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问安母妃
沈舒窈站在屋中等候，百无聊赖间，蹲在地上一只青花鱼缸旁，望着几尾金鱼游来游去。 见她目不转睛的样子，吟樨莞尔一笑：“娘娘怎么一直看鱼，先坐下歇歇吧。” 她笑着起身：“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天堂，我看的是金鱼，可又不是金鱼。” 这时身后脚步轻响，转头望去，一位螓首蛾眉，纤巧袅娜，身着月白素缎裙袄的妇人，从花梨屏风后款款走了出来。 这肯定就是林懿妃了。传说年轻有倾国倾城之姿，所以能被皇帝从万千的宫女中发现，加以宠幸，诞下皇子。 忙上前见礼，懿妃温婉笑道：“晰王妃果然慧根不浅，深谙佛经。” 她感到汗颜，其实并不曾看过佛经，只是不知为何，脑海中总莫名其妙涌出一些与佛教相关的东西。 懿妃手中捻动着一串沉香佛珠，缓缓而道：“深宫内寂日无聊，本妃也只得靠念佛来打发时间，同时，也祈求佛祖，保佑你们在外面一切平安。” 她心中有些淡淡的伤感，懿妃虽然风华绝代，可皇帝多宠，新欢不断，容颜未老恩先断，也只能用念佛来打发空虚的日子了。 懿妃在正面宝榻坐下，又让在她在旁侧椅子坐了，主动问起她：“成亲以后，在王府还习惯吗，琤儿有没有欺负你？” 沈舒窈原本藏着一肚子怒火，准备声泪俱下控诉他，可面对懿妃温婉沉静的样子，也不好发作了。 她抿了抿嘴，低声道：“殿下的性子似乎有些冷酷，不近人情，每天都心事重重，难得见到笑容。” 懿妃听罢，脸上闪过一丝哀伤，眼中隐现泪光：“这是因他从小受过委屈，有心结无法释怀。” “殿下受过什么委屈？”她一怔。 懿妃虽然失宠，可慕容琤作为皇子，能受到什么磨难，以至于性格压抑到这种地步？ 懿妃拿绣帕拭了拭眼，缓缓说道：“琤儿从小体弱多病，太医开了多少方子也不见效，皇上就将他放到安康王府，让他自生自灭。” 她叹息一声：“安康王府的风水确实好，琤儿送过去之后，身子很快痊愈了，再也没有患过病。于是，本妃就让他一直住在那里，直到他成年封王，有了自己的府邸。” 她呆在那里，原来慕容琤从小就离开父母，不在宫廷长大。虽然安康王夫妇对他这位皇子一定会尽心抚养，可又哪比得上在自己生母身边？ 他心藏怨恨，又有被弃的哀痛，日子一长，也就养成了冷酷淡漠的性子。 可是懿妃又何尝不痛苦呢？唯一的儿子不在身边长大，成年后又住在外面，只有请安时见上短短的一面，远不如寻常百姓，能常聚天伦。 懿妃默然了一会，语重心长地对她道：“虽然琤儿不在本妃身边长大，可本妃以一个母亲的感觉，相信他内心还是很善良的。你若真心对他好，他将来必会掏心地回报你。” 她默默点头，内心却想，要将他那块冰捂热融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还有若颦，她是个老实可怜的孩子，若有不是，你也多耽待些吧。”懿妃又嘱咐道。 她暗暗点头，忽然觉得好笑，自己本来是以苦主的身份进宫，可现在每个人都似乎比她弱了。 静坐了一会，见懿妃许久没有出声，面现倦容，料定该说的都说完了，就起身告辞。 沈舒窈出了舜华宫，沿着长长的宫巷，来至皇帝所居的乾朝宫前，让侍卫进去通传。 望着巍峨壮丽的宫门，内心有几分紧张，不知这位统领着泱泱王朝，手握至高权力的天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正忐忑不安间，侍卫出来道：“王妃娘娘，皇上正与大臣们商议朝政，无暇见你。” 她听罢，长松了口气。说实话，若此时真见了皇帝，只怕说话都不利索，哪还有胆告慕容琤的状？ 满心沮丧地回到王府，经过前殿那里，迎面便见他站在檐下，双手抱拳，露出似是而非的笑容。 她咬牙切齿，来日方长，我就不信奈何不了你！ 过了几天，沈舒窈从藏书库找了几本书，边走边翻看着，一不留神，撞上了一个人。 抬眼一看，又是慕容琤。 正暗呼倒霉，却见他露出和煦的笑容：“没撞痛吧？走路要小心点。” 她望着他的背影，惊奇地对莲生道：“我没看错吧，他竟然对我笑了？” 莲生也有些困惑：“可能是殿下遇到了什么喜事，心情舒畅吧。” 她满腹狐疑回到殿内，刚坐不久，一个太监端了一盆名贵的素心兰进来，说是慕容琤赏她的。 她忙叫住那太监：“殿下到底遇到了什么喜事？” 太监笑道：“殿下没有什么喜事，只是娘娘明天有桩大事，皇上召你与殿下到御花园赏花。” 她明白了，挥手让太监退下，微微一笑：“慕容琤这是贿赂我，想阻止我告御状。” “那娘娘真的准备告殿下吗？”莲生笑嘻嘻地问。 她手指抚弄着细长翠绿的兰叶，吐口气，慢悠悠地道：“当然要告！皇上既然赐婚，说明挺看重我们沈家，若知道他折磨我，一定会治他一个藐旨不遵之罪。” 很快到了第二天，终于要见到皇帝了，听说皇太后也可能会在场，沈舒窈更为兴奋紧张。 她化了淡雅的妆容，穿了一件蜜合色的锦袄，松花绫百折裙，头插一支点翠金簪，全身带着春日般的明媚清新。 夫妻俩一起上了马车，一路上看得出慕容琤神色不安，她故意扭头望着窗外，正眼都不瞧他。 来至御花园，太监传报，说皇上与太后正在牡丹亭等着。 抬眼一看，远远便见一片姹紫嫣红的牡丹，蜂飞蝶舞，香气袭人。 花丛中耸立着一座碧瓦朱檐的六角亭，里面传来丝竹笙乐声。 来至亭内，里面屏开孔雀，褥隐芙蓉，一派花团锦簇，珠光宝气。上首宝座上，隐约端坐着两人。 沈舒窈不敢细看，忙上前见礼。 随知步履匆匆，再加上心慌意乱，一不小心踩上了裙摆，啪的一下，摔倒在红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