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调查
苏璃下意识的抱住了他横在她腰上的手臂，低低的“嗯”了一声。 即使那些记忆被打上了罪孽的印迹，她也不想就这样否定它，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毫无心理障碍的说起。 关谷察觉到了她一瞬间泄露的抗拒，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收紧了手臂说：“睡吧。” 苏璃这个时候恍然意识到，一直以来他们的话题都有意无意的避开了那一段。好像，至今那段相处还是他们之间的一个禁区。她下意识的不肯去提，他也不会主动提起。 但是今晚在这里，他率先提起来了，语气随意中却带着几分试探，但是她的反应让他知道，她还不能做到心无芥蒂。 苏璃意识到这一点，转身面对着他，靠在他的怀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声：“我记得，那天晚上你睡着后，其实我有偷偷观察过你。” 他怔了一下，随即笑道：“观察什么？” “嗯……你睡着的样子很好看。”她想了一下说，“阿斐睡觉的样子就像你，很乖，欣欣喜欢踢被子。” 他立刻指出：“欣欣和你一样。” 苏璃哼了一声，抱紧了他：“我有你这个人工暖炉！” 冬天他的身体guntang，夏天又很温凉，简直比空调还好使！ 关谷失笑，捧着她的脸找到她的唇，吻上，声音含煳：“精神不错……那再来一次……” 翌日。 沈梦瑶和往常一样走进了环球金融中心，她依然穿着套装，化着得体的妆容，可再浓的妆也遮不住眼底的青色和脸色的灰败。 最近一段时间，关氏的变故几乎彻底击垮了她，而郭绍则倒台的消息传来后，她终于清楚的意识到，一切都结束了。 她从前梦想过的，规划过的一切，都结束了，她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她很清楚，纵然她还握有关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但是公司再也没有她说话的地位了，虽然董事会对拉克威尔的进驻很排斥，但有意思的是，在看到她的时候他们的眼里都会流露出几分庆幸来。 这道庆幸的目光很容易就解读出来：就算公司落在了一个不知底细的人的手里，前途未卜，也比被这个女人继续折腾下去要好。 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一切，曾经她引以为傲的一切。 走进电梯的时候，沈梦瑶忽然想到她当初为了解关氏的财务状况到关谷面前要求一个职位的情景，那个时候她和郭绍则相认不久，满心想的都是怎么让父亲满意自己，怎么让关谷吃一个大苦头，但是到了最后，吃尽了苦头的人却是她自己。想起她在关谷和苏璃面前叫嚣的那些话，她忽然看不懂那个时候的自己了。怎么能这么可笑呢？她怎么能这么可笑呢？ 她茫然的喃喃，原本即将合上的电梯门忽然被伸手挡住，然后徐徐打开，沈梦瑶本没有在意，只是往后退了一步，可随后进来的人却让她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郭安娜？”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出现在这里，自己名义上的jiejie！ 不，现在已经不是了，郭绍则已经和郭安娜的母亲离婚了，她已经不是郭绍则的女儿，沈梦瑶恍惚的想着。 “梦瑶！”郭安娜和从前一样，穿着最新款的gucci，化着夸张浓烈的妆容，一双猫眼中满是贪婪。 沈梦瑶厌恶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来找你的。”郭安娜咯咯的笑了一声，“没想到啊，爸爸被关起来了，我和mama也不得不待在外公那里躲避风声，你不但置身事外，还活的滋润的很。” 沈梦瑶的身份并未公开，郭绍则出了什么事也牵连不到她的身上，但郭安娜就没那么幸运了，哪怕她是董其峰的外孙女，也被多次调查，让她烦不胜烦！ 更重要的是，郭绍则的财产都被没收了，郭安娜什么都得不到，沈梦瑶却依然握有关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不得不说她的运气简直好极了，郭安娜怎么可能甘心？ 沈梦瑶抿了抿嘴唇：“爸爸出事了，你跟你mama翻脸就不认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叫嚣？” 郭安娜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你胆子不小！别忘了，你的靠山已经倒了，但我依然是董委员长的外孙女，如果真要对付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敢对我说教？” 沈梦瑶眼角一抽！ 郭安娜说的没错，她现在纵然身家不菲，却根本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相反，她现在这样，就好像一块孤零零的肥rou，谁都能来咬两口！ “你找我有什么事？”眼看着电梯逐渐上升，沈梦瑶不想再耽误时间，直接问道。 “很简单。”郭安娜慢吞吞的找出一根烟来，“把你手里的股份给我一半。” 沈梦瑶冷笑了一声：“不可能。这么大份额的股份，如果要转让，必须要有董事会的同意和签字，你觉得他们会答应吗？” 郭安娜挑了一下眉，笑了：“不错嘛，在关氏待了一段时间，变聪明了啊。那也行，你把我的那一份抛售掉，给我现金。” “你的那部分？”沈梦瑶讽刺一笑，“什么时候你也占一部分了？” “别忘了，你手里的股份都是爸爸的！我当然有资格继承！”郭安娜冷笑，“我来找你商量是给你面子，如果你执迷不悟，你连百分之十都保不住！” 沈梦瑶看着面前这个女人狰狞扭曲的面孔，忽然笑了。 一向爱美的郭安娜如果知道她在威胁人的时候模样如此丑陋，不知道是什么感想。 她自己呢，她当初在关谷和苏璃面前叫嚣和怨愤的样子，是不是比眼前的郭安娜还要丑陋？ 想到这里，她忽然出神了。印象中，关谷在任何时候都会保持着风度，从来不会露出怨愤和不甘的模样，哪怕当初mama那样对待他，逼迫他甚至诅咒他，他也从来没有露出哪怕一个字的不满。只是安静而沉默的承受着沈云素的所有不甘和怨毒，好像一座高山，我自岿然不动。被郭绍则注射******后，他痛苦到了极致，也不曾吐出任何怨愤之语。他的忍耐和从始至终淡然从容的姿态，足以让所有人自惭形秽。 他的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对待旁人，他绝不会露出丝毫倨傲和无礼来，可他的存在，本身就让人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卑璃而可怜。 可是，他真的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吗？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自然会因为沈云素的迁怒而痛苦，也会因为郭绍则的作为而愤怒。但是，他从来不会让这些负面情绪扭曲自己的灵魂，不会抱怨不公，也不会指责旁人，只是一如既往的做着他想做的事，保护着他所爱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沈梦瑶忽然觉得她了解了关谷。了解他隐藏着沉默和优雅的外面后强大的一颗心。 就像他应对当初那个可笑而幼稚的她一样，如今她也可以微笑着面对此刻狰狞而扭曲的郭安娜。 “我答应你。”沈梦瑶微笑着打断了郭安娜的威胁之语，“等我一天时间，套现后我会联系你。” 郭安娜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meimei，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是不是？” 这个笑容让沈梦瑶觉得腻味至极，但是她还是耐住了性子，继续微笑：“当然。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郭安娜皱了皱眉，觉得她这话说的古怪，但是再一想，这丫头现在什么依靠都没有了，不怕她耍什么花招，于是她又笑了：“很好，我等你的电话。” 说完，她摁停了电梯，走了出去。 电梯继续往上，很快停在了九十八层。 沈梦瑶安静的等待着电梯门打开。她的脸色依然透着几分不正常的苍白，但是眼底却多了几分轻松和如释重负。 她早该走这一步的，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注定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她用了那么久才终于明白这个道理。 走出电梯，她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神色匆匆的从她面前走过，但没有一个人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超过一秒，偶尔有人抬头看见她，也飞快的挪开了目光，好像看她一眼就会染上什么瘟疫。 沈梦瑶自嘲的笑了。 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用尽了办法，也没有人认可她是其中的一员。 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耳边却听到了两个女职员的对话。 “……今天拉克威尔那边会有负责人过来。” “是吗？是雅尼克霍夫先生吗？”另一个惊喜的声音。 …… 沈梦瑶愣了愣。 终于要来了么？ 沈梦瑶走进会议室的时候，会议桌旁早已坐满了人。 她在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安静的不曾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这个时候，董事会里早已没有她说话的地位了，如果放在从前，她或许还会痛苦一阵，但现在她已然下定了决心，众人的漠视她不会再放在心上。 纵然不被待见，她依然是第二大股东，位置非常的靠前，她的对面就坐着吴耀明，此刻对方竟然在打量她。 沈梦瑶怔了一下，冲他笑了笑，然后低下头，翻开了手里的笔记本，好像她和对方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但是她这个表示友好的笑容却让吴耀明蹙起了眉，沈梦瑶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他就察觉到这个女人态度的变化，眼底露出了一种轻松，可是这份轻松却让吴耀明觉得不轻松了，他忍不住想，这个女人不会又捣鼓了什么馊主意吧？ 但是此刻没有时间给他追究这些了，因为外面已经传来了脚步声，皮鞋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干脆，精准，冷硬，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凛！ 来了！ 未知的恐惧让所有人的神色都十分的凝重，不同于股民和普通员工的期待，他们看问题要深刻的多，很清楚拉克威尔掌控了关氏后，对关氏意味着什么，也许是整个公司风格和发展走向的彻底变革，这种阵痛，此刻的关氏还能熬过去吗？所有人心里都没底。 吴耀明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管雅尼克霍夫到底有什么目的，他还是关氏的总裁，就算对方要撤他的职，也还要等待一段时间，他还有机会做些什么，雅尼克霍夫既然能获得这样的成就，绝不是独断专行的人，他们还有商议的空间…… 他还在思索着对策的时候，会议室的门口走进来一个人，对于这个人，在座的没有人觉得陌生。 是王特助！ 他走进会议室，目光扫视了全场，然而拉开了隶属于董事局主席的座位--这个动作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是王特助并没有坐下去，只是站在座位旁，神色恭敬的开口：“雅尼克霍夫先生人在纽约，并没有过来，各位不必再等。” 吴耀明皱起眉：“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说这句话的？” 王特助微微笑：“雅尼克霍夫先生虽然没有来，但是，拉克威尔亚洲区的ceo已经莅临了公司，吴总，请您随我来。” 另有一位股东问道：“拉克威尔什么时候任命了亚洲区的总裁？为什么我们都没有得到消息？” “因为他得到任命才几个小时，还没有来得及公布，要不了多久各位就能得到消息了。”王特助彬彬有礼，再次看向吴耀明，“吴总？” 吴耀明脸色沉重的站了起来，冲他点了点头，然后走了出去，王特助跟在了他的身后，留下了一干人面面相觑。 一路上，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有鞋子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快速却富有节奏。 对吴耀明来说，这位空降的亚洲区总裁带来的肯定不会是好消息，因为这将意味着关氏的确成为拉克威尔在亚洲夸张的据点和工具了，从此，关氏还将是关氏吗？ 他不禁想起很久以前关谷曾经设想过的关于关氏的未来，曾经他心潮澎湃，觉得有关谷在，这一切迟早都可以实现，但是如今，关谷离开了公司，他独自一人的努力显得那么的渺小，梦想也越来越遥远。 从来没有哪一刻，他的心里这么的沉重而压抑，这种压抑却让他的思路越发的清醒，他决定了，为了关氏，哪怕希望渺茫他也要努力一次。 电梯打开，二人走了进去，王特助摁了99楼。 吴耀明皱眉，似乎想说什么，随即按捺住了。 九十九楼一直是关谷的办公区，即使他已经不在公司，这个楼层也始终为他保留着，他不会占用，沈梦瑶不敢占用，但这位新任的拉克威尔亚洲区总裁却不会顾忌这一点，也只有这个独一无二的办公室也才能配得上对方的身份。 吴耀明忽然觉得一阵悲哀，关谷存在于关氏的最后一丝痕迹也将被消除了吗？从此以后，关氏再也不是他们的关氏了。 他的神色更加沉重，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电梯很快停稳，二人走了进去，在总裁办公室门外停了下来。 王特助伸手示意他可以推门而入，自己却没有进去的意思，吴耀明看了他一眼，忽然问道：“我以为你足够忠诚。” 作为关谷最器重的助理，吴耀明想不通，既然他当初可以潇洒的辞职，如今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特助一笑：“现在也依然如此。” 吴耀明眉心一动，脑海里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来！他有些震惊，又有些不敢置信！ 他没有再犹豫，立刻推门而入，视线飞快的锁定了办公室里的那个人。 对方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似乎在打电话，低沉的嗓音清楚的落在他的耳中，即使背影似乎和记忆中不太一样了，但是这个熟悉的声音还是让吴耀明迅速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所谓的绝地逢生也不过如此！ 对方听到了脚步声，结束了通话，转身把手机顺手放在办公桌，然而把目光投入到他的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 “怎么，不认识了？”见吴耀明一副被雷噼了的样子，关谷笑出声，随意的挽起袖子，“坐吧，有新到的安吉白茶，自己动手。” 吴耀明如梦初醒一般，下意识的走到放茶叶的位置，动手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末了才想起来什么：“关总，您要吗？” “不必，泡好茶就过来坐吧。”关谷率先坐在了沙发上，茶几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他伸手敲了几下。 吴耀明端着茶水走过来，坐在他的对面，深吸一口气，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好歹也是公司首屈一指的人物，对于关谷的回来，虽然在他的意料之外，但的确是情理之中，震惊过后，他已经迅速恢复了正常，径直切入主题：“关总，您和拉克威尔……” 关谷“嗯”了一声：“有我的股份。” 拉克威尔这种规模的基金机构，哪怕只占很少一部分的股份，也是很不得了的身家，而关谷能被任命为亚洲区的总裁，显然这个股份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看来即使失去了关氏，这个男人也绝对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吴耀明此刻对这个男人的能量有了更深层的认识。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想的还是太保守了。 吴耀明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消化了这个消息后，他接着问道：“那么，雅尼克霍夫先生成为公司的控股人，不是偶然？” 关谷笑了一下：“不是。” “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吴耀明脸色白了一下，情绪也变得很激动。 此刻，不难理解为什么关氏会成为拉克威尔的附属公司，雅尼克霍夫的股份，显然很大一部分是关谷转给他的，而关谷显然以关氏为筹码，因而在拉克威尔获得了更多的话语权。 尽管关氏曾经的确是属于这个男人的，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随意的决定关氏的未来，别人也就罢了，但是吴耀明无法忍受连关谷都以这样的态度对待关氏！ 也许有关谷坐镇关氏，公司的发展还可以走上正轨，但是，本质上的东西依然变了，此刻的关谷，肯定是把拉克威尔的发展放在第一位的！ 关谷合上了电脑，看着他，微微笑：“关氏的股份还在我的手里，只是我不想再成为焦点，所以你们看到的控股人是雅尼克霍夫先生。”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吴耀明又呆住了，随即是狂喜：“这么说，关氏不是拉克威尔的附属公司了？” 关谷轻蹙一下眉：“严格来说，依然是的。” 吴耀明呆住。 “其实并没有谁隶属于谁，关氏和拉克威尔彼此是独立的。”关谷补充道，“你不必担心。” “可是，您是拉克威尔亚洲区的ceo，如果拉克威尔和关氏的利益发生冲突……” “不会有那么一天。”关谷看了他一眼，平静的来了一句，“拉克威尔也是我说了算。” 吴耀明：“……” “这是个秘密，放在心里就好。”关谷认真的叮嘱，似乎丝毫不觉得他刚才的那句话给对面的男人带来了多大的冲击，继续轻描淡写，“包括我这个亚洲区ceo的身份也只是临时的，很快会有新的ceo来接替我，你的职位保留，我会让思畅会来帮你，据说你们合作的还算愉快？这样很好，关氏以后就交给你们了。” 吴耀明：“……” 见他没有反应，关谷奇怪的问道：“怎么，没听明白？我说的不够清楚？” “……” 吴耀明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杯子，guntang的温度让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颤，但脑子却因此而清醒了！ 这不是这个玩笑。曾经他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怀疑，但又觉得太过天方夜谭，因此始终不曾把拉克威尔和眼前的男人联系在一起，但事实证明…… 对于这个男人的能量，他还是估计的太保守了！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说：“把关氏交给我们，那您呢？以后的工作重心会放到拉克威尔吗？” 关谷淡淡一笑：“不会。无论拉克威尔还是关氏，日常的运作我都不会参与，我相信你们。” 吴耀明很快明白，“你们”中间，不止包括他和关思畅，还有雅尼克霍夫以及很多他尚且不知道名字的牛人。 和这些人摆在一个层面上，吴耀明觉得有些惶恐，随即想到关谷跟他们甚至不在一个位面上，心情顿时又相当微妙，虽然他很佩服眼前这个男人，但是他也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曾经也想过有一天要超过关谷，而现在，他只能默默的把这个想法彻底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