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世今生
四周静悄悄的，床下面还有老鼠吱吱吱的叫声，白静姝半靠在摇摇晃晃的床榻之上，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的阴沉之色。 “小姐，该起来喝药了。”冰心端着一只瓷碗走了过来。那碗上还有一个小小的缺口，外壁也是乌漆麻黑的。 白静姝看了看她，听着耳边不时的传来呼呼的风声，那是风在吹打窗棂的声音。如同夜晚的鬼魅一般，直接瘆入到人的内心。 她就着冰心的手，将那药一饮而尽。口中好像还残留着苦涩的味道，刺痛着她的味蕾。 脸上已经慢慢的开始结痂了，想来不多时就会痊愈了，只是，白静姝心中的伤口，却并不会这么快的就痊愈。 白静姝摸了摸脸，看着面前一副残破的景致，不由得想起她今天以病残之躯被逼迁移到这个破败不堪的庄园，全都是拜她的那位好姨娘所赐。 她的好姨娘如何能够想到，自己早就不再是那个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傻子了。 “小姐，含块糖吧。”冰心又捧上来了一小块的酥糖，让白静姝甜甜嘴。 白静姝看着她，心中的念头一转，露出了一个痴痴傻傻的笑容来。 “冰心jiejie，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去啊？” 冰心瞧着白静姝的这副模样，心下一痛，却是硬生生的扯出了一抹笑容来。只是她自己不曾发现，那笑容在白静姝的眼中，苦涩的比哭都要难看。 “小姐乖，等到小姐好了，咱们就回去了。” 虽然话是这般的说着，可是冰心心中清楚的很，只怕七小姐这辈子要想回去，都难了。 “冰心jiejie骗人！冰心jiejie骗人！”白静姝却是什么都不说，径直的大哭了起来。那声音，却是好像要将这本就是残破的屋子，给震塌了一般。 冰心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的担忧。 这庄子虽然破，可是这里却并非只有她们两个人，里里外外的说不清就有谁的眼线。这个时候，七小姐的痴傻毛病竟是犯了，若是招了谁过来.. 冰心越想越担心，刚刚想要开口说话，就听见外面那轻轻的叩门声，已经响了起来。冰心心下一凛，连忙前去开门。 却是在拉开门的一瞬间，松了一口气。 “云mama，可是有什么事吗？”冰心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来，略微带着些许的讨好。 冰心不过也才十岁的年纪，虽然平日里稳重大气，但还是一个小孩子，面上的模样，并不会隐藏。 “七小姐哭的那样的伤心，我再不来瞧瞧，还不知道要什么样呢！”云mama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的不满，她是老夫人闺阁时的丫鬟，随着老夫人进了白家后，又嫁给了白家的大总管，可谓是老夫人的心腹。 云mama想都不想，绕过了冰心就进了屋子。 刚一进去，就被屋子中央的碳火盆呛得险些背过气去。 中央大大的炭盆里，放着的竟是连富贵家的奴才都不会用的黑炭，熏的满屋子都是烟尘，只是将云mama的眼泪都要辣出来了。 只见云mama抹了抹眼角，朝着那周围都是掉了漆的拔步床上瞧去。 七小姐瑟缩着坐在床的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正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脸色异常的难看。 她身上的那锦被，却是棉絮乱飞，补丁多的好像都缝补不上了一般。 云mama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瞅着七小姐的样子，哪里像个大家的小姐，分明是连穷苦百姓都不如了。 “七小姐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和老奴说。”云mama看着七小姐的样子，也顾不得脏了，便靠在床边上。 白静姝却是眨巴了眨巴水一样的眼睛，怔怔的看着她，咬着唇瓣，没有说话。 冰心见状，又是叹了叹气，才是露出了一抹笑容来，上前哄着。 “小姐乖，这是老夫人身边的云mama，最是和善的，小姐有什么事，就跟云mama说。”冰心轻声的哄着。 “云mama？”白静姝歪了歪头，她又并非真正的白静姝，自然是知道面前的这个老mama是谁的。一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之中，慢慢的形成。 只见，白静姝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怯怯的笑容，好像看到了什么怕人的事情一般。 “你是祖母来接小七的吗？”白静姝咬着嘴唇，小声的问着。却是一说话，连眼泪都掉了下来。“祖母是不是不喜欢小七了，为什么都不来看小七？” “老夫人自是关心七小姐的，只是如今七小姐在病中，等到小姐痊愈了，就可以回家了。”云mama轻声的安抚着，心中却是低低的叹着气。 要说这七小姐也着实是命苦了一些。好好的嫡出小姐，却是个天生痴傻的，长到五岁了有时候连话都说不明白，只是知道疯玩。 前段日子又不知怎地染上了天花，险些送了命。如今虽然瞧着大好了，可是能不能够回去，还是两说的。 “云mama，小七脸上痒痒的。”白静姝的泪花，挂满了整张面颊，再加上她脸上的结痂，着实有些瘆人的。“小七可乖可乖了，小七想要回家。” 白静姝可怜巴巴的看着云mama，直是将她看的连心头都发软了，才算是罢休。 “七小姐要听话，虽然脸上痒，可却是不能抓的，不然抓破了，就不好了。”云mama听了白静姝的话，连忙是抓着她的手，不让她去抚自己的面颊。 “哦。”白静姝有些不开心的点了点头，嘟了嘟唇瓣。“荷包呢？我的荷包呢？” 不知道白静姝想到了什么，大声的唤着，还不时的去怕打床榻，哭的声嘶力竭，连面颊都涨红了。 云mama看着刚刚还好好的七小姐，又变成了这副痴傻的样子，不由得心里惋惜，脸上都露出了几分来。 “小姐这是怎么了？”云mama扭过头去，有些不高兴的问冰心。 “回mama的话，小姐染上天花的前几日，不知道从哪里得一个精致的荷包，每日都抱在手中，可是她之前用的东西都烧了。”冰心福了福身子，解释道。“小姐经常吵着要那个荷包，奴婢拿不出来，她便会哭。” “什么荷包，也值得这样的喜欢！”云mama眼睛一立，却是将腰间的荷包解了下来。“小姐看看，这荷包好不好看？” “不好看，不好看！”白静姝却丝毫不领情，狠狠的怕打着那荷包，她的力气很大，不几下就将那荷包从云mama的手中给打了下去。“姨娘的荷包好看，好看。小七喜欢！” 云mama被白静姝说的云里雾里的，没有听得明白。 “七小姐说什么，什么姨娘的荷包？” “三姨娘给小七的荷包，好看，小七喜欢。”白静姝拍着手，笑嘻嘻的说着，真的像这痴傻的孩子一般。 云mama这才是听明白了几分。原来那个让七小姐一直喜欢着的那荷包，是三姨娘给的。 只是，云mama的念头一转，想到了刚刚冰心说过的话。 那荷包是在七小姐染上天花的前几日，三姨娘给的。不出几天，七小姐就染了天花。而且，当时正是三姨娘提议要将七小姐送到庄子上养着的。 这么一想，云mama的心下不由得一凛。她已经在后宅之中浸yin了多少年了，这样的手段，还有什么看不清的。 不由得抬起眼睛，朝着七小姐看去。 却是见七小姐还是一如刚刚的模样，痴痴傻傻的坐在哪里，摆弄着自己的手指，脸上还挂着吃吃的笑容。 其实，白静姝将云mama的脸色都尽收在了眼底，却不发一言，低垂着头坐在那里，十分的乖巧。 云mama心中的疑问越发的大了起来，不曾想到，七小姐的病竟还有着这样的隐情。想起三姨娘在家中那副耀武扬武的模样，云mama不由得蹙了蹙眉头。 却是再也坐不住了，带着焦急的说了几句话后，就匆匆离开了。 白静姝望着冰心送云mama离开的背影，脸上浮现了一抹不同于她年纪的笑容来。 “我的好姨娘，你的这份心意，小七一定不会辜负的！” 白静姝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面颊，在冰心回来之前，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冰心送走了云mama，脸上却也是带着几分的错愕。 刚刚的七小姐，竟是好像懂事了起来。她说出的话，看似毫无道理，却正中靶心。云mama的神情，冰心都尽收在眼底，不由得染上了几分的深思。 回到屋子里，看到冲着自己傻傻的笑着，却是不知道如何弄的小脸黑漆漆的七小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七小姐还是这样的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哪里有好起来的迹象。 叹息了一会儿，便将这事丢在了一边，七小姐是她的主子，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她都会守护着七小姐的。 白静姝轻轻的掀了掀眼帘，见冰心脸上的不解尽数的消失了，这才是放松了下来。 不过，她在冰心没有看到的地方，轻轻的弯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