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与你无关
可秦子岳那么好的人,她却注定辜负。 谢宁垂头看着脚尖,一直都没有出声。就算得知了秦峰心仪于她的真相,她也不会为了对方回绝与魏国公府的亲事。 这不单单是践约守信的问题,正如秦峰所言,她的确不曾对魏青阳动心。可她对秦峰也一样并无男女之情,又怎会为了他而毁婚。 媒妁之命,父母之言,这世间的姻缘大抵如此。她还给不了对方感情,可魏青阳已经足够包容她。这样的婚事已是她高攀,她又怎会为了秦峰出尔反尔。 当断则断。 谢宁咬了咬牙,旋即便抬起头来,径直对着身前的秦峰言道:“无论如何,如今我与魏青阳已经有了婚约。安王殿下,有些不该有的念头,你还是放下吧。” 安王殿下。 “呵,”察觉到谢宁话中的疏离,秦峰不由摇首,自嘲般地轻笑了一声,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谢宁,语气坚定道:“喜欢谁是我自己自己的自由。阿宁,就算是你,也没有资格阻止我。我心仪于你,但与你无关。” 可眼前形势昭然,两人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秦峰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就算他再痴情,在自己身上花费再多心思也是无济于事。 什么叫我心仪于你,但与你无关? 从前她被瞒在鼓里就算了,如今她既得知了秦峰的心意,又叫她怎能再安心领受对方的“好意”,怎能眼看着秦峰一味付出却坐视不理。 谢宁一时气极,当即便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道:“根本就得不到回应的付出,有意义吗?连萧衍都已经放下,你怎么就非要一意孤行。” 秦峰目光一闪,却是神情从容道:“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谢宁嘲讽地看着他,反唇相讥道:“不都是喜欢上了不喜欢自己的人吗?” 尽管面上摆出一副冷脸,可此时谢宁心中却是万分纠结。如果可以,她也不愿与秦峰如此针锋相对。 毕竟她一直将对方当做最信赖的知心好友。 可谢宁更深知此事处理不当的后患,她不想让秦峰一直固执下去,便只好快刀斩乱麻,直接点明自己对他无意,先令对方断了这念头,才好再议其他。 “我说的不一样,是指你和顾晴菀不一样。” 秦峰的视线定定落在谢宁身上。那目光专注认真,看得谢宁心下漏跳一拍。 “我看没什么不同,”尽管心下慌乱,谢宁面上仍作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冷笑出声道:“若真要论有什么不一样,我看萧衍还比你利落些。知道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便干脆放下这段感情。” 察觉到谢宁刻意拿萧衍作比激将,秦峰却忽然笑了起来,面上泛起真切的愉色,整个人霎时便生动了起来。 仿佛一座常年被白雪覆盖的冰山,忽然融成了春暖花开。 可谢宁此时却无心欣赏,只是故作冷淡地看了秦峰一眼,旋即便不耐烦地质问道:“你笑什么?” “我与萧衍不同,”秦峰没有回答谢宁的问题,只是顾左右而言他,“他喜欢的是顾晴菀,而我喜欢的却是你。” 迎面便是一道灼灼的视线,谢宁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颇有几分无理取闹地犟嘴道:“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秦峰嘴角含笑,目光通透地看着谢宁,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般神态自若地道:”当然不同。顾晴菀明明不喜欢萧衍,却还要利用他。这种事,你不会做。”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没想到秦峰会有这么多说辞来辩驳,谢宁一时被他气得不打一处来,就连语气里也难掩怒色,“万一我也是在一直利用你呢?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怎么想的?” 她话音落下,秦峰却是神色不变,嘴边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出声道:“其实阿宁你不必担心许多。我不是已经与你说过了吗,不管我对谁有意,都是我自己的事。我心中自有分寸,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她当然知道秦峰是为她好了,可问题的关键根本就不在这里——她已有婚约在身,又哪里值得秦峰如此费心,甚至还要为了女官试一事,特地抽出时间来指点她。 谢宁心思微动,旋即脑中便是灵光一闪,当即出声反问道:“不会对我做什么,那女官试应考一事上,你又何必瞒我?我已经与魏青阳定亲,就算再怎么学琴棋书画,也与殿下身边的王妃之位无缘了。” 猝然之间,她才从秦峰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尽管心中万分震惊,可这却不妨碍她回想起过往的片段,将无数蛛丝马迹串联成一条线。 原来不知不觉,秦峰竟打着各种乍看无关紧要的名头为她做了这么多。 所谓训兵的交易,燕地剿匪的功劳,武馆的筹建,还有眼下女官试的准备。 谢宁怎么可能不动容。 可正因她心中感动,才更要阻止对方这样的举动。 她何德何能,能得秦峰如此相待。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秦峰再这样执迷下去,不如她来当这个恶人,哪怕两人以后连朋友也做不成,谢宁也不能坐视秦峰为她百般筹谋。 “我明白,”秦峰哪里听不出她话中之意,何况他对谢宁知之甚深,自然明白对方此刻为何会态度大变,心下一暖,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目光一黯,旋即便淡淡道:“这件事我心中有数,你尽管安心就是。” 谢宁闻言,便不由细细打量了对方一番。一时之间,竟也分不清对方话中真假,只得稍显狐疑地应道:“如此便好。” 话音落下,她便向后退了一小步,正要转身离去,却又被站在对面的秦峰唤住,“阿宁。” “怎么了?”饶是此刻心乱如麻,在对上秦峰时,谢宁也不曾将纷乱思绪显露分毫。 秦峰顺势走到谢宁身旁,神色从容地转头道:“如果我告诉你,魏青阳与你定亲是另有用意,你会相信吗?” 如同晴天霹雳落下,谢宁下意识地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秦峰,却是不知在他看似风轻云淡的口吻之下,对方所言究竟只是意在试探自己的心意,还是确有其事。 本就心乱如麻,如今又被秦峰一语扰乱了心神,谢宁好半天才清醒过来,却是神色坚定地看着秦峰,语气淡淡道:“我不信。谢宁不过一个小女子而已,哪里值得魏国公府早早布局,处心积虑地算计。” 秦峰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同谢宁解释什么,只是抬手示意道:“走吧。” 他可以装作若无其事,谢宁却不能在明知对方心仪于她的前提下同他如此亲密,余光瞄到身侧寸尺间秦峰肩上的暗纹,谢宁便不着痕迹地慢下了步子,刻意落在了秦峰身后。 秦峰察觉后,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眸色一暗,便继续若无其事地向澄阳楼的方向走去。 “萧衍和魏小姐还在厢房吗?”两人前后走了一段路后,秦峰便骤然开口。他虽未曾回头,可话音之中却分外从容,仿佛笃定了谢宁不会不加理会。 不过对方自顾自在前面走着的举动的确令谢宁很是安心,闻言便不由淡淡回道:“嗯,我走前曾与他们约定,等下要在酒楼处同他们相会。” 秦峰却并未结束两人的对话,“今日是魏小姐主动要前来的吧。” “她有话要同萧大哥说。” 两人一问一答,无形中竟让谢宁少了不少防备之心,恍惚间更是有种错觉,仿佛她与秦峰回到了从前。 出了巷口,两人便回到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澄阳楼近在咫尺,谢宁一面跟在秦峰身后,一面忍不住担心起魏倾城与萧衍相谈后的结果。 “吁——吁——吁!” 身后传来隐隐约约的动静,谢宁下意识地抖动起耳尖,却因街上鼎沸人声而没能辨出对方具体的方位,只听见奔腾的马蹄声和男子的驱赶声越来越近,下意识地回过头去,便只见一辆马车横冲直撞地驶来,扬起路边飞尘无数。 不对!这是惊马了!
谢宁敏锐地察觉到这马车的不妥,再定睛一看时,便见那车前红棕马越发躁动了几分,一路腾跃而来,令街上行人纷纷避让开来。 一时间不远处的众人皆是惊慌失措。谢宁没有迟疑,当下便迎着那马车的方向奔去,一面示警周遭行人,一面早作准备,暗自调动起周身内力。 “后头有马匹受惊了!大家快让开!” 周遭人声嘈杂,耳膜旁却只传来呼啸的风声,谢宁如同一道闪电,不过片刻功夫便已跑过了小半条街。 虽听不见旁的声音,口中的高呼却是半分不减。 示警的话也不知喊了多少次,谢宁总算跑到了那马车面前。 “吁——吁——吁!” 只见那车上的男子一片惊慌之色,死命抓着手中的缰绳,反复地喊着止息的口号,却始终只是无济于事。 失控的红马越来越快地行进着,高抬的前蹄眼看便要踩向前方的谢宁,情势已然是千钧一发。 谢宁面上却没有半分慌乱,深吸一口气后,便冷静地向前方望去。好不容易等到那恰到好处的时机后,谢宁目光一闪,正要纵身跃起,却被街旁一角忽然出现的白衣人影拦住。 秦子岳。 此时不是谈话的时候,谢宁只看了秦峰一眼,便不由脚下一动,正要从对方横在自己身前的手臂旁绕过,却被他一掌给打到了路旁。 对方的力道掌握的恰到好处,谢宁虽跌到了地上,却并未受伤。被路旁的大娘好心将她扶起后,谢宁却顾不上道谢,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秦峰的身影。 只见他轻松地一跃而起,从赶车人手中夺过缰绳,霎时便坐在了马背上,几乎没费吹灰之力,不过几息的功夫,便已将那狂躁的红马制服。 无论是轻功还是马术,都是非常人能及的卓绝。 谢宁忍不住想到此前秦曦刻意举办的那场鸿门宴上,秦峰面对惊马之时,似乎也是这般轻松。 神色顿时便恍惚了一下,再度回神之际,秦峰早已翻身下马,走到了她面前。 “阿宁,咱们走吧。”秦峰目光一瞥,视线旋即便落在了一旁挽手搀扶谢宁的妇人身上,嘴边便泛起微微笑意,礼数周全地颔首道:“这位大娘,多谢了。” “不谢不谢,”这妇人也是才从方才惊马的阵仗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打量了秦峰一眼,霎时便移不开视线,难掩惊诧地迟疑道:“您……您是安王殿下?” “还有这位姑娘,莫非是谢女侠?”妇人的视线旋即落在谢宁身上,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 严武营众人归京时,他们两人曾在城楼相迎。百姓之中,会有人认出他们两人并不奇怪。 何况这妇人声音并不算大,谢宁闻言后,便只是下意识看了秦峰一眼。一如往常。 秦峰却没出言回应,只是神色淡淡地冲着那妇人点了点头,便拉着谢宁匆匆地走了出去。 “子岳兄,”谢宁觉察到些许不妥,等到两人走到对街酒楼门外,趁着四下无人,便径直开口问道:“你方才显露过武功,是不是担心因此才担心被人识破身份?” 秦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却没出言回应。 谢宁见状,心中便已有了答案,不由再度郁闷起来。 若不是为了她,想必秦峰也不会贸然出手。 “你不必多想,”秦峰似是能看出她心思,“那马儿显然已经失控,若不制住它,只怕街上会有不少百姓受伤。我前去相助,不过是出于本能而已。” 言罢,他便转身进了酒楼。徒留谢宁一个人在外头错愕了一会儿,片刻后才心烦意乱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跟了上去。 秦峰话中虽将干系撇得干净,可谢宁心中如何不知,他当时明明是因为担心自己才会上前的。 尤其是对方之前那一掌……掌风虽强烈,力道却控制得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