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凤槿萱汗颜:“我……这真的是仙丹。” 白如卿依旧用着那样奇怪的眼神看着凤槿萱。 凤槿萱几乎呕出一口老血。 “我刚才还担心你会真的和野男人跑了……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真的很对不住你。”白如卿淡淡道。 “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腹黑的小姑娘了?”凤槿萱继续扶额。 “没有,你这样也很可爱。我不嫌弃你。”白如卿不显山不露水的将凤槿萱的好心情破坏了个干净。 凤槿萱本来还想和白如卿说说这东西是原本给他预备着的。 不过这种紧要关头,再在大庭广众之下继续吵下去,实在是太让人……看笑话了。 咬咬牙,家丑不外扬。 重新将视线放在了地下的梁医正身上。 这不看还好,一看凤槿萱的脸色就精彩了起来。 梁医正一滴眼泪落在泥土里,俊俏的侧脸上赤橙蓝绿青蓝紫走马灯一边过着,快凝练成一道彩虹了…… 额,真的不要紧么? 白如卿看着地上的梁医正,流露出怜悯的神色。 那种我家媳妇做的黑暗料理不小心被你吃了真的很抱歉的即视感……真的好么? 凤槿萱忽然听到有人大喊:“下雨了……收衣服了……” 围观的士兵们十分勤快,早就将那名凤槿萱不知道叫什么的儒将的尸体带了下去,因为有凤槿萱和白如卿在,也不好为难人家大夫什么,听到这声喊,作鸟兽散……去收衣服去了。 豆大的雨水打在脸上,凤槿萱抬头看了看天空。 原本繁星闪耀的夜空忽然浓云密布,天空电闪雷鸣。 一道又一道的闪电在头顶炸雷响。 远处的君无邪推开石楼的窗户看着天空的浓云,面色阴沉。 荆澜大陆已经千年没有人飞升成功过了。 这片大陆,灵气稀薄到几乎没有,凡人想要凝气最起码需要三百年的时间,而鲛人因为被屠戮殆尽,所以根本不可能…… 可是现在,都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那个叫做广寒的跟在凤槿萱身边的奴仆要飞升了么? 不不不,他明明看过了,那个广寒,若说武功的确一流,可是既不是什么修仙体质,也毫无修仙根基…… 凤国公整理了冠带,从军帐中冲了出来,惊讶地看着天空中一道道惊雷。 这…… 随行的会天文的人没说过今夜要下雨啊?啊!粮草……那些露天堆放的粮草被打湿了发霉了可就不行了…… 都快京里新登基的皇帝,生怕他去救了老皇帝把新坐上还没焐热的龙椅给换了人,拼了命得讨好他! 凤槿萱拉着白如卿退出好远,阴沉着脸看着地上,头上开出三朵金花的男人…… “相公,我就说,你媳妇儿给你留下的绝对都是好东西,你怎么就不知道给自己留两颗呢?” 白如卿整理了一下内心的震撼,倒还算从容地随口说道:“你的意思是,你喜欢看我被天打五雷轰?” 凤槿萱看着天上的雷劫,心里打鼓了半天。 “这个人是我救下来的,我要对他负责,不能让他没被虫子吃了反而被天打五雷轰……死的也不能更惨了些……” “槿萱,其实我一直对你很奇怪,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天上被贬黜的神仙……” 凤槿萱不想在听白如卿说什么了,低下头,手揉着眼角慢慢想着。 哎哎哎,明明看过怎么经历天劫啊? 到底是在哪本书里呢? 明明有办法的…… “啊!我想起来了……老公,军营里的炊事班在哪儿?” 白如卿僵硬地勾了勾唇角,不过这种时候眼看着天雷就要落下来,他也没有废话什么,扭头道:“你跟我来。” 凤槿萱跟着白如卿一路狂奔到了炊事班,进去就大喊:“鸡窝在哪里鸡窝在哪里?” 白如卿扭头才知道为什么凤槿萱跑得气喘吁吁,凤槿萱拽着一个面容崩溃的梁医正…… 白如卿迅速扭过头,不能觉得更丢人了。 不是说这是经历天劫么?现在是在搞什么? 炊事班的小伙们不认识凤槿萱还是认识白如卿的,被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惦记着没收的衣服,就将鸡窝指了指。 凤槿萱拽着人就要往鸡窝跑,扭头看到拽错了,忙对白如卿道:“不好意思……” 拽着梁医正冲到了鸡窝前,将鸡窝翻了个底朝天,然后对梁医正说:“快躺进那堆稻草里。” 梁医正看了看鸡窝,又看了看一脸焦急的凤槿萱,算了,不问了…… 凤槿萱把人塞进鸡窝。然后一只只把母鸡抱到了梁医正的头上,忙得满脑袋的鸡毛,一身鸡屎味儿。 看到母鸡们不老实,顿时凶相毕露:“都不听话是吧?你们再不听话,我找一窝狐狸来把你们子子孙孙吃干净!” 母鸡不知道是听懂了凤槿萱说的话还是单纯被凤槿萱的模样吓到了,老老实实窝了一团。 天雷轰隆隆打了下来,劈在母鸡头上硬生生没有往下打。 “啊啊啊~!果然管用,果然读书多点是好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如卿问道。 “母鸡护鸡蛋是最严密的,老天爷都要让着,你不懂么?”原本的道理不是这样的,但是凤槿萱却硬生生这么解释了。 “……”白如卿道,“我还真不懂……” “还有一样东西也很管用。”凤槿萱道,“妖精们在修炼成仙怕熬不住雷劫,会在嘴巴里含着一个铜板。因为铜板过千万人之手,有不少阳气,是至阳之物。” 白如卿面色古怪:“我身上没有铜板。” “那个……”一边忽然响起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凤槿萱回头看到炊事班的一个小男孩子走了出来,那男孩没有衣服要收,在衣裳角蹭了蹭油腻的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儿铜板,说道:“我有。” 凤槿萱一点儿也不嫌弃地拿了过来,振振有词道:“听说天劫有九重天雷,刚才只是第一重,能熬过去很正常,但是……嗯,以后的九重尤其是第九重,可是能够毁天灭地的。多一重保险,人能活下来的希望大些。” “我和他无冤无仇,”只要他不抢我老婆,“我何必为难他。” 凤槿萱拨拉开一只母鸡,将铜板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他整个人都是黑灰色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凤槿萱,大声喊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凤槿萱趁着他张开嘴巴,一把将铜板塞入了他的口中。 白如卿道:“我小时候也读过一些神仙志怪,听闻……听闻天劫是为飞升之人塑仙身之用,你这般投机取巧,会不会害得他将来仙根不稳?” 凤槿萱将母鸡重新放在梁医正的脸上,看着天上一道闪子又落了下来。 笑嘻嘻道:“仙根不稳是肯定的了。人家老和尚念了一辈子经文,也不过是下辈子继续念经继续参悟,人家修仙的道士修了千年万年,兴许才能结婴,他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大夫,你指望他有什么仙根?我只求他能够好好活下来就好。别真的被这一道道雷打得灰飞烟灭就好。” 刚说完,一道天雷就带着毁天灭地的阵势霹下来。 震动了四海五岳。 凤槿萱看着一头直发变成了自来卷,呵呵笑道:“先不管这群母鸡和这个男人,咱们站远点吧。” 刚离开不远处,又一道天雷打了下来,将炊事班搭的小毛草棚点燃了。 母鸡们受了惊吓正要跑,忽然看到了不远处一双危险的狐狸眼冷冷从黑暗之中虎视眈眈地看着它们…… 有个词儿叫做呆若木鸡。 凤槿萱到底还算做的厚道,稻草堆里还有不少鸡蛋,母鸡看在鸡蛋的份儿上留了下来……嗯是的,一定是这样。 凤槿萱噙着笑。 一道道天雷滚落大地。 震撼着天地风云。 以及早已经沉睡了死寂了的妖魔们。 士兵们已经发觉了诡异之处。 不过凤槿萱自然是各种无所谓,对周围围观来的士兵们大声吆喝道:“都该巡逻的巡逻该睡觉的睡觉去,养足了精神才好打仗,闲着没谁人学八婆们围观天打雷劈干什么?不要一副没见识的模样好么?!” 士兵们被说得一个个好像没出息一般,讪讪地散去。 白如卿弯着嘴角,又敲了凤槿萱的头一下:“就你鬼精灵的。” “就是,一个个蠢的比鸡笼里的鸡模样还呆,伸直了脖子,一点威武雄狮的模样都没有跑来看天打雷劈。” 天上的雷已经落了三道,第四道已经带着威震天下的影影绰绰的紫色。 而鸡舍里也渐渐升腾起暖暖的霞雾, 白如卿浅声道:“我虚活了二十年,也是第一次见到天打雷劈。这些年轻孩子哪个过了一千岁,你……” 话尾带着笑。 好像也对。 一重重的雷,带着毁天灭地之势席卷而来。凤槿萱不再和白如卿多言,聚精会神数着。 第九重天雷落下,云层渐渐散开,露出天边一挂冰轮,数点寒星。 鸡舍已经被夷为平地,老母鸡咯咯叫着。 老母鸡都没事的话,那…… 凤槿萱看到一只黑色的手从枯草里扒拉开来,一个满身鸡屎头发上挂着稻草的男儿从里面果着身子爬了出来。 吐出口中的稻草:“我还没死。” 凤槿萱的眼睛被白如卿挡住了,可恨偏偏没有看真切…… 月色皎洁,将整个世界切割成黑白分明的二色。 梁医正的头发是后现代风格的爆炸头……凤槿萱还没有来得及低头看就被捂住感觉十分……嗯,沮丧那么一点。 “先去洗沐然后换身干净衣裳吧。还有,你身上的蛊毒,也消了干净了吧?”白如卿的声音裹挟着笑意。 自从再见,就觉着白如卿和以前在京城里那个单纯明净的少年有了什么不同,腹黑了一些,说话口气也蔫坏,凤槿萱说不上讨厌,但是一时的确难以适应。 扒拉开了捂着眼睛的手,凤槿萱轻声道:“如卿,他如今可是神仙了。” “他念过多少佛经伦理,还是修了多少年的仙法?”白如卿道。 “都没有。”凤槿萱老实回答。 白如卿挽着唇角笑:“你可见到了来接引的祥云?” “没有。” 白如卿笑着抚摸着凤槿萱的脑袋,缓缓道:“既然都没有,那就代表他不是神仙,仍然是我们凡尘俗世里的一个人,仍然是他的医生。这次梁医正本来该和陛下一般被囚禁俘虏,但是却逃了出来,回到了军营。本来我便十分怀疑他是不是细作,看来,是**不离十了。你知道军中是怎么处置细作的么?”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一开始以为你只是说他不是神仙了,后来怎么又变成了你猜出他是细作——他身上带着蛊毒呢,不是细作是什么啊,还有就是,真的很奇怪,你要处置他么?为什么要问我你要怎么处置他呢?” “军中处置细作的法子,是剥皮,然后挂在树上风干成腊rou。”白如卿道,“他只是他,又有着叛国叛军的罪名,你觉得,我会怎么处置他呢?” 凤槿萱手脚寒了寒:“这件事情归根到底是爷爷做主对么?我会和爷爷说的,他虽然是细作却是情非得已,而且,他他杀了另外一个细作。对,这就是他的投名状,他还是我们的人,能不能不要杀了他。” “槿萱……”白如卿依然是那副温柔的模样,慢慢道,“你这样在乎他,我会不高兴的。” 凤槿萱感觉很无助,她扯了扯白如卿衣角,小声又小心地说道:“相公,我最喜欢最在意的还是你。” “我可以理解为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情,你会立刻再醮找了他去么?槿萱,我怎么还是不高兴呢。” 凤槿萱呆萌地眨巴眨巴眼:“那……你要怎样。” “晚上我们一处睡。”白如卿轻轻拢着凤槿萱的腰,笑意盈盈。 “我本来就是你的妻子,晚上和你一处睡是十分正当的。” 白如卿笑道:“嗯,不管我要做什么,你都要答应我。” 凤槿萱猛然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额……相公,你不觉得用别的男人威胁自个儿媳妇不大好么?” 白如卿脸上阴云压顶。 “相公我错了。”凤槿萱立刻道。 二人一处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话回了营帐之中。 凤槿萱第二天一起早就挂念起来了梁医正,变成神仙到底是什么样子?为什么昨儿梁医正明明经历了天劫却没有飞升啊? 印象里飞升难道不是里演的那样,梁医正脚底下冒出白色的雾气然后整个人平移向上么? 最起码也要和电影里演的嫦娥奔月一般仙姿袅袅的飞入天宫啊。 这不科学。 凤槿萱抱着被子想了会儿,白如卿在她睡着的时候便出去了,被子里冷,他给她留了个汤婆子,她抱着汤婆子赖了一会儿床,知道日上三竿,才拖拖拉拉地穿着衣裳走出了帐篷。 军营有条不紊,秩序井然,路过帐篷边儿的士兵一个个目不斜视,一点儿也不敢打量着头发不绾肆意披散在脑后,穿着有些宽大的白如卿袍子的女人。 没办法,那身仙袍昨儿被弄脏了,沾满了鸡屎和泥巴,已经被拿去洗了,满军营没有一个女眷,她连一个可以借衣裳的人都没,只能寻了件白如卿的袍子套上。 还好有一头水润清美的长发,不系头发也不影响她的好颜色。 在军营里拖拖拉拉地走着,许多士兵虽然没有见过她,但是都知道凤国公的嫡亲孙女,白大人的妻子进了军营——所以没有人为难她。 所有人都很忙碌,只有她还算清闲,兜兜转转绕着,四处寻摸着看,终于看到了一个晾着各种草药的帐篷,想来应该是梁医正的帐篷了。 凤槿萱走到帐篷外,轻声咳嗽了两下:“梁大人,你醒了么?” 一个小士兵从帐篷里钻了出来,眼睛躲躲闪闪,只觉得看女人的哪里都不大对,最后索性紧紧低下眼睛,轻声道:“梁大人现在还在睡着呢,你有什么事情么?” “哦,我进去瞧瞧。” 凤槿萱撩开了帐帘就走了进去。 看着那个死在床上猪一般的男人,觉得…… 不会雷电把他劈成了一堆烂rou,脑死亡了吧? 不不不,她在想什么,脑死亡应该很快就会死了对么,这样子,顶多就是大脑陷入深层睡眠,变成植物人了而已。 小士兵战战兢兢地跟着:“我是师傅的徒弟,我叫小耗子。” 凤槿萱自认为自个儿是只狐狸,对耗子没有兴趣。 “给他吃东西了么?这都中午了吧?人如果一直这样睡着,会不会饿死?” “白大人上午来的时候交代过我了。我用小米熬了稀粥,给他灌进去了些。” “哦,我相公倒是周到。” 凤槿萱过去,一把拽开了梁医正身上盖的被子。 小士兵紧张地想到,还好给梁医正妥当地穿了衣裳了。 差点就被这个女人看光了,真的好险! 凤槿萱不以为意地将梁医正的手臂拉了起来,掀开了袖子。 “夫人,男女授受不亲。” “医者父母心,当初梁医正为了给我看病不惜以身试蛊,我如今抱着为他治病的心看看他胳膊很过分么?”凤槿萱讨厌的皱起眉头,“如果你实在看不过去,就出去。腿长在你自己身上,我没有强迫你看。” 小士兵紧张地脸皮都红了:“夫人……您看吧。我没有说不行……” 凤槿萱没有再理会他,看着梁医正手臂上的青筋。 青筋下一条条的虫子十分活跃的蠕动着。若是寻常人的躯体,这虫子大体把人血脉吞噬掉之后,人就死了。 可是梁医正已经是神仙之体了啊……所以根本不死不灭,被吃掉的血rou以非常快的速度重新长了出来。 只觉得天雷滚滚。 昔日曾经有普罗米修斯偷了火种闯入人间,被主神绑缚在悬崖之上,派遣一只老鹰每日啄食他的心脏。 日复一日的痛苦煎熬着。 如今有梁医正以身喂虫…… 凤槿萱忽然道:“白如卿检查过他的身子了么?” 小士兵颤抖道:“没有……” 白大人哪里那么变态啊,会看人家大男人的身子。 就连自己,也是职务需要所以才替这个男人洗浴换衣裳的啊。 凤槿萱眼里蓄了一层泪光,昨儿明明刚开始还好好的,怎么现在…… 都是她不好,如果跟过去问问梁医正哪里不舒服,听听他的意见,说不定已经好了。 狠狠看着那些虫子,又看了看被痛昏过去不再醒来的梁医正,咬咬牙忽然道:“梁医正的药箱在哪里?” 小士兵愣愣道:“嗯,这个……好像是在那里,夫人您略等等,我马上找来。”说着便朝着几个几个放在营帐中的木箱走去,翻翻这个,找找那个,然后非常稳妥地走一个大箱子里抱出了凤槿萱熟悉的医药箱。 里面有各种各样银质的手术刀。 因为天气愣了,戈壁也进入了秋天,所以营帐里生了火。 凤槿萱把银吊子吊在活上,煮了满满的开水,将大大小小的手术刀都放进去消毒。 “你准备一点白纱布,梁医正这里应该有很多吧?” “夫人,你要做什么?”小士兵抖着嗓子问道。 “这都看不出来么,怎么跟着你师傅混的,我是要给你师傅做手术。” 小士兵愣住了,想了想,揉着衣角道:“……夫人,您以前做过手术么?” 凤槿萱实在很讨厌这个处处碍手碍脚的小家伙:“如果你不想帮忙的话大可以出去,我自己会找,只一点你不许去偷偷告黑状通知别人,不然你要相信,谁都保不住你。” 小士兵深吸一口气道:“我好歹跟了师傅有段日子了,师傅教了我不少东西,如果夫人想要动刀子的话,不如让我来,我可能会比姑娘好一些。” “可是我会武功,有内力,出了什么事儿能够给他运气。” “但是夫人,做手术的刀法,和打架的刀法是不一样的!”小士兵振振有词,眼里已经有了泪光,“我不能任由你害死我的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