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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风雪中的短暂休战

    第一百二十三章、风雪中的短暂休战

    崇祯六年二月初,杭州,凤凰山庄,华盟远征军江南战场指挥部

    铅灰色的苍穹之下,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已经下了七天,纵然是白日之际,天色依旧晦暗如黄昏。

    寒风料峭之中,凤凰山上的冰雪皑皑如云,山路上也到处都是碎琼乱玉般的积冰,一脚踩上去咯咯直响。凤凰山庄的庭院里,积雪已经深达膝盖,而在四季常青的山间树林里,雪花堆在树下,积得更深。

    在这种冰冷白魔法的影响下,很多年轻活泼的士兵又都重新变回了孩子,他们在山林间,在院子里到处打雪仗,闹成一团。而更多的人则是一边在屋子里看着大雪纷飞,一边裹着军大衣烤火和休息。

    “过去总是听人说,江南这边是人间天堂,到处都是一派富庶繁华。现在看看也不过如此”

    在凤凰山脚下,钱塘江畔的军官宿舍里,几个裹着大衣的尉官每人端着一个空碗,缩在熊熊燃烧的壁炉旁边随口闲聊,一边烤火取暖,一边烧着开水,旁边的地板上还放着几个罐头和半箱速食泡面。

    “虽然这地方出产的丝绸是挺漂亮,但跟首长们的印花棉布相比,感觉也没好上太多。浙江的茶叶喝起来,跟福建的茶叶似乎也没啥两样。江南这边能搞到的瓷器,在临高的市面上一样都有。

    更糟糕的是,这地方的冬天真是太冷了,每天晚上都把我给活活冻醒,我的两只手上居然都生了冻疮听说在这座城市的北面还住着几千万人,真不知那些家伙在冬天究竟是怎么过的日子”

    脸上画着黑纹的黎族山地步兵连指挥官阵焕上尉,一边微微打颤地如此嘀咕着,一边从油纸包里拆出方便面饼,放进一只碗里,撒上酱料、调味粉和脱水菜rou,再提起铁水壶,倒入开水,又将一个牛rou罐头打开,放了些罐头rou进去,然后就算着时间,准备美美地享受一顿香辣牛rou面来打牙祭。

    虽然在北方的游牧民族眼中,江南之地已是无限的温暖与美好。但对于海南岛上的热带居民来说,号称“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锦绣江南,给他们的最深刻印象居然是“活活冻死人的严寒炼狱”

    “这点小雪就受不了啦真没出息,我之前跟着黄大帅征战辽东的时候,眼下这天气都算春天了”

    一名来自福宁军的刀疤脸中尉如此嘲笑道,“那辽东鞑子女人的屁股可是比冰雪还要冷”

    接下来,这位刀疤脸中尉又喋喋不休地吹嘘了不少在辽东爬冰卧雪的往事,但其他几位军官都没心思听下去因为时间到了,方便面已经泡好了。众人一个个都急不可耐地打开了自己的面碗。

    一股浓烈扑鼻的红油麻辣味儿,配合着牛rou的香气扑面而来,顿时让刚刚在值夜班时被冻坏了的阵焕上尉胃口大开,只见他当即就拿筷子夹起一块牛rou送到嘴里然后就被烫得吐着舌头跳了起来。

    “呼呼呼太烫了该死的这个太烫了”

    张开嘴巴跑到外头的雪地里,狠狠地吸了两口冷气之后,他总算是觉得好了些,这才回到了屋子里。

    “谁让你这么着急的告诉你,这个时候应该这样办。”

    刀疤脸中尉鄙视地看了看这个满脸黑纹的“山里蛮人”,然后走出屋子,从地上抓了一把干净的白雪回来,直接撒到面汤里,然后就端起碗来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同时用筷子拨拉着面条和牛rou往嘴里送。

    其他人见状,纷纷有样学样,往面碗里撒了把雪讲卫生的好孩子请勿模仿,摸起来感觉不烫嘴了,便“咕嘟咕嘟”地将一碗加了大量红椒油、辣椒胡椒、生姜、大葱的方便面汤灌进肚子这么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吃下去,每个人的头上都冒出了一丝汗渍,原本被冻得难受的肠胃和手脚,也开始觉得发热了

    最近这几个月的冬季作战之中楸海南岛后勤部门新推出的川味香辣方便面,因为只要带上一个粗碗烧一些开水,就能在条件简陋的前线快速解决用餐和取暖问题,故而在各路作战部队里广受欢迎。

    “嗨,这面条虽然分量少了点,但感觉还不错。遇到大冬天不管在哪里,只要有热水就随时能弄到热饭吃。”将一碗加了罐头牛rou的方便面呼噜呼噜吃下肚之后,那位刀疤脸中尉抹了抹嘴巴,由衷地叹息说,“当年在辽东的时候,要是也有这样方便的热汤面吃就好了,那样就不会让人觉得那么难熬了。”

    正在这时,另一位换班回来的原福宁军上尉推门进来,听着那个刀疤脸的话,不由得有些奇怪,“辽东这可真是怪了,你不是天启七年才在霞浦投到黄大帅麾下的么什么时候到辽东打过仗”

    “呃之前是和你们开玩笑的,哈哈~诶你们这都是什么眼神喂喂,打人也别打脸啊”

    最近这几天里,虽然因为杭州地区持续大雪的缘故,这些不太适应寒冷季节作战的盟军杂牌部队都被迫缩回了凤凰山庄,暂时停止了对杭州周边郊野的扫荡,但此时的全军上下,依然弥漫着对敌人的轻蔑:截止到目前为止,盟军登陆部队仅仅付出了五十多人战死,四百多人负伤,其中不少还是非战斗减员的轻微代价,就成功消灭了超过五千名“非正规军”,搜集了三万移民期间自然是使用了很多暴力手段。

    而所谓的明帝国正规军,据说一直老老实实地缩在杭州的城墙内,迄今从未在战场上出现过踪影事实上,很多官兵都怀疑是否真的有这么一支敌人的正规军存在,还是已经被那票文官全数吃了空饷

    如此一来,出于对敌方战斗力的蔑视和对己方兵力的珍惜,孙阳少将和赵引弓庄主最终作出了停止扫荡作战,将全部兵力收缩到凤凰山的决断大雪天气里的地面交通不便,再让士兵出去扫荡各处乡镇的话,很能会发生大规模的非战斗减员。如果让他们分散开驻守在各个村落,因为难以互相支援的缘故,又有遭到暗算,被敌人各个击破的危险。所以倒不如全军收缩回凤凰山庄,等待雪停之后再作计较。

    对此,作为局外人的王秋曾经提出过异议,认为这样就等于是主动解除了对杭州城的围困,有可能会让杭州城内外的缙绅富户趁机逃走,不利于继续搜集人口。但孙阳少将和赵引弓庄主都表示这根本无所谓全球华人穿越者同盟下属的各个加盟共和国政府,最近都通过卫星通信系统,向各条战线上大肆搜集人口的前沿部队发来了紧急叫停的通讯,声称近期引进它们国内的明朝移民实在太多,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消化能力。虽然粮食供应暂时还很充裕,但在新移民的教育和管理上都出现了人手不足的问题。

    尤其是最新一批用武力从浙江征集到的移民,因为没有经历过逃荒当流民的惨痛生涯,相对来说比较“娇生惯养”,不如北方流民那么容易满足,所以sao动得特别厉害,尤其让各个加盟共和国诟病不已。

    因此,江南攻略部队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将会暂时停止搜集人口。最多只会在攻破杭州之后设法搞一批相貌上乘的年轻女性,用于满足后方某些人对“江南美女”的渴望与幻想

    既然不再需要搜集人口,暂时又不是以永久占领江南疆土为目的这块人口稠密、民情复杂的地盘,同样超出了华盟目前的消化能力,那么孙阳少将和赵庄主的任务只剩下了一个,就是以雷霆万钧之势攻破杭州城,作为对南京朝廷的最严厉警告和惩戒,然后争取跟对方达成一项有利于己方的不平等条约。

    这样一来的话,盟军既不太看得上城里的财富,又暂时不再需要这片土地上的人口,那么杭州城内的缙绅趁机逃走了多少,又有什么关系呢假如逃走的人多了,还能减弱杭州城在未来攻防战之中的抵抗力度呢另一边,如果南京的明军大举发兵救援杭州的话,从侦察卫星的照片上肯定能看出来的。

    总之,既然现在完全不必担心明廷的增兵救援,也不用牵挂城中富户逃亡,又何必冒着每天大量冻伤和迷路的非战斗减员,硬是把部队撒开来,保持对杭州城的封锁呢

    于是,就在“澳洲髡贼”的漫不经心之中,一群来自南京的“忠贞义士”,悄悄靠近了杭州城

    北风呼啸的冬日大运河上,一艘其貌不扬的漕船,正在飘洒着漫天雪花的河面中央缓缓行驶。

    光线昏暗、随波摇晃的船舱内,大名鼎鼎的复社骨干,天下第一流的富贵纨绔张岱张宗子,还有几个士人打扮的年轻书生,此刻都人手捧着一本近年来的“畅销书”髡事指录,满脸的忧虑和愁苦之色。

    距离秦淮河上的欢宴不足一个月,昔日里风流倜傥,面如美玉的张岱公子,赫然已是憔悴了不少。

    他们这一行人,就是南京朝廷给杭州派来的第一批“援兵”

    前几天,当“澳洲髡贼”大举入寇杭州,还有福建叛将黄石亲自率兵偷袭宁波的消息一齐传到南京之后,立刻就在刚刚成立不到一个月的永和帝小朝廷内部,引起了一场好似山崩海啸一般的大地震。

    要知道,如今的南京永和帝朝廷,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江南小朝廷。因为南京朝廷冒天下之大不韪,擅自废帝和拥立新帝的缘故,迄今尚未得到天下大多数行省的承认,实际版图不过南直隶和浙江两省。

    而且,目前南直隶的江北地区,除了几个沿江重镇之外,基本都被闻香教起义军盘踞,南京朝廷能够有效统治的地盘,不过是后世的苏南、皖南和浙江这一小片地方,再加上长江北岸寥寥几座尚未陷落的港口城市而已而已,虽然都是中国的精华之地,但只有十几万平方公里的面积,着实有些可怜。

    更要命的是,就在这么一片实际疆土的四周,依然是强敌环饲江北的闻香教妖人就不用说了,南直隶的绝大多数精锐兵马,跟他们从去年夏天一直打到现在都没停;西面的湖广和江西虽然没有多少驻军,但北面丢了京师的废帝崇祯,正在一路搜集兵马逐渐南下,一旦让崇祯帝带兵入主襄阳或武昌,以湖广之粮米供养北方之强兵,然后竖起讨逆的旌旗顺流东下,那么南京朝廷马上就要面临一场生死危机

    此外,南方的福建总兵黄石所部福宁军,自从去年被逼反以来,也一直在浙江南部的崇山峻岭之间,跟浙江巡抚率领的兵马对峙原本就已是八方冒烟、四面吃紧的窘迫之态,如今又被海上来的“澳洲髡贼”,联合叛将黄石往腰眼上狠狠地捅了一刀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因此,在得知了大股凶悍髡贼自海上直入钱塘江,浙江全省摇摇欲坠的噩耗之后,南京朝堂和士林一时间轰然大哗,先是大骂浙江巡抚御敌无能,居然非但没能讨平福建叛逆,还闹得省府杭州都快丢了。然后回忆起崇祯四年的往事,又一个个掉过头来痛骂东林魁首钱谦益莽撞误国都是这个老东西当初脑子抽筋、没事找事,不但硬要去招惹原本安分做生意的髡贼,还逼反了之前马马虎虎也算老实的福宁军,挑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东南战火却没法收拾,当真是害国害民到了极点

    因为被一干年轻士子整天骂得狗血喷头,倒霉的钱谦益已经连续好几天不敢出门去上朝了。

    然而,骂人固然容易,可如何退敌却是一桩难事此刻的南京小朝廷哪里拿得出援兵来

    眼下这年头,江南早已是文恬武嬉、军备腐朽崩坏至极。整个南直隶仅有的一万多野战部队,目前全都被闻香教乱军给牢牢钉在扬州一线,根本挪腾不得,否则整个江北就再也没有朝廷的立足之地了。

    虽说闻香教妖人在经历了去年大半年的狂飙猛进之后,如今已经后力不足,开始渐渐有了些颓势据报这些妖人最近在扬州战场上屡屡受挫,其内部更是爆发了好几次火并与内讧。但南京和扬州毕竟只有一江之隔,谁知道若是朝廷主动撤走扬州兵马的话,这些妖人会不会再次团结起来大举南下渡江

    那样一来的话,江南这个天下缙绅们最后的安乐窝,恐怕也要经历一场天塌地陷的浩劫了。

    因此,在经过朝堂上的一番争吵和互相喷口水之后,诸位大臣们终于达成了一致共识,鉴于南京目前面临的沉重军事压力,对于杭州知府的紧急求援,朝廷只能以精神援助为主,物质援助为辅,具体来说就是给杭州官府慷慨地颁发一堆嘉奖令,激励地方官绅竭力抵抗。同时命令正在浙南边境的浙江巡抚,火速率军从温州撤退,回防省府杭州贼人的坚船利炮确实是难以对付,面对大海的宁波如果实在守不住的话,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但钱塘江以北的杭嘉湖平原精华地区,却是万万不能有失的。

    除此之外,病急乱投医的南京朝廷,还脑洞大开地在市井之间张榜招募“忠贞义士”,想要募集一批满腔热血的青年士子,到杭州去发动百姓,进行抗战只是榜文悬挂了三天,依然没有几个人来应募:既没有赏金,也不给提拔,有哪个傻瓜愿意去被贼人围攻的杭州这等险地去送死啊

    然而,面对髡贼的大举来袭,别人可以退缩,张岱这个复社名士和著名纨绔却万万退不得他的家族、宅邸和田庄产业,绝大多数都在杭州和绍兴一带。髡贼一来,势必会玉石俱焚于是,在南京四处活动求援无果之后,无法放弃家族责任感的张岱,只得在复社同仁的安慰和怜悯之下,约上了几个相熟的杭州士子,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气势,雇了一条漕船踏上了返乡之路。

    然而,虽然凭着一腔责任感和使命感,决心要“捐躯赴国难”,但具体到了杭州之后能够做些什么,张岱却是连他自己也心中无数毫不客气地说,然他四书五经读得不错,琴棋字画也很精通,写的文章更是能被选入后世的语文课本,对大明朝廷的政坛斗争也参与得有声有色偏偏对战争没有半点认识

    几百年来,江南的士人一直全力供子弟读书,学习诗词礼法、圣人经典。因为只要有子弟考得功名,家族的安全就有了保障,就不会被官府欺负,不会被栽赃陷害,还可以反过来欺负和陷害那些没功名的人。正是因为这些巨大的好处,所以在江南士大夫的心目中,读圣贤书是唯一的正经事,只有把圣贤书读好,才是有出息、有家族责任感的“栋梁之才”。家族的安全和延续也完全寄托在这些子弟身上。就算不能考取功名,只要在士林中有着良好的名声,官府多半也会给一点面子,真要遇到事也不会找不到门路。

    退一万步说,即使在那种烽火连天的战乱年代里,各路军队为了避免遭到太激烈的抵抗,以及迅速获得对城市和乡村的征税能力,在胜局已定之后,一般也都会对本地的缙绅和胥吏好言相待。

    明朝中叶肆虐一时的倭寇之患,其实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外来入侵,绝大多数的倭寇首领和七成以上的倭寇成员都是中国人,日本人不过是充当了精锐打手而已,实质上乃是闽浙各个海商海盗集团的混战。于是就出现了这样诡异的怪现象一方面倭寇到处劫掠百姓,让民间苦不堪言,一方面沿海各地的缙绅地主,又跟倭寇普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合作走私做生意,清剿倭寇就等于断了他们的财路

    鉴于这样的社会氛围,江南的士大夫之中,虽然有不少夸夸其谈、好言兵事的“兵法家”,也有一些认真读过兵书的,但要论真正上阵厮杀、浴血挣命的猛士,却是连一个都难找因为根本没那个必要。

    而且,以明末发展到登峰造极的“文贵武贱”之风,如果有哪个愣头青真的“自甘下贱”去带兵的话,恐怕非但得不到赞赏,还会遭到整个家族的鄙视和耻笑,甚至连书院同年们都有可能会与他绝交

    “不过现在的世道不是这样了,三百年来的规矩全都被打破了。即使是有功名在身,即使在士林中享有盛誉,那澳洲髡贼也是想打就打,想杀就杀,比当年的倭寇还要不知规矩如果我们不能奋起反抗的话,仅靠科举得来的功名,是保不住我们的族人和产业的。束手就擒的唯一下场就是全族覆亡”

    回忆起刚刚在苏州、嘉兴遇到的几个逃难乡绅,对澳洲髡贼各种“残酷暴行”的凄惨哭诉,张岱不由得感到心情更加沉重之前的几年里,作为一个喜好新奇玩意儿的纨绔子弟,张岱一直对澳洲人生产制造的各种东西抱有极大的好感。但现在,这些心灵手巧、能够做出许多好东西的澳洲人,却变成了杀人如麻、无恶不作的凶残髡贼,实在是让张岱的脑子一时间有点转不过弯来,仿佛有种“萌物变成猛兽”的诡异落差感:虽然从前年开始,他就参与了东林党挑起东南战火的全过程,也跟着撰文叱骂了很多髡贼的罪状。但在他的内心深处,依然只是把这些短发异人当成了一群精通杂学的工匠而已。

    不过,无论心中的感觉多么别扭,但张岱还是非常清楚,随着这样一场浩大兵灾的爆发,凭着这些贼人毫不礼敬士绅的凶恶作风,如今自己的家族已是大祸临头,无论是万贯家财还是朝廷的功名都挽回不了局面,唯一有效的对策就是找出髡贼的破绽,像昔日的戚继光平倭那样,把髡贼再次赶到海里去

    然而,尽管他和同行的士子们这些天里整日都在钻研髡事指录,依然是完全不得要领,拿不出什么平贼妙策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对面座位上,唯一没穿儒服而是穿着粗布短衣的黝黑汉子,而对方也会意地点头一笑,“张公子不必过虑,您府上乃是世代积善之家,必能逢凶化吉”

    “但愿吧蒙你吉言了”张岱苦笑一声,这位据说是琼州人士的苟循礼,张岱少爷看来是个神奇的人物,明明年纪轻轻,但是人情世故无一不通无一不晓,对髡贼的了解更是远在众人之上此人自称是跟髡贼有着破家灭门之仇,天启七年髡贼初次现身于临高之时,就攻破了临高的苟家庄,屠灭了苟氏满门,逼得他被迫亡命江湖,从此发誓要与髡贼不死不休。接下来,此人曾经投身军旅,给广东巡抚王德尊发动的讨髡之战出谋划策,也曾在琼州和安南纠集“义兵”其实是土匪,多次与髡贼交锋,可惜髡贼实在势大,使得苟义士复仇的愿望日渐渺茫,但他依然百折不挠,一直在留心收集敌情,伺机讨贼。

    前年,这个苟循礼不知怎么地流落到江南,在钱谦益的家里当上了门客。半辈子从来没去过岭南的钱谦益,之所以会注意到琼州髡贼的威胁,很大程度上似乎也是因为此人的危言耸听

    如今浙江遭遇了滔天大祸,髡贼舰队深入钱江、横扫杭州,忧心家室的张岱率众慷慨奔赴战场,身为“罪魁祸首”之一的钱谦益,顿时遭到千夫所指,而他自己心中也很是过意不去,偏偏又不敢以身犯险,一起跑到杭州来面对枪林弹雨,于是就把这个苟循礼给塞了过来,说是可以参考他对髡贼的经验与见闻。

    对于眼前的这个家伙,张岱的观感很复杂,一方面在心中暗恨此人居然为一己之私,挑唆牧斋公钱谦益发动江南士林贸然与髡贼为敌,给江南地面上惹来了这么一场滔天大祸。另一方面又不得不借重于苟循礼对髡贼的了解认识,还有他过去几次与髡贼交手都能全身而退的丰富经验

    总之,就在张岱的纠结与忧虑之中,他们乘坐的漕船距离杭州越来越近幸运的是,此时的孙阳少将已经完全放弃了对运河的封锁,把全军撤回了凤凰山庄避寒,没有人会来拦截这艘毫无武装的小船。

    与此同时的杭州城内,刘梦谦知府同样也在利用着这场大雪带来的短暂间隙,苦苦思索着平髡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