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磨难
信仰是种本能,是心灵空虚时本能寻找的一种支柱。 面对被清空的柴房,黑暗无光,冷风嗖嗖,蜷缩在墙角抱着膝盖,空寂的房间里,带动着空洞的内心,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想不起。 无意识的,我就想到了那么一句话。 被惩罚了,被关禁闭了,虽然这禁闭室怎么看怎么透风。 全新低落的感觉,渺小卑微的我,该是数不清的难过和委屈,毕竟真的不算是我的错,再说也没有所谓的生命危险。 脑海空白一片,只是偶尔只言片语的飘过,有浮现却没有记忆,就像刚才,刚才想什么来着? 抬起低埋的头颅,冷清的双眼无神似地看着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的物件,可我却能清楚的知道眼光流落过的地方都有些什么,该有些什么。 从来没考虑过,原来曾经住过的柴房,还有关闭犯错的下人的功能啊。 虽然我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最多就是木然不搭理,面对他们的问题呈神游状。 在进来的时候,借着火光的照耀,我才看清已经被腾空了房子,原先的柴禾和说要给劈材打杂的粗奴住的木板床都没了。 什么时候弄的?该不会是专门给我腾的?不怎么像啊,做什么呢?就这里离大厨房最近呢,要是柴房不在这里,难道要专门重新建立一个? 算是自娱自乐的想着轻语着,有时候前言不搭后语,有时候才说完已经忘了,不管怎么样,我只是想打发时间而已。 离早上还远着呢,在这黑乎乎的漏风的房子里,没有床没有被子,连最基本的茅草都不具备,我可不认为自己能强悍到冰冷的情况下熟睡,尤其是刚刚经历了那些冲击。 对了,被三少爷那一吓,我想起了什么来着?十岁前的事情吧,可惜了不是这具身体的,我想自嘲的说想起前身的记忆在这时候了,能有什么用?怎么能不来点实际的?比如这身体的主人关于她家族据说灭亡的事? 说好不要回忆,回忆确如电影一般自觉放映,尤其是那最深刻最难过最悲哀的那瞬间,如同溅水的滚油,开花儿似的倒映着我的悲哀。 原来我不是没有父母,原来我只是父母交易的一个工具,原来父母并不如我幻想中的和睦甚至简单的平和,原来就是因为我的娇蛮,引发了两人间的战斗,才导致父母在我面前在我眼中双双血流成河的离去。 我就这样成了孤儿,一个生性凉薄,不爱理人呆愣的人。 原来我就是这样转变的啊。 那接下来呢?想起了又如何?没想起又怎样? 入了方府,我已是方府丫鬟,好不容易从最低等的粗使丫鬟出去了,这会儿又被关了回来,是不是又要再次回到以前的日子? 没有什么纸张楔子的束缚,我干脆离开得了,省得不知天高地厚,有点颜色就开染房的多嘴多舌,再惹事端。 大家宅院,可是不必平常百姓家啊,即使说他们再怎么的和善,牵涉到自身利益,我看都差不多的心狠手辣吧? 这次是我运气好,三少爷化险为夷,若是没有过关,我想我已经上地府报到了吧? 对于刚刚来到这个时代遇见的第一个人,方世寻,我很感激,若不是他,可能我真的会饿死,那时候乞丐一般的我,还好巧不巧的在森林里迷了路。 这算得上安稳的生活也是他给我的,虽然并不怎么受用,可即使是一个粗使丫鬟,若是乞丐般的我,来了也许也进不来。 要走,还是等他回来了说一声再走吧,算是有头有尾,即使没法报恩,以后总能逮着一两个机会的。 至于三少爷? 曾经有过的心疼有过的怜惜,也不过是对他小小年纪就受如此折磨还意志坚定的活着感到欣慰,年长者对于年少者的一种赞赏。 是啊,即使表现得多小多娇弱,本质的我确实比他大很多,至少在这个身体只有十岁心理年龄却二十好几的我面前,十六左右的他只能算是个偶尔闹着别扭,时而温柔的大男孩而已。 以后,谁能一辈子照看着谁呢。 一辈子 一辈子的残疾,一辈子的不良于行? 真的不必,只要十八岁就好,十八岁以后就会好转的。 当时还年少的蓝赫尔跟在父亲身边,是听父亲跟方老爷和夫人如此说的。 本来就是,现在都十几年了,还有几年? 不足三年,却在这关头除了差错,差点功亏一篑。 一想着那会儿好在及时察觉到球状母卵的不安分,立即停止采取,才险险的错手一条人命。 要知道,这条人命可金贵着,万千人里面,能找着一个都好。 才将看了那人的症状,分明是没有药物的催发作用,就连后来补上的那颗药丸,都只有一半的药效,可怎能抵挡月圆夜的凶猛? 陷入昏睡?轻的,要不是松手快,那一刻发作的时候,已经没命了。 是谁?谁在背后捣乱? 方世勋即使再怎么的不热衷过,但好歹每次都有把药喝下去的,他身边的丫鬟奴才更不可能擅自做主,本就奴才少的梧桐院,她可是听说俩都很护主子的。 难道是她身边出的问题? 一瞬间闪过一张俏颜,柳眉轻挑,长目婉转,本来秀丽的面容却硬生生的在外人面前带上媚颜,矫揉造作。 即使没有亲眼看见,听下面人汇报的时候,那也是个能想象的容颜,只因那人过于简单的心思。 是她吗? 吱呀 上前准备推门的木棉手就定在门上还没动,门就自动往里开了,探出一张才想起的容颜。 “宫主,你哦,蓝大夫,您们回来了,快进来,奴婢在屋里已经升起了暖盆。” 俏惟一时口快,又想着宫主离开前那‘赞赏’的眼神,不自觉的大胆起来,好在木棉即使打眼色,她才想起这是院门口,不是那隔音效果奇佳的主屋。 现在虽然是入冬,但每个院子都有连接地龙暖壁,只是主屋有东西,需要更高一点的温度。 蓝赫尔一眼扫过去,带着怀疑和更深的寒冰,瞬间成功的让那本还笑颜灿开的小脸因为压力开始苍白,那略微单薄的身子也有些站不稳的摇晃,犹如面对最凶猛的禽兽,没有一点点生还的希望。 才那么几步的距离,宫主离开了,俏惟尤白着的小脸滴下冷汗,没有放松的感觉,反而觉得窒息的难受。 门口已经没了人,冬风带着凉意刮过,卷起残叶飘零,在空中打着转儿向着里面飞旋,却半路阻挡在伫立的丫鬟身上。 好半响,全身都冷冻麻木了,俏惟才堪堪回神,望了眼已经熄灭烛火的主屋,神色复杂。 宫主不用后抛弃的人从来不曾有存活,而自己应该不会也要步入那个行列了吧? 沉思的不仅是那表现得极为单纯的丫鬟,还有黑幕中安静准备入睡的蓝赫尔,无声的叹息盘旋口中。 才十五啊,剩下的半个月就不能运转了,只能让其修养到下个月有了药物的催发才能继续。 一个月,才堪堪其余一个月三分之一反而分量不到呢。 ~~~~~~~~ 嘈杂的动作伴随着叫骂人的大声喊叫,我幽幽的睁开眼睛,才恍然,昨晚我还真就这样睡着了? 不想动,即使脑袋已经完全的清醒,也理清了昨晚还觉得混乱的脑袋,可是还是不想动。 有些可笑呢,那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就被我想得如此的复杂? 现在的我是谁?是一个叫方忆的小丫头,是方府里一个本来不起眼的小丫鬟,是这带着封建气息社会中渺渺一员。 想那么多干嘛,今生今世只能作为这个人存活,有什么可烦恼的? 若真要烦恼,那也该是如今这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的事情,该如何摆脱,如何生存,让这样的困境在以后的人生中都不能再出现! 闭着眼睛养神,其实肚子很饿,昨晚闹了那么久,这会儿即使天才微亮,也该是早上七点多了吧?
只是入冬而已,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 其实我很不喜欢数那小小的漏斗上的刻度,更不喜欢辨别那像甲骨文的字迹,我还是喜欢直白一点的时间表达,这样多简单? 是挺简单的,隔着一堵墙,我也能辨别传来的话语中简单的含意,很有趣不是? “作死啊,还不动作快点,待会儿就该有人来拿热水了,你个挨千刀的死丫头,不知道动作麻利点?” 以前住在这里不觉得,没想到长时间的隔离后,再次在这里听着隔避那管事婆子的破天吼,意外的觉得很亲热。 伴随着怒吼,还夹带着打散碰撞东西的声响,想必又是哪个丫头动作慢了点被如此厉吼后带着慌乱更加的出错了吧? “哎哟我的祖宗,这可是名贵的血燕窝啊,你咋能当成不要钱的白面似地猛往里倒呢。” 其实管事婆子什么都负责,可就是太负责了,什么都检查什么都监督,也就什么都不顺眼,什么都会说上一两句。 不过如此都能当得长久,只能说这方法即使得罪人,可也得到了当家的认同,前途无量啊。 “嬷嬷,我来打点热水,还有么?” 清亮的声音,年少的女子,由远及近,看似刚入厨房门。 “哟,花青啊,怎么这会儿自个儿来了呢?你要的话说一声,婆子我立马派人给你送过去!” 有些谄媚,但不可否认,这管事婆子捏着嗓子说开着花儿的话,还真有一种有些听不下去,总想着能不能一拳打破那难听的尖嗓子! 扯着嘴角无声的笑,却无力的垂落,有些累。 “不用。这不是昨晚儿折腾了半宿,夫人早上就起来晚了。想着呆会儿用完膳食还得上老夫人的佛堂解释一番,这才让我来打热水,想着自己过来快些罢了。” “这样啊黑妞,给花青jiejie打盆热水出来,要快!”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传来的不是瓢舀水的声音,倒像是慌乱中打散了堆积木柴的柴堆,木棍散落在地的声响。 “你个作死的丫头,怎么就不能做点有用的事啊?啊!” 尾音上挑,带着严重的不满,看来管事婆子的火气真的被这个叫黑妞的丫头点得很旺呢。 该是新来的吧?我才离开没多久呢,之前可没发觉有这号人物呢,适才被吵醒的妈声,该是这黑妞惹出来的吧? 之后两人又闲聊了一两句,无非是婆子找着话题拐着弯儿的想问问,看看跟着夫人混的丫鬟花青能不能说点昨晚的内幕,毕竟只知道有两声尖叫炒热了全府的夜间睡眠,可并没有被告知后续的发展。 花青啊,昨晚那个凶狠的瞪我还想背后踹我的高傲丫鬟,看那样该是个易怒容易被激将的人呢。 左右言其他,花青很巧妙的跳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坑,半句不提昨晚的事,只说昨晚老夫人有些受惊,这会儿担惊受怕的,说夫人膳后会去陪伴什么的。 原来府里除了老爷夫人还有一个老夫人,原来这个老夫人七旬之龄,还日日念经祈福佑孙子平安,原来老夫人最心疼的是三少爷柳世勋,只是怎么没看她来过梧桐院呢? 之后有段时间的平静,但也只是没有说话,该有的动作还是有动静,相对那高音尖锐而言,这好了很多。 但头很痛,觉得吵,比刚才有人交谈有人大骂的时候还觉得吵,那些本来不觉得的声音,放大了无数倍的在耳边响起,透过薄薄的耳膜,直接刺激脑袋,带着尖锐,慢慢的演变成刺激高频的低鸣。 身体好沉重,好无力,眼睛也不想睁开,却没有睡觉的欲望,脑袋快要炸开了,明明一切都糟糕之极,可为什么我会这么的清醒? 鲜明的对比,一边是快要爆炸的难受,一边却是有生以来最为的清醒,清醒到敏锐,清醒到能清楚的辨认,朝着这禁闭室而来的人,清醒得能感觉到,来人中的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