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天高地厚
曹cao面前一张几案上左右各有一摞奏折,右边的批阅完了放到左边去,两边堆得都象三部辞海那么厚。 张辽和高览各佩着剑分站在两边,对于降将,没有过大规模背叛经历的曹cao,根本就不疑心什么,还放着身边以示信任,这让一干降将都很心折。 “丞相,弥公子到了。” 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的,一律称公子,而曹cao尊重的那些人,才能有资格被唤作“先生”,比如郭先生、荀先生、戏先生、程先生。 虽然这些先生更是才子,但是比起外面互相吹捧的“名士”来说,既不会以官威压人,又不会张狂桀骜,是以这些下人都佩服得紧。 至于那些名士嘛,还是当公子去吧。 “平原弥衡,见过曹丞相!”弥衡还以为曹cao故意做出一付忧国忧民的样子,批阅奏章的样子给自己看,然后藉此打动自己,好感动涕零一下。 他也不想想自己算得哪根葱。 “哦哦!弥先生远来辛苦,还请稍等片刻,待cao批得这些奏折再与先生叙话。”曹cao眼皮也不抬一下,指了指面前那张凳子,示意让弥衡坐。 弥衡气得有些毛了,都来了你面前,礼也施了,还不把我当回事,这也太过分了吧? 要不是顾着你是丞相,我早就骂得你后悔当人了。 曹cao的确有些失礼,刚见面自己还是埋头工作,加上显得正式和尊重对方的话,应该请对方在垫子上跪坐,虽然那样比较容易腿麻。 可是曹cao除了是个人,更是丞相,有那么多要cao心的事,还能事无巨细一一做得完美叫人没话说? 又不是诸葛亮,cao劳而死。 一个俏丫环托着一个盘,跪在弥衡身边敬献茶。 弥衡正眼也不去看一眼,顺手端过来揭过盖,只见一阵让人蒙了眼的水雾蒸腾而出。 露出一个个丫字形状的茶叶,象一朵朵小小的睡莲躺在杯里,叶尖嫩绿可爱,叶底粗厚色深,有的还在杯里互相碰撞旋转,煞是喜人。 “茶是好茶,可惜是杯却无甚容量。可惜啊,可惜!”弥衡的老毛病又犯了,动不动就挖苦人,骂人。 要知道,骂人的祖宗你还没见过呢。 曹cao全神贯注的看奏折,只听得这句话有些不妥,慢慢才回过味来,这是说我慢待他呢! 微微一笑,也不计较,郭嘉和张锋刚刚认识时,也不是同样有点特别吗? 一个浪荡一个疯,只当是所谓的名士在试探自己。 站起来恭敬的施了一礼道:“慢怠了弥先生,还请恕罪!” 没想到这弥衡却是个贱性子,你对他好,他反而抖起来了,鼻子里哼了一声:“衡为天下计,不远万里而来,丞相如此待客,不怕天下士子寒心?” “怕,怕!”曹cao只当是名士先要过过吊的瘾,最后才会大叫一声,真吾主也,拜倒在自己的牛仔裤下,于是继续和颜蔼色的说道,“孔文举所荐之人,必是大才。非怠慢耳,只是朝事颇多……” 弥衡跟所有脾气的一样,最听不得别人解释,越是解释他越烦,越觉得别人在狡辩、找借口。 当下忘记自己什么都不是,面前这个矮子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衡非要别人荐,胸中自有沟壑无数!” 这下曹cao咋摸过味来了,这货来找茬的是吧? “哦?没请教先生之才,跟本相手下荀彧、荀攸、郭嘉、程昱如何?” “愿闻其详。” “荀彧、荀攸、郭嘉、程昱机深智远,虽萧何、陈平不及也。张辽、许褚、李典、乐进,勇不可当,虽岑彭、马武不及也。吕虔、满宠为从事,于禁、徐晃为先锋;夏侯惇天下奇才,张知机世间福将。” “公所言差矣!此等人物,吾尽识之:荀彧可使吊丧问疾,荀攸可使看坟守墓,程昱可使关门闭户,郭嘉可使白词念赋,张辽可使击鼓鸣金,许褚可使牧牛放马,乐进可使取状读诏,李典可使传书送檄,吕虔可使磨刀铸剑,满宠可使饮酒食糟,于禁可使负版筑墙,徐晃可使屠猪杀狗;” “夏侯敦称为‘完体将军’,曹子孝呼为‘要钱太守’。至于张知机,不过一疯汉。其余皆是衣架、饭囊、酒桶、rou袋耳!” 弥衡骂上了瘾,丝毫不顾曹cao额上的青筋一而再,再而三的跳个不停。 曹cao想杀人了! 古代上居高位者如曹cao者,哪个不是杀伐无数? 国舅杀了,国丈也杀了,还在乎你一个小小的所谓名士在我面前出言不逊? 可想到现在正是求贤之时,若是因此而杀之,恐寒了天下之心。 曹cao忍得住,不代表张辽和高览可以忍住。 特别是张辽,自己对武勇是非常自信的,难得老板当着别人的面夸了自己一句,哪知这个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跳出来,不晓得死活的腐儒,在这里大放厥词。 张辽当下抽剑,当啷一声站在曹cao身前,目露凶光,弥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里,冷汗潸潸,可是骑虎难下,难道曹cao敢在自己家里杀我? “文远且慢,弥先生乃高才,不可放肆。来人啊,请弥先生去淋浴更衣。” 又对弥衡说道:“适才是吾失礼了,晚上为先生设一宴,还望先生务必出席。” 弥衡还当自己的名士头衔到底还是让曹cao怕了,重新收拾了一下刚才被张辽的杀机逼迫得几近失禁的窘迫,甩了甩袖子,朝着张辽无知者无畏的哼了一声,随着先前那个缁衣书童,昂然大步退了出去。 礼也没行。 张辽恨恨的把剑一把插回鞘里,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手背上的青筋又紫又粗,象一条蛇般的狰狞。 “亏得主公能忍,如此腐儒,留之何益?不如杀之!” 曹cao倒笑了,一口的白牙,衫得黑脸越黑,只是白牙间闪烁的,居然有些森森的寒气。 “文远!” “在!” “去请知机来赴宴,言明此事!” 曹cao想着刚才弥衡在自己面前的放肆,居然还以为他在试探自己。嘿嘿,比骂才,难到你还能比得过张锋? 曹cao府早早挂了大红灯笼,虽然不甚亮,却从门口一直挂到厅内,连成一线,映得红光通府亮堂,辉煌夺目。 门口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马车走马观花一般,不停的下人,进府,走人。再来一辆,再下人,再进府。热闹得好象元宵灯节一样。 次子曹丕穿戴一新,小大人一样在门口代替父亲候着,凡有客到皆大礼礼之,以十二、三岁的年纪,倒也叫人感叹曹cao教子有方。 孔融和弥衡仍是共车,只不过弥衡这次以为曹cao将会礼遇他,仍穿着一件不曾洗过的,从青州穿来的灰袍不肯换,孔融也没了办法,只得由了他去。 两人到了相府门口,却现挤得水泄不通,只得耐了性子慢慢等。 知道来的全是公卿大臣,弥衡不敢造次,只是絮絮叨叨埋怨这相府门槛太低,什么人都能进来。 孔融都很想说实话,这里身份最低的就是你了。 前面的宾客都是一一递过贴子,曹丕施礼,然后宾客还礼,这才进门。 到了孔融这里,曹丕的腰还没弯下去,弥衡一只脚已经大刺刺的跨过门槛了。 “正平少等!”孔融心中暗自叫苦,这人的性子也太叛逆了。忙不叠的给曹丕致歉,慌得拎着摇摆的袍边追上去。 这次路倒是好走,两边都挂着灯笼,顺着一直走便是,沿路站满了家仆、丫环,见到孔融都是大礼:“孔大人!” 对弥衡又不认识,当然不会行礼。 弥衡也知道曹cao是要给自己好看了,不指望什么礼遇,只是想等会找个场子回来。 别人宾客都是轻言轻语,轻手轻脚,只有他雄纠纠气昂昂的大步迈进,堂堂相府里气势最盛的,倒是一个无官无职的灰衣平民。 这倒叫不少人心里纳闷,这是何方神圣,敢在相府里如此放肆? 这是张锋第二? 进了厅里,灯火辉映。 曹cao正坐高位,UU看书)身边两个高高的凤翅铜灯,不知道烧的什么油,一点烟也没有。 左右手两排整整齐齐的酒案,文武分坐两边,泾渭分明,除了右手边空着三个位置,居然偌大一个厅里坐得满满当当。 “丞相,下官与正平来迟,还望见谅!”孔融也是为了弥衡来了这么晚的,因为那厮觉得去得晚的才是大人物,才有面子。 曹cao道了声无妨,笑得灯火下的老脸都开了花一般灿烂。嘿嘿,你要你敢来,看我女婿怎么帮我出气。 孔融盘了一双老腿坐在垫子上,却现弥衡站那里装着黄山一棵松动也动,忙急急挥挥袖子招手道:“正平,还不过来坐下?” 弥衡进门既不行礼,又不作揖,众人都在窃窃私语这人是谁啊? 弥衡也很享受这种被人注视的目光,正整了整那象征着狂士风度的破灰袍子,不想门外又冲进一个人来,边走边嚷,:“哎……哎……不好意思,来得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