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八十三章 悦来客栈
金城学院，悦来客栈。 说是客栈，实际上却是仿古餐馆。看似实木清漆的梁柱壁板只是装饰效果，底下却是钢筋水泥、塑钢门窗、电线插座、电灯电视，以及这个时节最为重要的空调。 新校区启用仪式结束，张许瑶本来随大流跟着参观校内设施，偶然发现这边有WiFi有空调，她果断抛开大部队坐下来玩起了游戏。 “咚咚咚！吱！”包厢门被推开，盘发穿套裙的女士出现在门口，目光自然扫过房间。 张许瑶趴在八仙桌上，目光专注于手中电话屏幕，竟是沉迷手机全无所觉。直到脚步声渐近，侧面椅子被人拉开，她这才飞快抬头看向声音来处，后知后觉道：“呀！姐你也来啦！都忙完啦？” 来人正是汤佳怡，此时闻言却是轻摇其头，“还早着，我是开小差偷跑出来的。” 虽说今天的主角是金城学院本身，但她们夫妇呆在这里却是有些喧宾夺主，不断有人凑过来抛出各种请示和话题试图搭话。马竞还能摆出假笑应付过去，她却是实在架不住，瞅准空子果断跑路，最后走进了这间有熟人的包厢。 “正常，谁让你也是校领导呢！别人有事肯定都找你。” “只是挂名而已，要是早知道会这么麻烦我肯定坚决推掉，今天也不会过来。” 听见这话，张老师也不抬头直接追问一句：“不过来你能放心？” “有啥不放心的？”汤佳怡抓起一支未开封的果汁瓶随手拧开，“现在这支管理团队已经磨合了将近两年，还有蜜蜂教育全程监督指导，我们当然放心！” “既然放心你们干嘛过来凑热闹？”张许瑶暂停游戏放下手机，“来都来了，这些事情就是避免不了，毕竟你们的身份在哪里摆着。” 拿起自己那瓶菠萝汁摇了摇拧开，她扭头看向汤佳怡，“对了，雷州菠萝好像快要下市了吧，怎么特价菠萝汁还没卖完？” “没剩多少了，这些就是从最后一批存货里调出来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是说对面凤梨也滞销了么，这波菠萝用完正好用凤梨接档，不是美滋滋？” “凤梨是无眼菠萝，价格也要贵几倍，果汁厂表示买不起。” 喝了口果汁，汤佳怡好奇看着某人，“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些了？” “我想要试探一下，看看汤总有没有闲情逸致回答问题。” “嗯哼，你想问什么？” “这可是你说的啊，我肚子里攒了一堆问题就等着汤院长帮我解惑呢！” 汤佳怡看她一眼，“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拒绝不成？” 张许瑶闻言大喜：“那我问了啊！蜂教之前做的都是中小学还有幼儿园，怎么突然想起来办大学了？而且为什么是专科？以蜂教的实力，直接本科起步不是更好么？” “问题还真多，”汤佳怡伸手轻叩桌面，“第一，不存在什么突然想到，并校改名金城学院是在两年前，手册内容你没看到？选择专科起步，主要是考虑到cao作难度，平县以前只有老年大学不用多说，即便秦都市也只有5家普通本科，其中4个公办，一个二级学院，都不好cao作。” 张许瑶抽抽鼻子，显然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为什么非要盯着市内？全国几百家民办本科，为什么不考虑它们？还有蜜蜂和那么多大学有合作关系，拉上它们办一家新的二级学院，貌似也不算困难吧？” 二级学院原来指代大学下面的二级教学单位，如医学院、法学院之类，如今却多用来指代公办大学借由校企合作创办的独立二级学院。 独立学院的专业设置和录取分数线比较灵活，民办体制的高额学费又能持续贡献利润，一度受到公办大学看重。通过与企业合作或者干脆和自己合作的办法，各地大学陆续创办了300多所独立二级学院，被形象地称为“三本养一本”。 高峰时候，独立学院在校生接近200万人，属于大学扩招的一大主力。然而高学费、低水平也使得独立学院备受诟病，背上坑害一代大学生的恶名。 再后来，26号部令出台整顿独立学院，一面严格限制新办独立学院，一面对既有学院进行升级和分流，要么规范体制充实办学能力，并以独立学院名义发双证；要么转设成为彻底的民办大学；要么合并回归母体学校，总体数量正在逐年下降。 简单介绍了相关情况，汤女士轻笑打趣某人，“显然，你对二级学院的印象还停留十年前。然而现在不比从前，合作新建二级学院越来越难，入股收购倒是容易，可惜易地搬迁实在不好cao作。” 顺手在桌上画个圆圈，她继续说道：“收购球队异地搬迁都各种麻烦，大学的设备资产和人员关系更加复杂，搬迁向来是个费时费力的苦累活，我们实在犯不着去做。” “那也不一定要搬啊！”张许瑶忽然眼前一亮，“入股收购后派人接盘，继续留在原址办学，不就没有这些问题了？话说，你们为什么非要把学校放在平县？” 扭头看了眼窗外平淡无奇的小县城，她接着道：“这边既没有学术氛围，产业基础也不咋滴，人口和经济水平也无甚亮点，要是我就绝不会放在这边。” “那是你，不是我，更不是咱们马先生。” 汤佳怡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当初之所以成立蜜蜂教育，想的根本不是赚钱，至少第一目标不是赚钱。论起盈利能力，我们有很多高毛利、高增长的业务可以继续发展，完全没必要去赚这份辛苦钱。” “确实，蜜蜂学校和小花朵是解决员工子女教育问题，金城学院也是为了子弟教育？有了自家学校，员工子弟上技校、读专科完全免费？” “这边确实有针对职工子弟的奖助学金还有无息贷款，表现良好的确不用花钱。” 张许瑶瞪大眼睛，“真的？这样说出去不怕被人笑死？” “要是考进名校也有对应福利，这几条只是保底福利，通常用不到。” “然后呢？”小张老师追问道：“非要把金城学院设在平县，到底是为了什么？可别告诉我是为了回报家乡、教育扶贫！” “还真有这方面的原因，”汤佳怡笑着点头，抬手指向南面：“蜜蜂西北中心还有人工智能产业园开在这边，每年都需要能力符合要求、能够无缝接入蜜蜂体系的人才。既然现有技校、高职体系无法满足，我们索性自己来做。” “我明白了！”张许瑶忽然一拍桌子，“cao作系统和芯片要自主，人才培养体系也要自主，果然是蜜蜂那套掌控上游产业链的打法。早这么说不就清楚了？” “你这么理解也没问题。” 找到那本金城学院介绍手册摊在桌上，张许瑶笑着说道：“这里有智能制造、有应用电子、有动漫动画制作、有游戏制作、有人物和服装设计、有场景和舞台设计，唯独没有电竞专业。之前我还好奇为什么，现在终于想通了，这里就是给蜜蜂自己培养普通员工的地方，当然不需要那种用来骗钱的专业。” 因为电子竞技的火爆，电竞教育也是跟着水涨船高，不但传统的培训班受到热捧，还有不少大学专门开办电竞专业提供正式学历教育。这些大学的教材和考卷被发到网上，往往又能进一步激发社会对电竞教育的讨论和关注。 看到有利可图，各大游戏公司也是纷纷下场，联合相关机构推出自己的电竞教育计划。蜜蜂游戏也在里面掺了一脚，不过只做线上培训不碰线下。金城学院不开设电竞专业，应该也是基于相同原因。 听见她的吐槽，汤佳怡微微摇了摇头，“电竞教育这块确实有些虚火，但全都说成是骗钱，就有些过了。” “哪里过了？”张许瑶扬起脑袋反问。 虽不是从业者，但她却和这个行业多有接触，深知这里面有很多深不见底的巨坑。 “媒体提起电竞，总是拿冠军选手、王牌解说的千万年收入说事，却从不说整个行业的平均收入，更懒得提收入中位数，完全就是在误人子弟。还有那些电竞学院也是一样，言必称电竞行业有三十万人才缺口，却不说所谓缺口具体都是哪些工种！” 中位数指的是大小排序后位于中间的那个数，比起容易注水的平均收入，收入中位数更能反映普通大众的实际收入水平。 至于所谓三十万缺口，其实是参照足球等成熟竞技项目推算而来，要等赛事开发足够完善才会出现这些空缺，而且大部分是诸如数据分析、战术陪练、按摩理疗、舞美灯光、音响保障、客服接待、翻译等支持类工种，电竞选手和解说的空缺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这个貌似也不怪他们，影视行业纳税尚且不够正规，都是单干的电竞圈自然更加混乱。税务部门都那不到数据，媒体更加算不出中位数在哪里。至于学校那边，其实很多都有暗示，打不了职业可以转入相关专业。” “那也是挂羊头卖狗rou，能骗一个是一个，拿别人的梦想赚钱！” “你这一棒子打得着实狠，”汤佳怡笑笑，手指楼下：“这里的动漫和游戏类专业的学费也不便宜，按你的标准也是靠着贩卖梦想赚钱。” “那不一样，”张许瑶敲了敲自己手机，“单看这个就知道，你们还是有梦想的。”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卡通风格的三人合照，正是《三口之家》的主界面。这款游戏同样出自蜜蜂游戏，从高考结束到现在四十多天，游戏人气始终不降。虽然有着游戏还处于免费内测阶段的关系，却也从侧面说明了游戏的良好质量以及诚意。 汤佳怡眯眼点头：“多谢夸奖，我会帮你转达开发团队。” “对了，这游戏什么时候收费啊？还有这名字太不符合现实，能不能改掉？” “‘三口之家’只是暂定的中文名，将来正式发行可以会用‘家庭模拟器’这个名字，正好和英文名统一起来。” “又是一个模拟器？光是我知道的，今年就有‘职业模拟器’、‘作死模拟器’，再加上这个就是三个了，你们到底有多爱模拟器？” “其实是五个，”汤佳怡看着手机屏幕道：“你玩过的‘跃龙门’海外版叫做‘科举考试模拟器’，另外还有一款‘龙女模拟器’。当然，‘职业模拟器’是比较新颖的角儿扮演游戏，不算是纯粹的模拟养成类游戏。至于‘作死模拟器’，更是面向社会大众尤其是青少年的免费教育游戏，要是把这两个刨掉，实际还是三个。” 听见这话，张许瑶便忍不住笑了起来，“现在还说它是教育游戏？不觉得实在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么？” 正如其名，《作死模拟器》是一款以“不作死就不会死”为主题的教育游戏。游戏借助蜜蜂的引擎和美术素材细致还原了酗酒、野泳、闯红灯、高空自拍、炸窨井盖、捅马蜂窝、鬼火飙车、非法穿越等数十种典型的作死行为，并且刻意调高了相应行为致伤致死的几率。 蜂游特意选在暑假开始之际免费公布这款游戏，本意是想要提醒广大学生玩家珍惜生命远离作死。然而没想到的是，《作死模拟器》反倒在资深玩家那里大获好评，下载量和评分都很高。 这款游戏有着极高自由度以及生动真实的画面，还有国产游戏罕见的血腥画面，会吸引到见惯世面的老玩家，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到了他们手中，游戏真的成了“作死模拟器”，每天都有几十上百种新的死法被开发出来，堪称真人版《模拟山羊》。 当然，有关部门其实并没有坐视不理。虽然接受了蜂游唯有真实才有教育意义的说辞，没有专门发文查禁这款游戏，却严令禁止视频网站传播它的影像。虽然只能借助脚本录像以及加密网盘来互相交流，这帮玩家反倒乐此不疲，很享受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