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怨随风散
废储诏书有数百字，列举了太子的重重罪状，只是未提及“杀父弑君”的字眼。 皇帝也令所有的朝臣，不得将鹰袭之事往外传，不能将之载入史册。 这也令沈舒窈在哀伤中感到一丝欣慰，皇帝还是顾念父子之情，让慕容琛能以一个较为端正的身姿离开。 她也松了口气，既然这一天迟早都要到来，早点结束大家也好安心。 她原有过最坏的猜测，慕容会起兵杀了太子，现在看来，还算是比较好的结局。 慕容琛被暂时羁押在东宫一所偏殿内，等待他的将是被流放的命运。 他独坐在空‘荡’寂寥的殿室内，望着窗棂上明丽的阳光，回想起鲜衣怒马，绚丽锦绣的日子，有一种浮生若梦的感觉。 忽然，殿‘门’“吱呀”一声开启了，眩目的光影里，一道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看到来人，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可很快又轻轻舒开，眼‘色’一片淡泊。 慕容在旁边的椅子坐下，默默地问：“皇兄这两日，过得还好吧？” “当然，我从来没有哪一天，睡得如此安稳，因为再也不用担心，背后随时‘射’过来的冷箭。”慕容琛的‘唇’边似抹起了一丝笑意。 顿了顿，又说：“只是你最后‘射’来的这一箭，示免也太毒辣了。你恨我也就罢了，怎么也对父皇如此？” “我不知道皇兄在说什么……”慕容自认做得天衣无缝，又作出一惯的茫然。 慕容琛冷笑一声：“你收买我身边的‘侍’卫，我早就觉察到了，只是未料到，你是要在鹰上面做手脚。如果我让父皇将那个‘侍’卫抓起来审问，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慕容浑身冒出了冷汗，事发后他原本想杀那个‘侍’卫灭口，却发现他已失踪，肯定是被他隐藏起来了。 如果此人真的被带到父皇面前，后果不堪设想。 慕容琛感觉到他的惊慌，微微一笑：“我已经安排那个‘侍’卫，远远地离开京城了。” 慕容抬起头来，带着一丝惊讶：“皇兄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指证？” “因为我已经厌倦了东宫这个地方，去意已决。你给了父皇一个快刀斩‘乱’麻的机会，我还得感谢你。”慕容琛的脸上，还是带着那种淡然的笑。 慕容忽然感觉到一丝仓惶与狼狈，那种得胜后的快感，早已‘荡’然无存。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我不希望你再出什么意外，舒窈还得靠你。”慕容琛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慕容的心颤抖了一下：“我现在才明白，你对舒窈爱得如此深重。以前我还恨你横刀夺爱，‘插’足我们的感情，如今看来，你比我做得更多。” 慕容琛叹息一声：“可是你更适合她，你比我专情。她也在数度动摇的时候，毅然回到你身边，你们才是一对佳偶。” 又肃声道：“所以，我替你隐瞒罪证，还有一个要求，你好好对待舒窈。若是辜负了她，我不管身在哪里，都不会放过你！” “这是自然，宁愿她负我，我也不会负她。”慕容斩钉截铁地道。 两人坐在这间空阔的殿室内，彼此都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没想到他们这对情敌与政敌，竟然有一天，能如此平静的面对，坦然地吐‘露’声音。 慕容的目光落到他的脸上，重新细细打量这位陌生而熟悉的兄长，忽然心中闪过一丝迟来的暖意。 随之而来的，便是深深的愧疚与遗憾。 许多身为兄弟该做的事情，自己一件都没有做到。像对待敌人一般的仇恨，却一次次地附加到了他身上。 可眼下，他们就要天各一方，再也没有机会弥补了。 慕容跪在地上，声音哽咽：“皇兄一路保重，但愿此生还能相聚。” 恭敬地磕了三个头，朝殿外走去，他的声音又飘了过来：“你也多加保重，不要忘了前进的道路上，还有慎王与羡王。” 此刻，沈舒窈也在‘花’园亭子内，见到了裴漓。 她穿了件素淡的裙裳，依然很安静，只是眼中多了份灵动与坚‘色’，依稀能看到从前的影子。 她从宫‘女’手中拿起一本紫‘色’封皮的书籍，放到沈舒窈手中：“我这本，也不想带走了，就送给你吧。” 沈舒窈接过书，抚‘摸’着‘精’美的羊皮封卷，无比的‘激’动与兴奋，终于拥有两本医书了。 “这里面还记录了一些，我多年来研制‘药’物的心得，如今都毫无保留地放下了。”裴漓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沧桑。 沈舒窈点点头，又望着她道：“你也不要太悲伤，我发现殿下比从前更爱你了，我再送你几颗凤麟丸，你很快又会怀上的。” 裴漓凄然地摇摇头：“我这身子与‘精’神状态，只怕难以恢复了，一切听从天意吧。” 沈舒窈宽慰了她几句，怕她身子太累，起身离开。 裴漓忽然道：“我还想问你一件，你跟慕容琛，究竟有没有……” 沈舒窈微微一笑，原来她还不是相信，望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内心闪过一丝酸楚。 “没有，我跟他一直守着最后的底线。”她轻轻说道。 裴漓眼中泛起喜悦的涟漪，又包含着一种如释重负，最后，她还是极力压制住。 故作平淡地道：“其实我就是随口问问，我相信他的为人。” 沈舒窈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她也如释重负，心生喜悦。 自己跟裴漓的心结，终于全部解开了。 沈舒窈走后，秦甯也飞快地闪身进来，远远地看到裴漓站在水池边。 她忙兴奋地走过去：“太子妃……” 可忽然想起裴漓被废的身份，就改为平淡的语气了：“大皇媳，你找我来，是给我解‘药’的吧？” 裴漓说道：“我说过，事成之后给你解‘药’，如今我与沈舒窈已和解，自然也不会再为难你了。” “什么，你原谅沈舒窈了？”秦甯内心很沮丧。 她还以为，裴漓会给她毒‘药’，继续谋害沈舒窈。甚至，会将那本传闻中的医书‘交’给她。 可如今她什么也没得到，沈舒窈也没有死。自己所受的苦痛，都白白枉费了。 裴漓瞥视了她一眼，从袖内拿出一只‘玉’石‘药’瓶。 秦甯望着她，想起她从前居高临下，狠狠折磨自己的模样，忽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见她离水很近，身子又单薄，心想一个半疯的废妃淹死了，肯定没有会关注的。 于是，迅速地夺过她手中的‘药’瓶，将她往池内用力一推。 裴漓却迅捷地躲开，一反手，将秦甯一巴掌打倒在地。 扬头冷笑：“别忘了本妃出身将‘门’，就是病得气息奄奄，你这样的角‘色’，也休想靠近我！” 说完，从袖里掏出另一个瓶子，丢在池中。 “刚才那个是空瓶，这瓶才是解‘药’。”裴漓说完，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