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痛无止境
慕容骑在马上极目远眺，青山如黛，旷野无边，一条官道绵延前伸，通向一个神秘不可知的地方。说 他不由不主地催马前行，耳边似有一个声音在回响，带着她离开吧，找一个世外桃源隐居，种桑采茶，生儿育‘女’，从此远离宫廷的挣扎与苦楚。 这匹宝马能日行千里，待到天亮时，我们已离开京畿，最快的骁骑‘侍’卫也追赶不上了。 沈舒窈在‘迷’离中睁开眼，感觉有些不对劲：“这好像不是回城的路？” 他渐渐清醒过来，抚‘摸’着马颈上的鬃‘毛’，是啊，千里马怎么会甘于平淡，就此消声匿迹于人世？ 它怀着天下，气吞山河的夙愿，哪怕是死它也愿抛血在疆场。 回望着远处高高的城楼，在黑夜中仍然显得那样巍峨壮丽，昭显着至高无上的天威。 我还是要回去，等待希望，等待曙光！ 于是，他调转了马头，直朝城中而去。 蓬莱宫内，青骓与莲生两人，正坐在台阶上，仰望着天空出神。 “天都快亮了，殿下怎么还不回来？要是被皇上知道就惨了。”青骓很担忧。 “也许殿下不会回来了，他与娘娘策马奔腾，‘浪’迹天涯，去过神仙般的日子了。”莲生幻想着。 “我们如果不回来，你们的脑袋可就不保了。”沈舒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莲生一见，欢快地迎上来，笑道：“只要娘娘与殿下能幸福和美，莲生死了也甘愿啊。” 慕容笑了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能走到哪里去？” 他进了屋，解下披衣，手往腰间一‘摸’，一下子怔在那里。 “怎么了？”沈舒窈一怔。 他面含忧‘色’：“我那块竹叶‘玉’佩又掉了，这次不知会被谁捡去？那是父皇赏赐给我的，如果被人识出就麻烦了！” 她劝慰道：“必是骑马颠簸，掉在了大道上，寻常的百姓捡到，是认不出来的。” 休息了片刻，天已大亮了，沈舒窈疲惫不堪，可还是打起‘精’神，进宫去见驾。 来到乾明宫大殿内，正碰见冯太医在里面同皇帝谈话。 “皇上，此次瘟疫迅急又严重，接连有十几人失去了‘性’命。而且，昨晚又忽起大火，半边山林都燃了起来。微臣觉得……” “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冯太医小心地道：“病情与火灾，都非常蹊跷，根本无从查究。所以微臣猜想，这会不会，是上天在向皇上暗示着什么？” 慕容煜暗然道：“朕自登基以来，未曾缺朝一日，也不敢有半点奢靡之心，虽比不得尧舜，但也远非暴君。不知上苍，对朕有何不满？” 冯太医正要说话，沈舒窈忙走了进去，跪下道：“父皇，儿臣已查明病情真相了。” 冯太医一愣，直直地望着她。 沈舒窈内心暗道，冯太医，谢谢你的好意了。可我一生从没说过谎，慕容也一定不想以这种形式为自己脱罪。 她继续道：“父皇，村民们得的不是瘟疫，而是吃了病变的木耳，用芨芨草煎汤服下，便可痊愈。” 慕容煜大喜过望，又道：“这么说，又是你查出病因，治好了村民的病。” 她点点头：“因为儿臣当日也误食了毒木耳，与那些病人隔离在一起，才得以近距离探知病因。” 慕容煜又问：“那么这场火是怎么起的，你与那些村民，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沈舒窈断定是裴漓，可又无凭无据。 只得说道：“大概是夜行的人，在林中点火取暖引起的。我与那些村民事先起了警觉，从围墙爬了出来。” “如此朕也放心了。”慕容煜点点头。 说话间，裴漓也走了进来，见礼后落座。 慕容煜温和地道：“平时宫人们都说你娇气，可你这次为治疫，竟然在那么僻远的山庄，连住了两天，让朕很意外，也很欣慰。” “多谢父皇夸奖，不过有劳无功，儿臣深感惭愧。”说完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沈舒窈暗想，那些太医，必然是不敢揭发她切断‘药’源的事。 自己要对付的，是整个裴家，以及其附属的庞大党羽。她如此‘阴’狠狡诈，我还是避一避她的锐气，先保存实力吧。 于是只安静地坐在一旁倾听，对她在山庄的种种劣行，都避口不谈。 从大殿出来，走到宫‘门’处，然听裴漓从后面‘阴’‘阴’地叫住她：“沈舒窈，本妃要让你看样东西。” 她倏地转过头来，只见裴漓手中提着一枚碧‘色’‘玉’佩，正是慕容的。 沈舒窈的心急坠直下，惊惶而慌‘乱’，故作镇定地道：“什么意思？” “你少给我装蒜！”裴漓扬头冷笑：“这是父皇赐给你三皇子的，可是它怎么会出现在，碧云庄那么荒僻的地方呢？” 裴漓见她缄默无言，目‘露’慌‘乱’，更加得意：“‘私’逃出囚宫，如果父皇知道，肯定会雷霆大怒，关禁他一辈子！” 沈舒窈说道：“可你刚才并没有‘交’出去，是想留着与我‘交’易吗？” 裴漓嫣然一笑：“当然，三皇子关上七年八载的，也早已废了，我也不忍心，再加重他的处罚了。” 最后，加重了语气：“我只要你，到本妃的‘药’坊，替我捣一个月的‘药’，我便将这枚‘玉’佩还给你！” 她知道，捣‘药’只是一个借口，分明是要变着法子折磨自己。进了那里面，就会如同进入地狱。 沉思了片刻，惨然一笑：“那好吧，我也想到太子妃的‘药’坊，见识你那高超的制毒术。” 沈舒窈脚步沉重地回到蓬莱宫，一走进屋子，便闻到一股幽香，妆台上‘插’着一枝梅‘花’。 是他摘的吧，她走过去望着‘花’瓶出神。 身后脚步声响，慕容走了过来：“你一夜没睡好，脸‘色’很差，快躺下休息吧。” 她抬头望着他：“我想搬出去了，岛上太寒冷，又太寂静，我有点受不了。” 慕容闻言怔在那里，她已经开始收拾案上的胭脂水粉，将衣服又叠进包袱。 “那你是要回王府吗？”他终于问。 她想了想道：“我暂时先回沈宅住一段时间，以后的事情再说吧。” 又望着呆立一旁的莲生：“你是王府的人，你回那边去吧。” 莲生望着失神的慕容，跺着脚道：“娘娘，你刚刚进宫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慕容的眼中掩饰不住怅然，默默地道：“这样也好，我原本就不愿你进来。你回娘家有人照顾，我也能够放心。” 沈舒窈收拾了一番，转身出了宫。 她能感受到，背后那道哀伤失落的目光，眼泪也禁不住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