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图谋洛阳
“影子刺客杨虚彦,据闻此人已经加盟李阀,此人实乃当世第一刺客,行刺手段教人防不胜防,你若留在洛阳一日,务必要提防此人一日。” 李密沉声道,望向萧峰。 萧峰讶然道:“此人我亦曾听闻,想不到竟为李世民所用。” 李密淡淡笑道:“你昨晚曼清院一战,先声夺人,力挫曲傲之锐气,假以时日必会超越宁道奇成为中土第一人。” 萧峰连忙谦让,问道:“我在南方之事,人人闻宋缺之名而色变,不知宋缺武功教曲傲如何!” 李密双目泛出异彩,叹道:“宋缺是当今之世,我少有佩服的人。虽已久不出江湖,但武功之高绝非曲傲所能及。不瞒萧兄,宋缺前辈曾对我许诺,若我能攻下洛阳,将会公开支持我李密取天下,同时把宋玉致嫁与天凡。” 萧峰见李密如此推崇宋缺,亦是心生仰慕,但待他再次听到宋玉致将嫁给李天凡之时,不知心中何以会有种奇怪的反应,连自己也说不清。 李密欣然道:“萧兄久在南方,该知宋阀的影响力,假如得宋阀全力支持,南方将很快为我李密所用,届时李渊、窦建德。杜伏威之辈还不任我宰割。” 萧峰心中凛然,笑道:“看来洛阳一战,实为关键所在。” 同时心想假如李密赢得此战,天下是否提前一统呢? 李密点头,叹道:“人人都说我李密心胸狭窄容不下翟让,却不知翟让实是限制我瓦岗军发展壮大的因素。哈哈,萧兄在这点上比我李密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先杀沈柳生后背萧铣。不过恰恰因为你的反骨背义,使得我在情感上认同你。事实证明,你杀了沈柳生之后,颍川军在你的手上威震天下。所以我李密并不惧怕有人在背后说我,因为我相信只要翌日成功之后,终会使人知道我所做的决定是对的。” 萧峰尚是首次感受到李密心中的无奈,以及他对未来的强大信心。只是不知邙山之败后,他仍否能有这样的信心。 萧峰此刻感受到李密确实是把他当做朋友的,或者就是因为他所说的情感上的认同。 萧峰差点想说出为他打赢邙山这一仗,因为心中实在不忍他日目睹这不可一世盖世枭雄走上末路。 萧峰暗暗叹了口气,心中知道纵使他说出来李密也不会相信自己的。因为李密是个极有主见之人,一旦有了想法,决不会因别人一两句话而改变。 匆匆回到洛阳,便立即赶去客栈与手下人等会合。 事情的发展出人意表地急转直下。 首先了空大师通过好友王薄,把事情公然抖了出来。这看似鲁莽冲动的一招,实是深思熟虑下的高明策略。 说不定是师妃暄在背后主使的。 此计之妙,可令任何盗得和氏璧的人变为“不法之徒”,且成为各方势力的公敌。 其次则是藉此把一向心仪慈航静斋的白道门派,统一在一个共同目标之下。 师妃暄乃方外之人,自不宜直接卷入尘世的纷争中,于是通过放弃争做皇帝的王薄来联络白道的各股力量,那时只要找回和氏璧,再经她赐与被拣选的人,势将更为哄动。 她当然不知道和氏璧已完蛋大吉。现在就算把跋锋寒跟寇仲、徐子陵他们三人煎皮拆骨,都迫不出和氏璧来。 想想都觉得好笑。 正要转进大街时,前面人影一闪,拦着去路。 萧峰定神一看。 原来是一个师爷模样的文士,正一边捻弄嘴唇上的胡髭,一边朝他点头微笑。不过这人的两撒胡子配着他带着病态的苍白脸容,却是极不相称。使他显得既轻浮,又有种故弄玄虚的神态。 他的眼睛更有种不讨人欢喜的黄色,眼肚浮肿,一派酒色过度的模样。 但萧峰却可肯定对方是一等一的高手,至少是接近曲傲那种级数的。 那纯粹是高手相遇的直觉,不用甚么道理去支持。 萧峰暗叫“人不可以貌相”时,这病表模样的中年男子施礼道:“在下‘病书生’京兆宁,乃知世郎府中的食客,今奉知世郎之命,想请萧帅到知世郎的座驾舟上一叙。” 萧峰讶道:“你凭甚么知道我是萧峰呢?我们该是首次碰头吧?” 京兆宁哈哈一笑道:“萧帅这种人才,万中无一,只要经人指点出来,怎会有认不出来的道理?你说笑啦。” 萧峰叹道:“看来是为了和氏璧,此事在洛阳城城传的沸沸扬扬,竟然还牵扯到我萧峰头上了。我现在有点事,待我弄清楚一些问题后,再去拜会王公如何。” 萧峰眼下对形势尚未弄清楚,岂会轻易跟他见王薄,一个不好就是羊入虎口,给人家来个严刑逼供。 京兆宁皱眉道:“萧帅实在教在下为难。请不到萧帅的大驾,回去在下如何向知世郎交待。” 萧峰光火道:“王公请我去,到底是认为和氏璧在我身上,还是认为我与此事有关呢?” 京兆宁哑然失笑道:“萧帅勿要动气,我只是想萧帅去见见知世郎,或是让知世郎来找萧帅。有甚么不妥的,你们就当面谈妥。只要坦诚相对,依足江湖规矩,有甚么事不能弄清楚的呢?” 萧峰见他既不动气,说话句句软中带硬,表面客气有礼,暗里却利如刀刃,心叫厉害,从容一笑道:“以王公的威望,自应由萧某去拜访他。京兄既提到武林规矩,便该知若没有真凭实据,绝不能硬指和氏璧之事与我有关联的。” 京兆宁哈哈笑道:“萧帅真是有趣,快人快语。那我京兆宁亦不转弯抹角,我们有的是二百多个人证,只要萧帅现身,自有人出来分别真伪。佛门不打诳语,净念禅院的大师你们该信得过吧?” 萧峰心想自己昨晚根本没跟净念禅院的和尚碰过面,表面装出大喜神色,笑道:“那就最好不过,真相终可水落石出,大白于天下。黄昏前在下便去拜会王公,请问王公的贵舟泊在那个码头呢?” 回到客栈,众人皆在,独缺了白清儿,说是大江联的郑淑明前来找她逛街。 萧峰坐下,奉上香茗的侍卫退走后,客房除了刘仁轨再没有人留下,十八骠骑把守门外,禁止任何人进入,等待萧峰的进一步的指示。 萧峰目光往刘仁轨投来,见他诚惶诚恐的在身前施礼,微笑道:“小轨坐下!” 刘仁轨赧然道:“末将还是站着自在一点。” 萧峰然失笑道:“我说坐下便是坐下,放轻松点,脑筋才会灵活。” 刘仁轨随侧坐一旁。 萧峰沉吟片晌,淡淡道:“我吩咐你的事,进行得如何呢?” 刘仁轨立即眉飞色舞,兴奋道:“我昨晚与白清儿潜入兵部职方司,看到了传言中的《区宇图志》。” 萧峰喃喃道:“《区宇图志》?” 刘仁轨道:“杨广此人虽为暴君,但确做了许多有功于千秋的大事。即位之初,便让学者崔绩与众儒生将各郡县的图志综合起来撰写成一千两百卷的《区宇图志》,运河修成之后,又重修过。明九域山川之要,究五方风俗之宜。全国的城邑、山川、地方风俗,均能在此书中找到。” 萧峰讶然道:“一千两百卷!” 刘仁轨道:“不错,所以说杨广此人,无论文治武功,均是罕见,假若未是亡国之君,后世必评价为一代雄主。” 萧峰道:“如此说来,杨广确有令人称道的地方,但世人不见其善,尽知其恶,不免愚昧。把你取来的地图拿出来,我瞧一瞧。” 刘仁轨为难道:“属下拿的是总图,若摆开,整个房子都容不下。不过属下知道萧帅定会要洛阳至襄阳一带的地图,所以跟白清儿早早绘了下来。” 萧峰愕然,随之失笑,然后点头赞许道:“做的不错!“随之问道:“白清儿表现如何!” 刘仁轨摆开地图,道:“白姑娘轻功奇高,属下不如。昨晚多亏有她帮忙,不然属下绝不至如此顺利。” 萧峰道:“此人虽来历不明,但目前来看,她尚未有异心。不过对她始终要留有一手。” 刘仁轨道:“属下明白了。” 萧峰看着地图,赞道:“这些大学者画的地图,确实比较精细。城邑、关隘、山川、道路,一览无遗。把笔给我。” 刘仁轨立即奉上,萧峰接过,在地图上画了三条线,一条是从襄阳经南阳、襄城、许州、荥阳。一条是襄城经汝州、伊阙至洛阳。一条是荥阳经虎牢、洛口、偃师至洛阳。 刘仁轨雄心再起,知道萧峰该是北上无疑,而自己则可能是第一个知道此事的人。 萧峰道:“今早我与李密会过面了,李密却想让我南下攻打竟陵,破坏杜伏威夺取江都的计划。我含糊其辞,让他误以为我会答应他南下。我实则是北上洛阳,一举将李密王世充收拾。” 刘仁轨听的热血沸腾,半响之后才冷静道:“朱粲该如何解决。” 萧峰微笑道:“若志在洛阳,朱粲又何足道哉!” 刘仁轨恍然大悟,道:“萧帅的意思是直接北上,对朱粲不理不问。然后以雷霆之势,夺取洛口。” 萧峰道:“不错,必首取洛口。洛口一下,我军在北方将无粮草之忧,就算朱粲断我粮道亦不足为虑。” 刘仁轨道:“属下以为,若我军北上,朱粲绝对不会错此良机,要么挥师襄阳,要么攻我北上军之后。所以属下以为,若能将己方之弱利用,何曾又不是取胜之机。” 萧峰赞道:“孺子可教,但现在也仅是纸上谈兵,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到时仍需要随机应变,切不可一味的想当然,而束缚了脑子。” 刘仁轨笑道:“谢萧帅授教。” 萧峰道:“王世充与李密数年来在洛阳周边大小百余战,杨广给他的十多万精兵,早已损失殆尽,所剩无几。此番李密大战宇文化及之后元气大伤,王世充决不会错此击败李密的良机。” 刘仁轨呆了呆,道:“萧帅的意思是李密会败。” 萧峰道:“眼下王世充已取得了洛阳的控制权,独孤阀苟延残喘。李密里应外合的计策付诸东流。瓦岗军数年来止步洛阳,可谓毫无寸功,将士们早已心生厌倦。眼下不过拼着李密气势如虹的神威强势压制,若李密兵败,瓦岗军必将土崩瓦解。” 刘仁轨吃惊道:“这么严重!” 萧峰叹道:“人心是最不可捉摸的,李密表面上虽信誓旦旦,可私底下早已忧虑不安,所以此战李密绝不会重施与宇文化及一战的旧伎,必然是速战速决,以求毕其功于一役。” 刘仁轨恍然,道:“李密已经等不起了。” 萧峰道:“王世充亦不愿给李密喘息的机会,双方必会各展神通,寻求主力决战。所以只有我方在恰当的时机北上,必然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你再绘制三幅图,一副画一条线。” 刘仁轨道:“属下马上着手办。” 萧峰道:“画好之后,马上安排萧柏十八人拿着地图离开东都,务求将每条线上经过的地方给我弄清楚,何处有桥梁,桥梁是否毁坏。道路是否畅通,是否有关卡,是否有堡垒营寨等等,以及各城大概的兵力部署,均给我弄记清,此战事关重大,绝不允许有差池。” 刘仁轨雄心奋发,旋又把心中的热情硬压下去,道:“属下明白了,我一定会吩咐仔细的。” 萧峰道:“今次北上所带的金子留下三分之一,其余的均交给他们,告诉萧柏,不要吝啬金子,花出多少,回到襄阳之后双倍奖赏。” 刘仁轨道:“属下定会嘱咐清楚。” 萧峰道:“你去将萧柏叫进来。“ 刘仁轨当即出门将刘仁轨喊进来。 萧柏禁不住生出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在萧峰面前施礼。 萧峰道:“待会刘将军将有事吩咐你,你听他之命,如听我之命。” 萧柏肃容道:“属下谨记于心!” 萧峰当即长身而起,道:“此事不必让白清儿知道。” 刘仁轨道:“明白了。” 萧峰忽然笑道:“和氏璧已被毁,眼下洛阳是否传的沸沸扬扬。” 刘仁轨先是动容,接着欣然道:“昨晚萧帅在听留阁挫敌立威,就算有人怀疑是你所为,也绝不敢轻举妄动。” 萧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非了空亲来,否则不必多言一句。我出去一趟,你们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