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事毕
司马懿,字仲达,一个区区十六岁的少年,年轻得不能再年轻的家伙,他裴潜在这个少年面前,便仿佛剥光了一般,毫无遮掩的气力。 裴潜不甘心,就这样好不容易凭借自己能力将家族带上辉煌,却如同昙花一现,倒在了卫宁的新政中。即便卫宁势必会对他有所补偿,但给他的感觉却仿佛对弱者的怜悯,而这样的心态,随着司马懿的戳破,越浓烈了起来。 所以,他赌上了一切,在此前,一直游离在黄琬,董承和卫宁之间。甚至挑拨,不惜将河东带入重新战乱的局面……裴氏如果能在其中扮演一个救世主般的角色,将会让他前段时间经营的一切政治优势更加稳固,甚至扩张…… 所以他危言耸听,引诱黄琬和董承爆那可怕的疯狂,要取卫宁而代之,这两个保皇派自然是不能留下。而当黄琬和董承出手后,自己可以大张旗鼓的扮演一个救驾的英雄,一个想救而无能为力的忠贞之士…… 黄琬,董承能杀了卫宁,裴潜便可趁乱将他们两个除掉。而若杀不了卫宁,裴潜也可领兵趁乱将卫宁除去而将所有责任都推到黄琬和董承身上。 如此,卫宁一死,他麾下的忠贞义士,自然会将所有怒火都泄到保皇派的身上,他若趁机拉拢,拉扯大义出来,河东的各大名将未必不能选择投靠于他。 而同时,保皇派将会成为河东愤怒军人们报复的对象,让他裴潜便省去了多般口舌,届时再出面约束,反而还能够成为救世主一般的可靠栋梁。 而除去了卫宁,那些深为新政牵扯利益的各大士族,同样也将为他的上位而弹冠相庆,他理所当然会成为这些人拥戴的对象。 政治,军事,名望,都可唾手可得。 遍及河东治下,能够与他争锋的不过只有卫凯,以及河内司马家而已,但司马家的影响力,并没有他闻喜裴氏来得紧固,河东这个新大汉皇城,去了河东卫氏,便是他们一家独大。 至于卫凯,如今远在长安,届时能不能成功的返回安邑也是个问题! 一石三鸟,裴潜的计划却是做的非常不错。 但没想到,最关键的地方,却也自然而然的成了他的破绽。 卫宁能不能杀得掉? 当三百宿卫将兵器直接指向他所领的上千兵马的时候,这个问题便如同一把巨槌狠狠的在他胸口来了一记。 而当从街道两旁的民屋中,蓦然杀出了成千养精蓄锐等候多时的精锐甲士时,裴潜已经仿佛雷齑一般愣在了当场。 有了警戒,甚至是敌意的三百宿卫,是可怕的……那无数小戟飞舞,化身杀人机器,效率高的惊人。 裴潜自问自己做事异常小心谨慎,决然不可能露出蛛丝马迹被郭嘉所知,甚至知道他参与这件事情的唯有黄琬和董承而已。 作为最后的杀手锏,没理由黄琬和董承会将他出卖,致使计划功亏一篑,可偏偏现在表明了,他裴潜早已经是瓮中之鳖,人家便等着他入瓮! 百米外,那辆马车仿佛近在咫尺,只要能冲破面前那百来宿卫的防御,将便能大功告成……可惜,当两道的伏兵冲出来的时候,似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而他裴潜输掉的不单单是自己的仕途,生命,还有他裴氏的未来,一个可能在日后的岁月里,翻云覆雨的大家族…… 马车噶然而开,卫宁依旧是染血的软甲覆身,眼睛平静的望着远处还握着宝剑的裴潜。 内心有愤怒,又或是有失落,卫宁从一开始看到裴潜这个名字在郭嘉递上来的密报中,还颇为不敢相信。事实上,他并不认为自己对裴氏太过刻薄,反而裴氏能够有如今这样的声望,已经是他卫宁的恩惠了。放眼天下,能够在他卫宁眼皮子底下蓬勃展的大士族,便只有他闻喜裴氏和河内司马家而已。即便是新政的颁布,卫宁也尽可能的让裴氏不至于遭受太多的损失…… 可眼前的事情还是生了,一个毫无情面可言的事实。 “裴潜……!还有什么话说吗……?”卫宁的眼睛很平静,平静的异常诡异,张开嘴来,淡淡的盯着裴潜道。 苦涩,或许是有对未来的恐惧,裴潜勉强张开嘴巴,仿佛认命一般的垂下了手中宝剑,周围的乱民当那彪伏兵杀出来的时候,再也不能造成理想中的混乱,而远处震动的脚步声,显然是京军已经赶来。 “我自问做事不露痕迹,却不想还是被郭嘉看破……我无话可说!”裴潜眼神渐渐黯然,失去了神采。 “郭嘉没有看破你……看破的却是另有其人……”卫宁摇了摇头,道。 “是谁……?”裴潜抬起头来,确是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让他功败垂成…… “朝歌一战,我将袁绍十数万击溃的当晚,司马朗入了我帅帐,与我谈过一段时间……”卫宁深深吸了口气,蓦然道。 “司马朗?!”裴潜瞳孔瞪大,不能接受的疯狂摇起头来,怒声道,“不可能!我从未在他面前表露过丝毫迹象,他绝对不会知道我的计划!” “对,没错……司马朗也没有看破,他之所以会来找我,不过是因为他有一个很出色的兄弟,司马懿,司马仲达,当初能够一言道破你内心矛盾的小家伙,或许还有深刻的印象吧?”卫宁讽刺般的一笑,道。 “司马懿……那个弱冠少年?”裴潜微微一愣,想起了那双仿佛能够看破天下的深黑眸子,不由得后背一冷,半晌才苦笑道,“原来,最后的赢家却是司马一族,呵呵……我裴潜用整个家族,用我的未来,一生,都只给了他人做了嫁衣!好,好个一个弱冠俊杰……” 说道此处,裴潜惨然一笑,看了卫宁一眼,道,“那个少年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对,没错……他很像你!日后,定然也会是个很了不起的家伙吧!” 从没人想到,两个人最后的一次见面会是在这样的场合下,一边各兵对谈,一边听从着一声声垂死的惨号从凄厉到绝望,最后细不可闻的呻吟。 当最后一个叛军被郭嘉埋伏许久的伏兵当街处死之后,所有刀枪盾戟都指向了最后唯一一个生还者,骑着骏马的裴潜。 或许是想起了当初卫宁初入安邑的时候,裴潜作为第一批投奔他的人,解了他不少燃眉之急,可以说,若当时没有他们这批人,河东将会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混乱,裴潜也可为功不可没。 卫宁微微挥了挥手,平静道,“念在你故往功劳,裴氏一族,我不会赶尽杀绝……!去吧!” 裴潜眼睛闪过一丝愣然,嘴角终于浮起了一丝笑意,当手中垂下的利剑再次举起,贴在了脖子上,裴潜出声道,“希望……这个天下能够在你的手中再度得到安定吧!” 青锋一转,鲜血飚洒,裴潜的身体已经再无法控制,滚落马下。 “传我军令!即刻抓捕裴氏三族,抄其家资,流放裴氏不论老幼于朔方,永不允返回中原之地!若敢逃窜拒捕者……杀!”即便转过身去,也能听到那尸体跌落倒地的声音,卫宁闭上了眼睛,心中有种别样的滋味,沉声令道,“另外……将裴潜尸身收好,好好安葬吧……” “喏!”卫宁已经下令,当即便有人调拨兵马而去。 这个时候,有了京军的介入,整个街道的暴乱很快便被镇压了下去,不得不说,经过了一番清点,随同卫宁入城的三千骑士,因为乱局,根本无法展开厮杀,经过第一波五百死士不要命的冲击,赫然是伤亡过半,更有部分人被打落下马,死于乱民的践踏之下。 卫宁看着这触目惊心的数字,早已经麻木,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口气,只能让人将他们家人好好抚恤。可悲,没有死在战场上,却倒在了他们的家园。 十二月二十九日,再过添了一日,便将会是新年的到来,只是,却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沉浸在悲痛之中,至少,卫宁的心情便早没了当初返回河东时候的欢快。 这依旧是一场可耻,可恶,可悲的政治阴谋斗争……而牺牲者,不单单是双方的角力者,承受痛苦的,也依然逃不了最底层百姓来背负。 死在sao乱中的平民们,赫然达到了三千多到四千的数字……而这还只是保守估计,因为sao乱经过扩散,甚至连本不是事地点,也引起了暴动…… 与此同时,皇宫的战斗也已经渐渐落下了帷幕。 以两千各个家族东拼西凑的私兵,面对三千武装到牙齿的宫廷禁卫军,结果几乎是不言而喻。 作为禁军统领的黄叙,虽然因为年幼得病而困扰了许多年的身体问题,致使他不如老头子黄忠那般生猛,没有继承到黄忠的强横体质和武艺,但好歹也是出自将门,对于行军布阵,也算是有模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