安国公不置可否。 陈元白又试探着问道:“对了,听闻今日许家的人登门来道谢,母亲还特意留了许家人午饭。父亲今日也该见到那位许家小姐了吧!” 虽然话没说透,不过,言外之意却很明显。 从不亲近女色的陈元昭竟主动救了落水的许家小姐,十有八九是动了心。只要父亲和叶氏都同意,就能成就一桩姻缘。 安国公随意地嗯了一声,显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陈元白很识趣地扯开了话题。 回了侯府之后,小邹氏特意留了邹氏说话:“大姐,前些天我和你说过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邹氏早有准备,歉然地笑了一笑:“我们两个是亲姐妹,有什么话我也不瞒着你。此事我已经和徵儿瑾娘都说了。顾氏走了还不满一年,谈及亲事未免有些太早了。而且,徵儿很快就要参加秋闱,若是侥幸能考中,还有明年的春闱。就算是说亲,也得先将他的亲事定下,才能轮到瑾娘的亲事。所以,这事暂且放一放吧!” 小邹氏笑容一顿,心里暗暗不悦。 哼!什么暂且放一放,分明都是借口。肯定是看出安国公府有结亲的苗头,所以不肯应了这一门亲事…… 小邹氏城府极深,心里纵有不快,也没流露出来,笑着说道:“说起来也是我太着急了。想着这么好的亲事,得留给自己的亲侄女,总好过便宜了外人。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此事就搁一段日子再说好了。” 邹氏握着小邹氏的手:“meimei可别怪我才好。” “大姐说这话我可不爱听。” 小邹氏笑的十分亲热:“结亲是亲上加亲的喜事。成了当然好,就算是不成,我们也是嫡亲的姐妹。难道我还能为这事怪你不成。再说了,世子家世相貌人品摆在这儿,不知多少千金闺秀想嫁到侯府来。难道我还愁娶不到儿媳么?” 邹氏忙顺着小邹氏的话音把纪泽狠狠的夸了一通。 小邹氏面上笑颜如花,心中冷笑连连。 贪婪是人的本性。邹氏母女也不例外。想高攀安国公府,也得掂量掂量自己。 …… 槿萱和许徵回了引嫣阁之后,也开始了一番交心的长谈。 许徵凝视着槿萱:“meimei,现在只有我们兄妹两个人。我问你,你一定要说实话。你对陈元昭到底是何心意?” 不等槿萱回答,又说了下去:“你落水被他相救一事,大概已经传开了。安国公夫人对你又颇为和善,落在有心人眼里,只怕会以为陈家会和我们许家结亲。如果你对他无意,那日后绝不能再和他私下见面。免得落人口实,损了名节!” 如果对陈元昭有意……那可就头痛了! 陈元昭冷冰冰的,性子又狠辣无情,实在不是什么良配。说实话,他看陈元昭从头到脚都不顺眼。 这种冷厉心狠的男子,根本就配不上温柔聪慧的meimei! 他也绝不乐意这样的人做妹夫! 槿萱没有犹豫,很快答道:“大哥,你多虑了,我对陈元昭绝没有半点男女之情。之前说那些话,是想断了元青表哥的心思,谁能想到陈元昭竟然就站在门外偷听。” “没这份心就好。不管陈家人怎么想,我们问心无愧就行了。” 许徵面色缓和了不少。想了想又问道:“对了,你今天到底和陈元昭说什么了,我远远看着也觉得他脸色不好看。” 何止是不好看,那一张俊脸简直阴沉的吓人。 隔的那么远,他都觉得心里凉嗖嗖的,纤弱的meimei怎么能吃得消。 槿萱眨眨眼,神色自若地笑道:“其实也没说什么,他问我说的话是真是假,我让他别多心。这世上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他。” “说得好!”许徵听的身心舒畅:“他以为他是谁,一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样子。我们可不稀罕!就算陈家登门来提亲,我们许家也不会搭理。” 槿萱哑然失笑:“大哥,你想多了。陈家人怎么可能登门来提亲。” 先不说门第之别,陈元昭也从来不是听从父母之命的人。否则,前世也不会到临死的那一天依然孑然一人了。 至于陈元昭对她留心什么的,更是不可能的事。 他对她抱着成见偏见才是真的。 这一点,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轻蔑和冷然就能窥出一般……今天那一通毫不客气的讥讽,真是狠狠出了心头一口闷气。 槿萱不愿再想那张恼人的脸,很快扯开了话题:“娘怎么还没回来?” 许徵随口应道:“大概还在和姨母说话。” 说什么要说这么久? 槿萱心里一动,低声道:“或许,姨母在和娘说我的亲事。” 小邹氏心中一肚子算计,忽然冒出一个陈元昭来,心里肯定不踏实。留了邹氏说话,十有八九是在催问亲事。 许徵笑着安抚槿萱:“你放心,娘一定会照着我们之前商议好的,将此事敷衍过去。如果姨母为了此事恼怒不快,我们就搬到外祖家的老宅去。” 确实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槿萱轻叹一声:“最好是拖上几个月。再有三个多月就是秋闱了,你得专心温习,不要为这些琐事忧心。” 正说着话,邹氏回来了。 …… “娘,姨母和你说了什么?”许徵抢着问道:“是不是催问meimei的亲事?” 邹氏无奈的笑了一笑:“可不是么?我照着你们之前说的借口敷衍了过去,她脸上没什么,心里肯定不高兴了。” 小邹氏还在闺阁中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性子。不管受了什么委屈心里如何不快,脸上从不会显露半分。 邹氏嫁给许翰之后,夫妻恩爱和睦,许翰连个妾室和通房都没有,内宅一片平和。邹氏顺心顺水的日子过了十几年,论心机城府远远不及小邹氏。 这一点,邹氏也是心知肚明。在一双儿女面前也没什么可遮掩的:“我这次是应付过去了。不过,以她的精明,我也不知能拖多久。” “娘,还是先做好最坏的打算吧!”槿萱接过话茬:“现在就让大哥写一封信,打发人送给舅舅。再去邹家老宅那边看看,让下人收拾打扫。说不定哪一天就要搬出侯府。” 邹氏点点头:“也好。说起来,我们来京城几个月了,还没回过邹家老宅,确实该回去看看。” 许徵立刻说道:“明天我陪你们一起去。” 要出府的事,当然瞒不过小邹氏。 邹氏笑着说道:“……徵儿和瑾娘长这么大了,还没见回过老宅。趁着今日有空,我想带着他们回去看看。” 昨天刚婉拒了亲事,今天又想回邹家老宅。下一步该是搬出侯府了吧! 小邹氏何等精明,几乎立刻就猜出了邹氏的用意,心里暗暗恼怒不已。面上却半点不露,笑吟吟地说道:“说起来也怪我疏忽了,早该陪着大姐一起回娘家看看才是。妧姐儿出阁的日子就快到了,我忙着写请帖准备酒宴,没空陪你们一起去邹家老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