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麟退
在这个世界上,对于个人能力最高的褒奖,便是全知全能。【】79阅.无数的信息量会因为各种主观或非主观的原因产生差异,从而产生认知差异,观念差异,以及处世原则方法基准各方面的差异。 博弈的基础便是计算,世事同样如此,无疑拥有信息量更多的人,计算的精准度会更高。因而有的人可以被称之为未卜先知,其实他只是根据信息,运用类比,推衍,计算,假想,排除等等手段,依靠手中的信息量,将事实还原或预知。 万事有果必有因,哲学上而言,事物都是有因果联系的。追根溯源,寻因探果,寻求事物的本源和究竟,也才会有应对的方法。信息量的差异,在一个层面内足以弥补实力上的差距,所谓智与力。 九州殇殉预言已经流传多年,但真正知道究竟的可谓寥寥。已不知其名的火麟被困万年,便更不必说了。或者即便知道了些许传言,它或也倚仗自己的寿命已比这预言还长了几倍,而不会放在心上。 但吴解知道,他上溯青天白日,下究地底岩核,中游内外诸海,目及虚空六道,法号“不究”,是当年夜逸尘给他取的名,不希望他在全知之路上困锁沦丧自我,所谓“生有涯知无涯,随而殆尔”,但他毕竟是吴解,是九州公认的臻圣贤师。 所以他没有阻止叶一辰,也没有在火麟面前现身,他只是以旁观者的态度,极感兴趣地做一个期待剧情发展的观众。 但火麟不知道。 所以它被一枪穿了个透心凉。 连在两世意里一边承受着脑内因为要维持法术的曲意挣扎,一边凝神注目观察的张彻都没看清,那一刹殉的动作,和他手中长枪是如何能伸得那样长的。 “嘶!!!” 惊天的嘶鸣,音障与音波显化在空气轨迹里,暴露于漫天土埃中,张彻身处两世意,如若不然,恐怕仅是这阵嘶鸣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吴解饶有兴致地盘坐远处,尘不及身,叶一辰退后数步,仗剑身前,抵住声波。 “你是何人?” 咬牙的声音低沉,足够的时间已经让脾气暴躁的火麟学会了冷静,尚有心探虚实。 但毕竟殉不是能语言交流的人。 只见他毫不凝滞,轻抽枪身,仿佛那长逾十丈的长枪只是幻化而成,枪身出而保持着与他同高的长度被横曳在后,火麟身上触目惊心的窟窿和漫天散放着灼烈气息的麒麟血证明刚刚发生过的事情。 然后他扬手。 火麟这次长了教训,前腿一提,避过了那锋芒,稍退两步,面对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它仍没有轻易出手。 “漫长的岁月让你连战斗都忘却了么……殉只要对方在百米之内便不会有任何余地,只管出手便是。” 叶一辰冷道,他心底也暗自震惊,从未想到过,原来殉竟然有这般强大的实力,之前听传言时对他的轻视,利用他实施此次计划时对后果的忽视,此时终于尝到了苦头。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火麟躲了两下,愈发觉得心惊,对方的战斗意识无比精妙,前一刻他扫尾横出,后一刻对方便出现在自己头部,长枪又破碎了无数鳞片,偏偏似还不能用语言交流,简直像只为战斗而生的造物罢了。 “它可不是怪物,它是比你麒麟一族更加古老悠久,气运绵长的破界存在,受着造物主的眷恋,承最初最末的气运,历万劫不死。而且他并非不可交流,不过你亦不必指望与他交流,因为他此行本为你而来。” 吴解慢悠悠道来,张彻一时心绪不稳差点儿从两世意中跌落出去,尼玛有这设定早说啊,我差点儿还想用实力去当当敲门砖看能不能沟通呢! “造物主……万年之后的人族,竟也有人达到知晓这种事情的境界了?” 火麟虎眸一缩,虽然应付殉的攻势已极为不利,但这件事情实过于骇人,已经是当初洪荒大战的顶级之秘。 “略懂而已,我师父可能知晓得多一些,可惜他不愿与我说,又死得早。” 吴解摇了摇头,说起记忆之中那个人的时候,并未有多大的情绪波动。 火麟正待再要回话,蓦地一股心紧,侧身甩尾,殉手中长枪不知何时染上一层墨色的淡霭,本瞄着之前洞穿而此刻已经愈合那个创口,麒尾前甩,掀起一阵劲风,扫过处并未接触的地皮都被风刮起削去了一层。 “嘶!” 痛鸣再起,火麟尾部齐根而断。 然而它被困万年,并非单单只是修为和力量的积淀。 上升到某种境界的争斗,已经悄然在暗中开始。 张彻看了一会儿便发现自己看不懂了,这跟数学解题没什么差别,你没有学过圆锥曲线方程,自然就不知道抛物线的坐标轨迹。但是他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至少他自己觉得受益匪浅,印刻在回忆里慢慢琢磨,以后时机到了自然茅塞顿开,况且殉确实不负战斗经验丰富之说,虽然气势实力总比火麟低一线,然而攻击方式沉稳果决,毫不犹豫,仿佛一切人类该有的主观情绪都与他无关。 这场战斗持续了大半天,九州凡出窍以上的修士都感觉到了这里的波动,然而半天无一人敢来,或者有人以秘法在他处窥伺,如张彻一样,舒舒服服地坐着看热闹。
但张彻可一点儿不觉得自己舒服,每用两世意一刻,那种挣扎便在折磨着他的精神,吞噬着他的心灵,偏偏这场战斗和最终的后果他实在不愿错过,咬着牙也要受着。 战斗终于以火麟的败北落终,殉无一败绩的战绩没有被打破,最后火麟以秘术化为一团火光,不知消失去了何处,而殉虽然目光闪烁,似有发现,但最终没有去追,沉默地看了一眼地上火麟留下的血液,目光所及,全部消失,毫无疑问是被他收走了。 “……第一次逆轨迹行走,第一次做战斗以外的其他事情,殉,你要做什么呢?” 吴解颇感兴趣地看着他,一袭墨色的殉却丝毫没有其他的表现,沉默地坐上黑马,继续缓缓朝前踱步而去,消失在荒野中。 叶一辰最终也没有出手。 吴解知道他沉默看着自己的原因,无奈地摇了摇头,方正的脸上终于第一次露出了方正的神情。 “我不在意你做了什么,那与我无关,当然,也与师父无关。” “你还好意思叫他师父,当日落日谷一役,你为何没有出手?!” 叶一辰怒目,冷漠的脸上再一次出现了当初在龙垣断崖初现的那怨恨。 “我当日在海外,另外有些事情是你不了解的,既已有灵,便好好活下去,也不枉师尊当日将你放之魂戮场的初衷吧。” 吴解面上没有更多表情,那张肃容方正的脸似乎不会出现悲哀一样,说完便准备离去。 “是!我当日无智,是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他死了,你们这帮被他所恩泽的人,这个被他所恩泽的天下,都还好好无恙地存在着!” 叶一辰双目充血,眉发勃张,已近癫狂。 “真难看啊……竟然还用师尊的脸摆出这幅表情……”吴解轻叹了声,“你当日未被师父带在身边,那现在你去过他的陨落之地落日谷么?” “待到这世间只剩落日谷,我自会也往之陪葬,不过在那之前,我没有脸见他。” 受到提醒,叶一辰似意识到毕竟自己用的不是自己的脸,而那个人是绝不会露出这样癫狂的表情的,他只会淡然,自信,微笑,胸有成竹。所以他也强自冷静了下来,抛下这句,先吴解一步消失。 “嗔痴无言啊……” 吴解摇头,忽地微笑起来。 “你看够了么,虽然我无法进入世界投影,但想来你呆在里面也不会太好受,不如出来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