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星光下的假面舞会(下）
“恩，里恩大哥哥，今天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精神呢。”玲就着红茶，美美地小口啮着竹篮中的三明治，“相反，莱维他，倒是难得地干劲满满，从来到利贝尔之后，还是第一次呢。莱维这么开心，玲也会感到好开心呢。” “大jiejie，你不也吃一点么？放心，在玲的茶会结束之前，不会有人对你怎么样的。”玲从三明治的夹层中挑选了最为肥厚的一块rou片，递到了身旁黑发少女的嘴前，“阿拉，玲还真是健忘，刚刚限制大jiejie行动的时候，明明顺手把大jiejie的嘴也封上了。现在就给你打开哦。” “我，克洛伊巴尼特，才不需要敌人的怜悯。”即便能够张开嘴，可身体依旧受限的克洛伊努力侧过脸，躲闪开了玲递来的rou片，“就算你是个小女孩，使用偷袭这样的手段也实在是太卑劣了，快放开我，像一个骑士一样堂堂正正地来一场对决…………唔唔唔。” “真是的，浪费食物可不是一个好习惯。”两块面包片堵住了克洛伊接下来喋喋不休的说教，“骑士道什么的，玲可完全不懂哦。大jiejie呢，还是安安静静的时候，比较可爱哦。”好不容易咽下了面包片的克洛伊再一次被剥夺了说话的权利。玲，也再一次安心地欣赏起了莱维和里恩的对决。 …………………… 长街的尽头，苍蓝的流云和漆黑的劲风一次又一次地碰撞在一起，这一场看似颇觉视觉冲击力的对决，事实上，并没有闹出多大的动静。两人的攻击，被刻意地限制在了一个相对狭小的范围之内。有所差别的是，一方一直显得游刃有余，另一方则在战斗开始后不久，便濒临了败亡的窘境。 “的确，和上一次相比，你的剑技有了长足的进步。”随手将里恩直刺而来的长剑拨到一边，倏忽斩出的噬岩者将里恩好不容易寻觅到的进攻机会化作乌有。 “就连对火焰的cao控，也娴熟了不少，甚至逼近了马克邦的程度。”当做奇兵射出的一小簇苍焰，尚来不及撩上莱维的发梢，便被汹涌的漆黑火焰吞没身形。 闲庭信步地游走在里恩的剑技之间的莱维，甚至有闲暇将里恩不小心溢出的火焰熄灭，避免附近的民居被波及。 也正是因为如此，莱维用郑重无比的语调说出的一句句赞赏，在里恩的耳中是如此的刺耳，无异于最为恶劣的嘲讽。 诚然，即便在上次交手后的一年里，自己的实力有了长足的进步，可和使出全力的剑帝恐怕依旧还有着不小的差距。手中握着的并非最为趁手的白夜，今夜的自己并没有强烈的战意……如果愿意，里恩可以为自己此刻的处境找出无数的理由。但无论如何，也不该如此不堪。之所以会造成现在这样的情况，究其根本，是因为…… “你的剑里面，空荡荡的，一丝灵魂也没有。”大开大合的简单一斩，可噬岩者附近扭曲的空间却压迫着里恩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用手中的长剑强行顶上，“你的意志呢，你的理想呢，从什么开始，里恩舒华泽，你空虚到了如此程度。” 余势未衰的噬岩者贴着里恩的脸颊碾压而过，连带着掀开了他脸上的面具，一缕缕苍白的发丝飘散在夜空之中。阴冷的鬼炎无情地驱散了覆盖着里恩半身的苍焰，来自深渊底处的寒意与宛若实体的哀嚎之声纠缠上了少年的身躯。胸前垂挂着的战术导力器一连闪过数道带着盎然生意的翠绿光芒，里恩青红不定的脸色才稍稍好上了一些。一道晦涩的灰色气息，悄然地钻入了他的脑中。 犹若汪洋之中一叶扁舟，里恩在莱维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中左支右绌。 似乎，终于放弃在毫无回应的里恩身上再费口舌。面具下的脸色变得比平常更加冷峻的莱维，稍稍拉开了些距离，在给予里恩喘息之机的同时，发出了最后的通牒：“如果再不拿出点真本事的话，下一剑，就将斩去你的头颅……连同你未完的宿命一起。” …………………… “里恩学弟的情况很危险啊。不想去帮忙么，泰斗流的雾香小姐。”雷克特对着阳台另一侧的雾香遥遥举杯致意，“您的身姿，一定会为这场舞会增添一份别样的美丽。” “自然是想的很。”雾香摇晃了一下酒杯作为回应，不着痕迹地朝着雷克特的方位跃动了几步，“若是可以的话，我真想长出翅膀飞过去助里恩小弟一臂之力。只可惜，我一旦有所妄动，雷克特先生您袖中的利剑想必会毫不犹豫出鞘吧。” “关于这一点，其实我也很犹豫呢。”放下酒杯后，坦然地大步迈到雾香面前的雷克特，用掩在身后的右手绕着身体划了小圈，小小地躬下身子，微笑着做出了邀请对方共舞一曲的动作，“就个人感情而言，我自然也很想要帮上亲爱的里恩学弟一把。只可叹，老头子也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只有遵从的份。所以，恕我得罪了。” ‘连这种程度的难关都跨越不去，那么，他就连作为棋子的价值也没有。’这是恰才铁血通过格雷向雷克特传达的即时命令。不过，以那一位的手段，想必也是准备这后手的吧。毕竟，得罪尚未表明态度的奥利维特殿下，对于老头子来说，怎么也不算是个明智的选择。将手与袖箭一同搭在雾香腰间的雷克特，一边翩然起舞，一边和怀中中的美人一般，将视线继续聚焦在了里恩和剑帝未完的战斗上。 …………………… 舒华泽流的剑术融合了宫廷剑术和军用剑术两个流派，本就以中正平和的套路为主。即便里恩在其中夹杂了些许从八叶一刀流中领悟的剑道精要，但在和莱维的交锋中还是免不了大量的剑刃相交。 奥利维尔赠与的骑士剑自是选自皇室宝库中的精品，但比之断折前的白夜尚且远远不如。与噬岩者这把充满着诡异强大气息的剑刃相比看，更是犹若萤火与皓月争辉。黄豆大小的刃口此刻已然遍布了原本锋锐无比的剑锋。里恩心知肚明，若是剑帝真的如他所言，开始用斩杀自己的决心来和自己交锋，手中的长剑，只怕是支撑不了数招。 “不想战斗，明明没有战斗的理由。结社固然站在正义一方的对立面，但是，其中真正让自己痛恨的存在，也只有夺去了查师傅性命的莱瓦丁一人而已。现在这种情况，自己只要逃走，对，只要逃走就好了。”荒谬之至的，毫无斗志的里恩的心中，在此刻竟然滋生从未有过的自私想法。 微小的念头一旦滋生，便不可遏止地蔓生了起来。与此刻里恩的心思契合着，他使用的剑法也变作了稍显生涩的白隼剑术。两胁之下喷涌出灿烂的白色光辉，如同双翼一般环绕在里恩的身侧，不仅起到了幻惑视线的作用，也让里恩原本比莱维慢上一线的速度暴涨，稳稳占据了上风。 数次和比自己强大许多存在战斗的里恩，在与亚里欧斯的战斗后，自诩明了了点滴理之境界奥妙，自然不会再第一时间表现出自己真实的意图。他反倒是，不计后果地疯狂催动起苍焰，凭借着速度上的短暂优势，拼尽全力对着莱维斩出了一剑。 高洁的白隼，因为身周环绕的苍焰，而彰显出了原本并不具备的些许狰狞的魔性。犹若振翅的魔化朱雀一般，它十余亚矩大小的身姿，呼啸着轻易将莱维渺小的身影吞没，轻吟着冲上了天际。 幽幽的鬼炎在白隼的腹中闪起，还不待里恩做出转身的动作，白隼的虚影便轰然幻灭。宛若从九幽之中追迹而出的噬岩者，紧紧地缀在了里恩的身后。似乎被里恩愚弄他的行径所激怒，莱维的眸中闪起了鬼炎般幽邃的光辉，他，终于展现出了修罗的真资。 依旧只是一剑，里恩手中的长剑断折颓然，身周的苍焰一扫而空，仓促凝聚起的脆弱铠甲也没有起到一丝一毫的阻碍作用。少年的身体内部的五脏六腑，被莱维的这一剑生生扭转。满头白发尽乌，血色也只在眸子挣扎了片刻便不敢地褪去，庞大的生命力亏空，让里恩不得不在到达极限之前退出了神气合一的状态，失神地无力跪倒在剑帝的跟前。 多么熟悉的场景，在兰花塔上，少年也是以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角度，仰望着亚里欧斯同样冷峻的面容。而眼前抬起武器的男人，同样是要在下一招中褫夺自己的性命。这一次，可不会有莉夏来救下自己了。意识因为虚弱而渐渐模糊，里恩强自支撑着，想要看到自己生命尽头，最后的一缕光辉。 ……………… “莱维他，未免也太入戏了吧。”眼见莱维毫不犹豫地挥下剑刃，玲举着糖果的右手，一时也僵硬在半空中，“薇塔jiejie不是特意嘱咐了不论如何，也要留下里恩大哥哥的性命么。”转过头的小女孩，急切得想要寻找魔女的身影，却愕然的发现，身后的黑发少女，不知何时不见了踪迹。 ……………… “住手，你这个带着面具的恶党，想要对舒华泽阁下干什么。”泛着寒光的剑刃，此时此刻，距离克洛伊的眼睛只有不到三里矩的距离，可黑发少女的眸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之意，明白对方实力远强过自己的他。此刻所能做到的，就是用身躯为身后的里恩争取一瞬的时间，然后，寄希望于，自己恶狠狠的眼神能够“杀死”对方。 “真是会给人添麻烦。”恶党的声音，意外地温柔好听，面具下的半张脸，也是相当的帅气，但是，恶党，终究只是恶党，“少女，无论你记忆中的他是如何的存在，至少在此刻，里恩舒华泽，这个只剩下一个虚伪的空壳的男人，根本没有你为之付出性命的价值。” “你胡说。”根本不为莱维的话语所动，克洛伊的怒斥声依旧如同往常一样理直气壮：“我明白的。舒华泽阁下，他是一名真正的骑士楷模。强大而又孤独，即便不为人所真正理解，他也会一直坚持着自己的信念。像你这样的恶党，只能一时战胜他，却无法永远地战胜他。英雄，是永远不会失败的。” “抱歉，我并不是你所憧憬的英雄，或许，连一名合格的骑士也算不上。”这一次，否定少女话语的微小声音，来自于她背后虚弱的少年。 “舒华泽阁下。不要放弃，啊！”趁着克洛伊失神的一瞬，莱维随意地挥了挥手，将少女卷向了里恩后方的巷子，然后，他对上了少年此刻毅然坚定起来的目光。 “否认自我和**深渊，只有一步之遥。”里恩的胸襟前，闪耀起了温暖的白色光辉，毫无侵略性的温和，却比天空中任何一颗星星都要耀目。甩向身后的左手，牵住了在空中极速退却着的克洛伊的右手，“真是一个让人放不下心的鲁莽家伙，那天的请求，我答应你便是了。”伴随着里恩肯定的话语，克洛伊的口袋里，同样交相辉映着亮起了一道白光。 在里恩的掌控下，跃动着的白夜，那断折的缺口，和白色的光辉牵连在了一起。然后，便是极尽璀璨的一剑，倾尽星河之水的光辉，浩浩荡荡地涌向了莱维。 …………………… “看起来，是结束了呢。里恩学弟身上，果然还有着许许多多我不知道的小秘密呢。”雷克特笑眯眯地看着远处骤然闪亮起来的街道，舞步不由一滞，“而我，似乎也小看了泰斗流的手段呢。雾香小姐，你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吧”不知何时，雾香按在他背后的手也尖锐了起来。 “那是因为，根据我所知的情报，雷克特先生，是在穆特尔维尔，他失踪之前，所见到的最后一人吧。”里恩无碍，雾香也放下伪装，趁着雷克特的失神逆转了局势，“还请告知他接下来行踪的线索。” “不愧是直接向史密斯总统负责的特别探员，连己方势力都无法把握他的行踪，真是羡慕啊。”雷克他刚打了个哈哈，便觉得背上一酸，差点一角跌倒，心中暗骂一句‘这个暴力女人’嘴上则是乖乖给出了答案，“我礼服里从右向左数的第三个口袋，是他写给史密斯总统的密信，要就拿去吧。” 这个男人，究竟是早就有所预谋，还是处于谨慎做了万全之策。莫非，他现在被我制住，也是……雾香勾出密信的同时，心思输转，正想要进一步逼迫，却发现揽着自己的舞伴，不知何时已经变作了一具稻草人。而那封密信的封面上，赫然写着：‘逃跑，可是我最擅长的得意技能哦。’ （里恩最后一剑的力量，很明显是来自白狮纹章，这也是我自己大纲里比较注重的一条次要主线，关于结果，以及那一剑的代价，我也会在下一章阐述的比较明白，虽然明天我有点想先写番外二，恩，看时间吧。 雾香和雷克特的交锋未来也会花一些笔墨去描写，当然重点可能不在这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