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千金难得
安逸的十月过得很快,转眼间便到了月末,谢宁在严武馆中呆得自在,魏倾城在国公府呆得却有些发闷。 一封书信传来,谢宁便忙里偷闲,抽出一天空隙,与她相约在了严武馆中。 多日不见,谢宁接到对方的消息后,心中却是颇为愧疚。毕竟她最近太过忙碌,便忘了与魏小妹联络,也不知她这腼腆的性子,是要反复犹豫了多久,才按捺不住地主动找了过来。 也难怪两人相见之时,魏倾城会如此亲昵地挽着谢宁的手臂,半真半假地嗔怒道:“这几日哥哥不在京中,就连谢jiejie你也忙得脱不开身。也不知你们一个两个都在忙些什么,今日我好不容易见上你一面,你总也得给我瞧瞧吧。” 出于种种顾虑,谢宁不便直言她这几日跟着秦峰学习点xue一事,目光一闪后,便只好语焉不详地答道:“也就是处理一些武馆事务,还有准备女官试而已。你都清楚的。” “嗯,”魏倾城本也无心深究此事,可一时心思一转,便想起了先前兄长的叮嘱,便不由看了谢宁一眼,捂嘴轻笑道:“对了,说起女官试,哥哥上次还同我提起过。谢jiejie也知,家中也有意令我参报,嗯……” 魏倾城话音一顿,旋即便伸手扯了扯谢宁的袖子,语气真诚道:“我不知jiejie准备得如何了。可若是无人指点,只怕要走上不少弯路,谢jiejie如不嫌麻烦,何不每日到国公府与我一同备考?反正府里也有女先生在。” 说着,魏倾城却不由面上一红,垂眸低头,又忍不住添了一句道:“反正这也是我哥哥的意思。” 谢宁闻言,心中却一时有些复杂。魏氏兄妹的好意,她自然不会错辨,可终究却也只能心领而已。 如今她虽搬出侯府。却不若外人猜测那般难过,上无包藏祸心的长辈管束陷害,下无势力的仆妇丫鬟指手画脚,更有秦峰亲自过来指点。助她应考,可谓是事事顺心。 如此若还不能成事,恐怕也只能怪她天资有限了。 可魏倾城对此显然不知。 谢宁不由想到上次秦峰对她提及的“男女之别”,心中忽然就起了试探之意,却也没傻到直接将事实真相和盘托出。而是打定了主意,要隐晦地一步一步来。 同为女子,只希望魏倾城能理解她的不便之处吧。 心思转过,谢宁便暗暗定了定神,略微勾了勾唇角,抬眸便对着魏倾城道:“如今我手上打理着武馆之事,短期之内定是脱不开身,只怕是要辜负你们兄妹的一番好意了。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如今学得还不错。” 魏倾城见她拒绝,心情便不由有些低落。一双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眸霎时便黯下了三分,看得谢宁心中微微有些不忍。 “真的吗?”饶是如此,魏倾城却仍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 “嗯,”谢宁点了点头,旋即扬唇笑道:“你若不信,不如过来与我下盘棋,如何?”话音未落,便抬手指向了院中的棋坪。 她此举却并非是心血来潮。认真算来,学了这许多时日,她的棋艺却是最为出色的。就连秦峰也曾就此夸过她两句。 魏小妹心思敏锐,又对她了解颇深,若是察觉到她棋力有所进益,定然会有所猜测。到时她再顺水推舟。便可趁机试探对方一番,看看她对于传授自己课业之人究竟有何要求。 同样,若是魏小妹并未察觉此事,她也可借这对弈一事,向对方展现一下自己的棋艺,也好令对方放下心来。 这一招。却是一举两得。 不提谢宁心中反复思虑,却说魏倾城闻言,面上竟是一副犹豫神色,欲言又止道:“谢jiejie,你当真要同我下棋吗?” 谢宁哪里不知她是在担心自己棋艺不精,心中暗笑之余,便微抬了抬下巴,神情笃定地挑眉道:“当然了。我棋艺如何,你同我对弈一局,便知真假。” 魏倾城闻言便向着她所指的方向走去,面上却仍是半信半疑,择子之时,当然也是先选了白子。 谢宁也未曾出言阻止,毕竟她方才已经将大话说在了前头。不同于荒废棋艺的萧衍,魏倾城棋力究竟如何,她终究也不知晓,万一太过自信,闹了笑话便不好了。 思及此,谢宁便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一番吐纳过后,方才平复了心绪。抬手间执棋落子,动作自是有条不紊。 魏倾城出身魏国公府,幼承庭训,算得上是大秦真正的世家贵女,对于琴棋书画四艺,自然是所知甚深。眼见谢宁姿势娴熟,便去了心中的疑虑,抿嘴一笑后,便也随之落了一子。 她的棋路也很别致,认真细究起来,倒与明霜有几分相近。不过两者虽是一样的谨慎,可魏倾城落子显然思虑过重。 瞻前顾后四字,到她这里竟成了好事。 眼看着对方一次又一次地跳过自己刻意设下的陷阱,本就沉不住气的谢宁便越发急躁了起来,连落两字都出了昏招,被魏小妹吃了好几枚棋子。 如此情形之下,谢宁便只得尽力压下心中的浮躁,再落子之前,便也决意再三斟酌一番,以免一时冲动,输了棋局。 “呵呵——” 就在此时,对面却忽然传来一声轻笑。谢宁抬起头来,便见魏倾城放下指间棋子,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双手托腮道:“谢jiejie棋艺果然不错。只是我下棋向来慢得很,咱们好不容易见上一面。若是再这般对弈下去,只怕到天黑也说不上几句话了。” 纵是两人关系亲密,魏小妹也难得同她说上这么一大段话。谢宁不难辨出她眼底的愉色,闻言便也勾了勾嘴角,含笑应道:“那便依你。”说着便站起身来。 魏倾城不由走到谢宁身边,一双眼睛晶亮亮地看着谢宁,忍不住地夸赞道:“都说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谢jiejie能有如此进益,可见也是天资聪颖的缘故。我回去定要写信告诉哥哥,这备考女官试一事,就不必他再乱cao心了。” 她这话音之中,颇有几分打趣意味。谢宁听来。便不由觉得怪怪的。并且这份异样的感觉,她虽无法具体描绘,却敢肯定明显与羞怯无关。 谢宁不曾接话。 许是看出她此时不适,魏倾城也体贴地止了话题。话音一转,便顺势问起了谢宁近日所学来,“总之依jiejie目前的水平,棋艺你是不必担心了。就不知其他诸艺,你如今学得如何?” 对事不对人。她方才下意识的不舒服仅仅只是针对魏倾城所言。而与她本人无关。对方已换了话题,谢宁自然也将这不适感暂时抛到了脑后,转头便向魏倾城看去,全无芥蒂地答道:“这种事不急于一时,我眼下也是循序渐进而已。谢meimei不妨随我到书房去,我再向你展示一番,如何?” 这话说来分外自然,可叹谢宁却没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竟是模仿了秦峰指点她时的说辞口吻。 魏倾城闻言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便移步去了书房。一推开门,入目便是摆在正中的书案。谢宁下意识地便要将今早抽空默的两篇大字拿给魏倾城看,回过头来,却见对方竟将视线落在了一旁的琴架上。 谢宁略笑了笑,自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拿着手中的纸便向魏倾城走了过去。却不料魏倾城闻声转过头来,面上却是一副诧异神色。 谢宁心下一疑,便不由出声关切道:“怎么了?” 魏倾城却是皱了皱眉头,毫不掩饰面上的疑色与忧虑,声音略抖地指着黑漆的琴身道:“谢jiejie,这琴可是你的?” “是啊。”谢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片刻后才反应到对方的反常,心下一滞,面上却仍是神色如常道:“这琴有什么不妥吗?” 话虽如此。她此时却不免有些心虚。毕竟这琴是从安王府里拿过来的,想来以秦峰当朝王爷的身份,这张琴的价值定然不菲。 她是想让魏倾城看出些许端倪,却没打算让对方直接发觉真相啊。 垂在身侧的双手皆握成拳,掌心之处亦是渗出一层冷汗来。谢宁一双杏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魏小妹,面上虽尽力克制着紧张情绪。心中却仍是暗暗打鼓。
“也不是有什么不妥,”良久后,魏倾城方才收回打量的目光,转而看向谢宁,缓缓出声道:“只是这琴是传说中的焦尾,坊间传闻,纵有千金也难得。不知谢jiejie你,是从何处得来?” 谢宁早知她会有此问,饶是心中震惊,面上却也不露分毫,只是坦然地看着她道:“是安王殿下所借。” 她与秦峰之间的关系并非秘密。先前是她多想,倘若魏小妹连一张借来的琴都无法接受,只怕对方指点她备考的事倒真成了个需要隐瞒的麻烦了。 思及此,谢宁不免有些头疼,深吸一口气后,便只好安慰自己,借此机会,试探一番魏小妹的态度也好。 魏倾城的反应却并没有她所设想的那般糟糕。但见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便微微笑道:“怪我差点忘了,谢jiejie曾助安王剿匪,如今你们又一同处理武馆事务,他会借琴给你也是常事。我还以为……”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便低了下去。 谢宁不由纳闷,便下意识地追问道:“你以为什么?” “没什么,”魏倾城摇了摇头,很是不好意思地呐声道:“我方才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毕竟jiejie你欲往兵部,平素又对琴艺没什么兴致,房里摆着这么一张好琴未免奇怪。不过这琴既是安王所有,便不见怪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莫非要考去兵部,就不能学琴了吗? 听过魏小妹这一番解释后,谢宁心中疑惑不减反增,当下便忍不住皱眉问道:“谢meimei这是何意?难不成这琴艺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不防她忽出此言,魏倾城不由面色一白,有些闪躲地低下了头,神情慌乱,断断续续地答道:“我……我不是……有意的……”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谢宁自知方才惊到了对方,便上前揽住了对方的肩膀,一面拍打轻抚着,一面耐着性子柔声安慰道:“只是方才有些激动,才会一时控制不住。倾城你莫要放在心上。” 话音落下,魏倾城这才抬起头来,眼中却已有了水光,泪珠盈盈在眼眶里打转,谢宁心中越发懊恼不已。 “是我自己的错,谢jiejie勿怪才是。”魏倾城面上一红,眼中却带了几分不解,低声道:“至于我方才所言——莫非谢jiejie不知,女官试选拔虽是八艺,可六部所考科目却各有不同吗?” 谢宁闻言,便是心中一滞,只觉有雷电轰隆劈过,不过短短一瞬,脑中竟成了一片空白,耳旁却仍有魏倾城的声音传来。每一句都像是压在心上的巨石,令她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好比我有意到礼部任职,到时考较的便是礼乐书棋。谢jiejie你意在兵部,便只须筹备礼棋御射四艺。” 礼棋御射吗?谢宁反复默念着这四项才艺,头一次希望自己从来没听过方才魏倾城所言。 难不成从始至终,秦峰对她说的都是假的吗? 正是因他,谢宁才有了考取女官试的念头。一路上,秦峰对她更是帮助甚多。良师益友,用来形容他再不为过。 可在这样的费心指点下,竟也掩盖着欺骗吗? 秦峰是当朝王爷,见识自然比她这个从蜀地而来的小女子强上许多。连魏倾城都知道考取兵部要准备些什么,谢宁不信秦峰会一无所知。 可对方已然为她做了这么多,却也没有骗她的理由啊。被人瞒在鼓里这么久,谢宁心中说是不恼是骗人的,可比起愤怒来,她此刻更多的感受却是茫然与不解。 她不知道,子岳兄究竟为何会这样做。也不知道,对方为何要刻意瞒她。 PS:之前明霜和秦峰冲突的时候提过一次,秦峰其实是故意亲自教导谢宁的,然后给她安排了很多她根本不用学的东西。看似****,但是用心良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