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精武行动在线阅读 - 第十章 荒冢前的相逢

第十章 荒冢前的相逢

    第十章荒冢前的相逢

    日头偏斜,天色已经有些暗淡了,可是对郑炎来说,这却是行动力越来越充沛的好时机。他又一次加快了上山的步伐,一路疾行,距离抱犊崮的峭壁越发接近了。

    隐约能看见峭壁的所在了,甚至能依照轮廓隐隐看清深凿在上面的数根大木桩的所在,郑炎却在这里暂停了前进。

    “不知允仁他们上去没有。。”暗自念叨着,脸上却浮现出了担忧的神色,郑炎就这么朝着远方眺望了一会。片刻后,他转身走上了另外一条小路。

    那条小路很不起眼,是只有土匪才知道的另一条通向山上的路。刚才在拷问两个喽啰时,郑炎从他们嘴里得知了这条捷径。比起前面陡峭险峻而埋伏重重的路,这里显得更加崎岖、却也更加幽静。

    这条路,并不能绕开峭壁通到山顶,一直走下去的话,反倒是会从另一个方向接近半山腰。当初开辟此路的目的是土匪们希望在下山打劫时,能在此处多一重接应,而在上山守备时也能利用此处多一重埋伏。然而多数时候,这里更多还是作为无人区存在的。

    也就是说,不管郑炎是按照原计划从刚才那里继续前进,还是由此路继续向前,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跟已身陷激战的姜允仁、韩锦川他们相遇了。

    然而,郑炎却在这时,恰如其分的停止了前进。

    背靠着一颗相对笔直的枫树,郑炎盘腿坐了下来。他并非没有感觉到前方放生了什么,事实上,在跟倪鹏飞、姜允仁分头行动的时刻起,郑炎就随时做好了面临任何突发状况的心理准备。可心理终究是心理,若是身体和精神都到达了临界点,哪怕你是当世诸葛般的天才头脑,怕是也无可奈何了。

    现在,郑炎要做的,正是让自己的身体与精神得到进一步的恢复,来为接下来面对更艰苦的难关做好准备。双目微闭,呼吸的频率也在努力的调节着,毫无疑问,郑炎现在这如同打坐一般的姿态,是在试图焕发自己的内家功。

    “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脑海里又回忆起了那些本以为已经远去的岁月,那些自己曾经经历的艰难险阻以及那位传授了自己一身本事、令自己挂念万千的老人。那些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这些年反复的萦绕在耳边。

    已经能隐约感觉到气劲在身上的奇经八脉中运走,隐隐的汗珠从郑炎苍白如纸的额角渗出。不需要站马步、掌上压、提篮吊练,即使没有任何器械在手,郑炎的心智也在这幽静的环境中渐渐神怡气静。

    努力运起气劲、调整状态的同时,郑炎又一次开始梳理起,当前的种种情况。很多时候,郑炎都觉得自己的想法竟然可以出奇的跳跃,那些过往的回忆虽是心里永远抹杀不掉的疤痕,可是当前更重要的事情,却仍然能理性的面对。

    尽管,他知道,他本可以不用这样。这里的一切,原本与他毫无关系。这次所谓的行动,更加远不需要他这么费心费力。。

    斧劈式的一记重拳狠狠砸在近身的一个喽啰脸上,同时,另一只手顺势夺下对方的汉阳造。倪鹏飞在山顶,已经开始了与这里的土匪正面的交锋!虽然对方的人数越来越多,但他刚毅的脸上丝毫不为所动。

    “好得很!今儿个,老倪我就用看家的八极拳,来领教领教你们!”一声暴吼,倪鹏飞挥起了铁锤般的拳头,迎着冲出的土匪队伍直冲了上去!

    崩山地裂般的临门两脚,又有两个近身的土匪被顷刻撂倒,鹏飞如同雄狮一般的力量开始锋芒毕露。这院子的拐角虽然窄小,却恰恰成为了对倪鹏飞极为有利的位置,蹿出的这拨土匪喽啰虽然各个拿着重火器,奈何冲得太快,无法立刻稳当的举枪,倪鹏飞这一夫当关,着实造成了万夫莫开之势。

    “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级定乾坤!好好让你们长长见识!”仅仅只是挥舞右臂冲刺出重拳,借着着力点又变拳为肘、变肘为肩,鹏飞的动作也越来越从容。一个又一个的土匪惨叫着被打飞到一旁,有些喽啰甚至连脚步还没站稳就在被缴械的同时被瞬间放倒。一口气下来,倪鹏飞已经打倒了冲进来的十几个土匪了。

    八极拳这门功夫,威力着实不可小觑。拳风刚劲朴实,脚力迅猛似刀!大开大合的招式套路风格多变、难以抵挡。所谓“八极”,指的是将头、肩、手、肘、尾、胯、膝、足八个部位灵活运用,在招式展开的同时,将八个部位的打击点发挥到极致!作为拳法传人,这门功夫在倪鹏飞身上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咔嚓!”一声,又一个土匪喽啰被鹏飞擒拿住了肩膀。手腕用力翻转,同时一个肘击正中喽啰的胸口,这可怜的家伙竟被打断了肋骨,立时吐出一口鲜血翻起了白眼。

    “这招叫‘开山炮’!”倪鹏飞扔下了这具软塌塌的躯体,微笑着说道。可是马上,他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院子后方此刻竟也响起了枪栓声!回头一看,原来院子里面也已出现了土匪的伏兵。比起刚才那帮莽撞乱冲的家伙,这出现的第二拨人显然更谨慎了些。

    不连贯的枪声响了起来,鹏飞立刻闪身到墙角后躲避。再次微微探头观察形势,鹏飞注意到院子里的人数并不多,可是并不急着前进了。他们纷纷举起了手里的汉阳造瞄向自己这边,射击过后又立刻拉动枪栓。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鹏飞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后撤了。看眼前这阵势,他们冲过来是早晚的事,而且谁又能知道后面还有多少伏兵呢?为了安全起见,鹏飞捡起了地上的一柄汉阳造,轻轻拉动枪栓,鹏飞一边举起枪,一边开始缓步后撤。

    耳畔传来的脚步声重新变得急促,除了夹杂着枪声之外,隐约也能听到类似指挥般的喊叫声。看来头目出现了,虽然不知道此人是否就是刚才小屋中苟且的男人,但是倪鹏飞很清楚,即使现在处于撤退中,对方也是迟早会在自己眼前露面的。

    已经冲出了小院,鹏飞故意在院门前一侧重新蹲下身隐蔽,院里面的几个喽啰刚一露头立刻就被他开枪击毙了。这是个不错的狙击位置,可惜,手里这杆汉阳造的载弹量实在有限,开了几枪后便空膛了。

    不知是视死如归还是因为后方有了恐怖的督促,土匪们并没有因前方倒下的同伙而有所犹豫,后面的人仍然前赴后继向着门前冲过来。

    “快!别让他跑啦!”又是刚才那喊声,鹏飞已经断定,此人应该就是首领无疑了。一枪杆猛捣在一个喽啰的下巴上,鹏飞又借势将这可怜虫往前一推,对方身后的几个同伙也应声倒地。虽是短短一瞬间的混乱,却也为鹏飞赢得了再次脱身的机会。

    只是,这地势平坦的山顶,连有效的藏身之处也大片的减少了。即使再敏捷的身法,自己又要如何逃遁呢?零散的枪声又响起来了,自己现在虽已逃出了院子,可是也完全置身在了平坦的荒原中,身边零星的几棵树根本不足以用来隐蔽。欠身在一棵乔木后面,躲过几次枪击,树干迸飞的碎片以及枝叶被打穿的破空声让鹏飞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有点不妙了.”眼前这不乐观的景象似乎还在持续恶化,倪鹏飞看见,在小院子的周围竟然又有数十名土匪喽啰从不同的方向杀了出来。眼前原本幽静的平原一时间出现了乌压压一大片人群。

    “只能孤注一掷了.”咽下一口口水,鹏飞重新定了定神。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更不能就这样走出去任由土匪宰割。他要做的,是搏一搏最后的运气。

    “他跑不了啦!.”

    “抓住他!快!。。”如同破锣般的喊杀声越来越刺耳,有几个土匪已经冲到离自己不足五米的距离了。

    说时迟那时快,即使目标已经近在咫尺,几个冲在最前面的喽啰却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手无寸铁的人会是多么棘手的麻烦,即使自己的枪口已经指向了他。倪鹏飞大吼一声从树后迅猛的扑了出来!如同一头狂暴的雄狮,先扼住了其中一人的喉咙,接着便是横扫千军如卷席般的两记鞭腿又放倒两个。

    “都别动!”倪鹏飞缴下对方的枪反过来把这名土匪扣为人质,他一手勒着喽啰的脖子,另一手提起了汉阳造朝着人群虚晃着。他的双眼紧张的看着已将自己团团围住的土匪群,试图在这当中找出某个特定的目标。

    这困兽犹斗般的一招确实起了作用,围在身边的土匪有些不知所措了。兴许是因为有同伴挡在前面,土匪们虽然嘴里仍在骂骂咧咧的叫嚣着,但再没有一个人乱开枪。

    “.找到了.”倪鹏飞的眼光在人群中不断扫视,不久后,他的视线定格在其中一人的身上。

    那个人头戴一顶白黄色宽檐圆帽,身上穿着的灰白色对襟褂分明就是刚才自己在小屋里看见的那件,整个人的轮廓也跟那屋子里的男人相仿。此人在土匪群中被簇拥而立,分明就是这群人的首领!此刻,他离倪鹏飞大概二十米的距离,脸上那对阴险的三角眼正透出狡黠的笑意。

    “站好.别动.”鹏飞悄声念叨,手里的枪口也在慢慢调整方向。若是在这里突然打死了匪首,这群土匪势必会乱成一锅粥,这貌似严丝合缝的阵势也就很有可能不攻自破。就算不能一枪搞定,只要能打伤他,自己仍然可以搅乱这场面然后想办法逃脱。

    枪管在喽啰的肩膀上放稳,被自己勒住的这个家伙的脸已经变成了酱紫色。虽然姿势不太舒服,但倪鹏飞仍尽力瞄准匪首的方向。他脑海里不由得又浮现出了刚才在屋中看到这人的情景,竟然没来由的觉得好笑。

    “没想到自己现在要挨一枪吧.”鹏飞喃喃的说着,手指已经放在了扳机上。这样的距离虽没有百分百打死对方的把握,但命中目标还是没问题的。

    然而,倪鹏飞的想法还是太过乐观了。

    片刻后,枪声响起,不过,并非是倪鹏飞的枪。一发子弹击中了鹏飞勒住土匪脖子的胳膊,强大的作用力将他几乎打飞出去,手里唯一的人质竟被这样解救出去了。

    贯穿rou体的疼痛自胳膊的伤口处传来,鲜血已经顺着手臂汩汩流出。这又准又狠的一枪让鹏飞一个趔趄跌倒在地。紧接着,身边的所有枪口立刻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令倪鹏飞万万没想到的是,射出这一枪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已经瞄准的目标——那个匪首。他手里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冒了烟。

    “妈了个巴子的,这美国货就是好使啊!告诉老当家的,下次老子要多买他几十枝!”匪首整了整帽檐,大摇大摆的朝着倪鹏飞走过来。已经倒在地上、身边群敌环饲,鹏飞危在旦夕了。

    “兔崽子,你他妈什么来头?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看着地上的人被自己一枪中伤,这匪首显得很是得意。“不要紧,我会让你知道我孙镁瑶的厉害!”

    “孙镁瑶.”倪鹏飞定定的看着这个匪首,脑子里还惊愕于他的枪法,奈何,对方已不再给他机会。随着匪首一个眼色递来,旁边的一个喽啰挥舞着枪托朝倪鹏飞的脑袋重重的砸了下去.。

    即使一口气跑出了好几里地,韩锦川等人依旧不敢怠慢,他们在山林间迂回式的前行着,耳畔的阵阵喊杀声似乎仍未散去。

    刚刚,姜允仁的突然出现,无疑让锦川和梦君得到了有力的外援,可惜,土匪的人数实在太过庞大,几乎瞬间就形成了包围之势。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座看似平静的破败院子周围早有重兵埋伏。强有力的合围之势让救人行动化为了泡影,拼死杀出,锦川他们只救出了零星的几名人质,剩下的人又重新被土匪绑缚回去了。

    “行了,就在这稍微休息一下吧,他们一时半会应该追不上来。。”顺着半山腰一路冲进了一片乔木林,姜允仁停下了脚步,这突如其来的行动确实让他有些吃不消,毕竟自己已经多时没有好好休息。而身边的几个人质,更是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对。呵。呵,先歇会。。呵。呵。”出人意料,出口没什么遮拦的朱老三竟被救了出来,此刻的他是多么的感激自己跟对了人。若不是刚才紧紧尾随在韩锦川身后,自己怕是一早就又被土匪抓住了。

    往四周看看,韩锦川也停下了脚步,背靠一棵乔木喘了口气。这片林子虽然不大,但是很茂密,树木和杂草交错盘生,再加上他们只有几个人,隐蔽起来也比较容易,暂时栖身在这里,也确实合适。沈梦君也走到锦川的身边,靠在他旁边休息起来。她用力揉了揉腰部,显然刚才突围时也是十分吃力。

    唯一让人有些不舒服的是,这林中竖着的一块石碑。看来已经颇有些年份,方形的石碑底部已经爬满了青苔,碑体也呈现出了暗淡的颜色,看来这是座荒冢。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片刻后,韩锦川看向了蹲在不远处的姜允仁,不再理会这突兀的石碑。这是即车厢会面之后再次有机会相处,显然这次,韩锦川想要从此人身上,探出些缘由。

    允仁抬头看了看他,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表情很平静却带着些许的犹豫,看起来并不愿意多谈。可是,在韩锦川的脸上,允仁发现这个俊朗的年青人神态是如此坚毅,而刚刚一同与土匪的交手中,锦川的好身手也让允仁十分佩服。

    “你和你的同伴们在列车被劫时都顺利躲开了土匪,可是你们不但没有逃走,还一路尾随着土匪和人质跟到了这里?”眼见允仁没有回答,韩锦川接着问道。“你们是官军的卧底?还是外国使团的密探?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你说错了。”听到这样的问题,姜允仁似乎是坐不住了。“我们既不听官军的调遣,也不受外国人的控制。虽然,我就是个你口中的外国人。”

    这个回答似乎也在韩锦川的意料之中,显然,从姜允仁说话的口音和语调来看,确实不像中国本土人士。然而,他却依然没有说出他们这些人此行的目的。

    “至于,我们为了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我们是为了这个国家!”

    “什么?”锦川有些吃惊。

    “年青人,你身手不凡,而且我能感觉得出你不是坏人。可是,我们的事,不是你应该知道的,恕我现在没办法告诉你。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另一件事。”姜允仁站起了身,视线不再对着锦川,而是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是什么?”锦川向前一步。

    “从这条小路下山,你们很快就安全了,那里几乎没什么守备,你们顺着一直走,很快就能看见市镇了。”姜允仁指了指眼前的方向。

    “那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下山吗?”沈梦君也站起身问道。

    “这里的事还没完,我现在要去跟我的人会合。”重新看了一眼韩锦川,姜允仁的眼神里已透出了些许的钦佩和感激。眼前这个年轻人刚才的大显身手还在他脑海里回荡,那套高超的拳法,简直跟自己的某个同伴如出一辙。如果换个场合换个时间,自己真想好好跟这个年轻人畅谈一番,也切磋切磋。

    韩锦川还想再问什么,可是这位仁兄不再给他机会了。指明了眼前的方向后,他顺着来时的路大步离开了。回头看看朱老三他们几个劫后余生的人质,韩锦川当然知道他们绝不愿再回去了。那些尚未安定的脸上,惶恐的神色仍未消失。

    “锦川,我们怎么办?从这出去,不知道还有没有通往济南的火车。。”沈梦君有些焦急的看了看锦川。

    “梦君,我现在还不能就这样离开。”锦川的回答无疑让梦君灵动的大眼睛里产生了一丝惊奇。

    “这是为什么?”女孩焦急的口吻中已带上了些许的责备,“爹还在等着我们赶快回去,你没听刚才那人说吗?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沈梦君还没说完,却突然在韩锦川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紧张,接着,男孩朝他做出了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侧耳倾听。

    谈话突然停止,林中其他的声音便越发明显起来了。在韩锦川的示意下,沈梦君确实也注意到了这原本安静的环境中,出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是脚步声,一个稳健的步伐踏出的声响正由远及近、隐隐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