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玉女展翅
独孤策胸口不断起伏，俊脸苍白无血，素问萧峰杀伐果决，今日一见方知不假。 不过若要他就此死去，又如何肯甘心。 一把苍老的声音传来道：“本人乃‘洛阳八士‘的祈八州，今次知世郎在听留阁举行英雄宴，一切安排打点，全由老夫负责。王公既然未到，萧帅可否容老夫说两句话吧。” 此人说话老气横秋，恃老卖老，令人生出听他说话有费时失事的烦厌。 萧峰淡淡道：“前辈若是为独孤策说情，就大可不必了。” “在下洛阳帮帮主上官龙，不知萧帅可否给我曼青院一个面子。” 此人排众而出，手提龙头钢杖，亦有一番气势。 这位洛阳帮主年在五十许问，长了一对招风耳，身材不高，却予人强横扎实的感觉。 但其华衣丽服，配上带点苍白的脸容，浮肿的眼肚，明眼人一看便知他长期沉于酒色之中。 萧峰轻叹了口气，叹道：“在上官兄的地头上杀人，实非萧某所愿。此事之后，萧某必亲自登门赔罪，还请上官兄见谅。” 萧峰一番后，可说给足了上官龙面子，上官龙亦非是真的要为救独孤策。 只是曼青院毕竟是自己的地头，若自己不出面，日后独孤阀怪罪下来，只怕难以交代。 见萧峰已是给足面子，上官龙叹道：“我上官龙自问不是萧帅对手，萧帅既心意已决，在下亦无话可说。” 上官龙一番后，可说高明之及，完全将自己置身事外，果然不愧一帮之主，久混江湖。 上官龙话音刚落，落针可闻的听留阁，一女子娇嗔道：“哼！我独孤家的人，何须别人求情！” 话音刚说到一半时，一女子手一挥，独孤策的身子从墙上下来，紧跟着箭从独孤策身子飞出来，向萧峰猛射过去。 女郎穿着一套非常讲究的黑色的武士服，还以黑带子滚边；外披红绸罩衣，说话时露出一排雪白齐整的牙齿，娇小玲珑，玉容有种冷若冰霜的线条美，而她的脸孔即使在静中也显得生动活泼，神态迷人。有种令人初看时只觉年轻漂亮，但愈看愈令人倾倒的奇怪气质。 萧峰眼前一亮，“嗖”的一箭射出去，半空中双箭相交，立时将那女子荡开。 萧峰弓箭之技，当世之中，只怕难有企及，加再上精湛内力，可谓举世无双。 那女子刚呆得一呆，突然疾风劲急，连举剑相迎，“当”的一声，剑箭相交，只震得玉臂发麻。 不等长箭射向独孤策，女郎左手一抄，将箭拿住。跟着长剑在手中生出重重剑影，十几股劲气由上而下向萧峰迫去。 众人自是瞠乎其后，大气都不敢喘。 萧峰见劲气由上方十丈开外斜斜逼来，心中凛然，右手将弓归还萧柏，左手轻轻斜斜推出，使出降魔掌。 此为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乃是少林寺第八代方丈元元大师所创，出掌时掌力极为轻柔，若有若无，掌力走偏柔一路。 那女郎心中一震，只觉得剑气犹入大海，无踪无影，再次变招，直刺萧峰眉心。 萧峰看也不看，伸指一弹，正中剑锋。 “叮”一声震慑了远近四周在听留阁惊惶围观的sao客美妓。 那女郎轻震一下，剑身再次扬起，本可变招再攻，但她“咦！”了一声后，退了开去，退时长剑不住向萧峰比画着，隐隐封死萧峰的所有进路。 萧峰好整以暇地盯着她，温和地道：“报上名来！” 女郎漫体散发着惊人的杀气，普通人只要看一眼便会胆颤心寒。 女郎玉足落地，傲然道：“独孤凤！” 此女正是独孤峰之女独孤凤，武功早已超越其父独孤峰，功力直追独孤阀第一高手独孤峰之母尤楚红。 众人骤闻得独孤凤之名，挤在人堆里的人，均均相越众朝他望去。 群雄既震于萧峰武力之强，又见那独孤凤应变无穷，剑法身手精秒，尽不主也大声喝采，都觉今日得见当世奇才各出全力相拚，实是大开眼界，不虚了此番曼清院一行。 寇仲与徐子陵心头的震撼，特别是寇仲亦曾与萧峰交过手，先前听闻跋锋寒说起当日为萧峰所败的情形，但仍不肯相信。 此刻见萧峰先挫曲傲，再斗独孤凤，均不落下风，心头震骇，无以言表。 杀气严霜。 独孤凤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呼吸之声，远近可闻，霎眼间晋至另一种境界中。 萧峰淡淡一笑，道：“姑娘剑法不错，能让萧某想再领教几招，你亦足以自豪了。” 独孤凤冷喝道：“废话，让你见识一下我独孤家的剑法，你才会明白自己是满口狂言。” 萧峰哑然失笑，上官龙的再次笑声响起，道：“尚小姐的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两位何不另选时日，届时在下愿免费为两位提供场地。” 这上官龙果然老谋深算，此时萧峰杀意渐稍，若是答应，不但救了独孤策一条命，异日少不了让独孤阀欠他一个人情。而萧峰此时若拒绝，不但开罪了诸路豪杰，更使人觉得他不解风情。 萧峰见了独孤凤的剑法之后，佩服不已，早已将独孤策之事抛诸脑后。 上官龙毕竟是洛阳的地头蛇，此时给他个顺水人情，日后有益无害，何乐而不为。 正要说话，寇仲喝道：“上官龙！祝玉妍拣得你作阴癸派在洛阳的卧底，应该有两下子，敢否与我决一死战！” 这番话是以螺旋劲迫出，立时传遍“留听阁”四座三重楼的每一个角落。 跋锋寒和徐子陵也是奇怪，像完全听不到寇仲出人意表的说话般，把原本的姿态和表情保持延续。 整个留听阁倏地人声渐敛，到寇仲说到最后三字时，已静至鸦雀无声，针落可闻的地步。千百道目光由左右和对面重楼每座厢房的望台往他们三人投过来。 一阵紧张得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上官龙一把威严但又无比阴柔的男声响起道：“只是你如此含血喷人，我上官龙便绝不会放过你。” 走廊上，与寇仲并肩而立的徐子陵冷然道：“我们这里有三个人，任你挑那一个都行。但这种特别优待，只会赠给阴癸派的妖人，皆因人人都得而诛之。” 声音扬而不亢，响而不锐，却清晰地送进每一个与会者的耳内。 寇仲此计确是妙至毫颠，当场揭穿上官龙的身份，教没人敢插手其中。 上官龙在骑虎难下的情况下，只有挺身出战一途。 而徐子陵这番话更像剑般锋利，只要上官龙忍不住发作，便等若间接承认了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阴癸派妖人。 萧峰见寇仲先前出言相助，投桃报李，向上官龙笑道：“上官兄身为一帮之主，若自认非是阴癸派中人，理该接受寇仲的挑战，以示清白，否则何以取信天下。” 藉此萧峰开口相助之际，任谁有心开口为上官龙助威，均欲言又止，生怕口惹是非，开罪了他。 上官龙正难以下台时，寇仲又叫阵道：‘在尚小姐的好戏开锣前，上官帮主有没有意思和小弟先玩一场，为四方君子解解闷儿？‘ 一把娇甜的女声欣然道：‘说得真动听，寇仲你是最讨我欢喜的哩！‘ 众人为之哗然。 这时代虽因胡风东来，风气开放，但一个女儿家在这种数百人聚集的场合下，公然示爱，终是惊世骇俗的事。 更奇怪是此女卖弄了一手，以内功弄得声音忽东忽西，飘忽无定，教人难以把握她的位置。 萧峰淡淡一笑，因为那正是淳于薇的声音，这说明拓跋玉亦到了。 寇仲又喝道：“时间无多，上官龙你是否仍要做缩头乌龟？” 忽地，从廊道上跳起，越过十多丈的空间，落到正中鱼池另一方边沿的池堤上。距离萧峰与曲傲及独孤凤等人的位置尚不足两丈。 喝采之声，轰然响起。 寇仲昂然而立，抱举致礼，登时又惹来另一阵打气之声。 萧峰向寇仲微微笑了一下，凌空奋起，离开四重楼围起的广阔空间，乐的一旁观战。 曲傲冷哼一声，瞪了寇仲一眼，似乎在说“不知死活的东西，早晚把你生吞活剥。” 徐子陵环目一扫，众人纷纷探头往下，好一睹寇仲的风采，向一旁的跋锋寒笑道：“这小子恁地威风，竟把萧兄的风头给抢了。” 跋锋寒双目神光电射，瞧往园中的寇仲，摇头叹道：“若我是上官龙，怎都不会迎战。” 徐子陵点头同意。 一声有若平地焦雷的暴喝在此时响起，接着人影一闪，上官龙跃落离鱼池三丈许处的碎石路处，隔着水池与寇仲遥遥对峙，手提龙头钢杖，亦有一番气势。 此时他双目肘出狠毒神色，冷哼道：“你说我是阴癸派的人，究竟有何凭据。” 人声渐敛。 人人屏息静气，看寇仲如何回答。 江湖上虽千派万门，但若论声名之恶，必无过于阴癸派。 这不但因为派中人手段凶残邪恶，更因其练功方式专走邪门，与正宗内功心法大相迳庭，故为江湖中人鄙弃，只是奈何他们不得而已！ 假若寇仲能证实上官龙的真正身份，休想他的手下再奉他为帮主。 “锵！” 寇仲掣出井中月，哈哈笑道：“要证据还不容易，若我十招之内，仍未能迫得上官帮主露出马脚，寇某愿向帮主斟茶认错。” 上官龙立时放下心来。 因他认为寇仲此举虽是高明之极，但却绝不能在他身上生效。 为了掩藏本身的魔功，这十多年来他痛下苦功，创出“迎风杖法”一百零二式，寇仲若想在十招之内迫他露出尾巴，只是痴人说梦。 从边不负和涫涫的口中，他对寇仲的功力深浅早有个谱儿。自问怎都可挡他百来招，甚至还有取胜的机会。 上官龙的龙头杖在地上顿了一记，发出闷雷般的震鸣，整个中园亦像晃动了一下。 众人想不到他的功力如此深厚，不由都为寇仲担心起来。 上面厢房的跋锋寒愕然道：“仲少似乎把话说得太满了。” 徐子陵摇头道：“我们的功夫是给迫出来的，仲少定有他的一套。” 上官龙的大笑响澈中园的上空，一连叫了几声“好”，然后道：“寇仲你勿要赖账，动手吧！” 舌战终于变成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