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沉鱼落雁
洛阳在望。 天一亮，萧峰等便继续赶路。 过了少室山，地势便呈平坦，却鲜有人影，快到中午时分人马切入官道，朝登封西北的洛阳开去。 萧峰望着少室山，暗叹了口气，少室山昔日大战的情景历历在目，时过境迁，旧地重游，故人何在？ 众人勒马停下，刘仁轨见萧峰望着少室山，目不转视，讶然道：“萧帅为何停了下来。” 萧峰冷峻得有如石雕的脸容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柔声道：“想起了一些旧事。” 刘仁轨愕然，在他眼中萧峰是很少流露出情感的，除了面对李琰那双儿女外。 但现在刘仁轨却如大梦初醒般发觉萧峰竟也是个感情丰富的人，而且那样地毫不掩饰。 白清儿望往向远方绿树成荫，染成深色的少室山，心中闪过一丝愁意，这时她已知自己毕生里，休想忘掉萧峰刚才显示出内心痛苦那一刹间的神色。 萧峰回过神色，正容道：“继续赶路。” 再有半日路程，便到达洛阳。 道上人马渐增，商旅则结伴而行，以壮声势。 只有江湖人物，才敢独来独往，又或两三个一起的往来道上。 忽地蹄之声大起，跟着尘头飞扬，一队三十多人似是江湖上亡命之徒的汉子，如飞般在他们身旁驰过，人人都别头朝萧峰等打量。 其中带头的一个年青的汉子还道：“像不像？” 另一胖子答道：“理该不是！” 接着旋风般消没在道路转弯处外。 刘仁轨道：“越近洛阳，江湖中人越多，刚过去的那帮人似乎在追杀什么人。” 萧峰道：“听闻寇仲徐子陵出现在附近，这帮人该是追杀两人的无疑。” 白清儿有点俏皮地道：“我听说他们两人身上身怀巨宝，萧帅对他们不敢兴趣吗！” 萧峰精神一震，方才想起这小妮子不简单，笑道：“我连清儿你这种年轻美貌的女子都不感兴趣，岂会对他两个大男人敢兴趣？” 白清儿不禁黯然，萧峰虽是开玩笑，但他的眼里从未有个她的影子毕竟是事实，心想究竟什么样的女子方能打动眼前的这男人呢，故作气恼，道：“萧帅又拿我开玩笑了，不跟你说话了。” 萧峰心中冷笑，心想这妮子混在自己身边到底有什么企图呢。 刘仁轨好奇心起，道：“听闻当日萧帅与寇仲对过几招，不知此人功力如何。” 萧峰回忆起当日与之过招的情景，答道：“若他的武功仍停留在当日刺杀任少名的地步，难做我十合之将。” 刘仁轨心中萧峰素来自谦，绝不夸大其词，不禁震惊。 白清儿娇躯轻颤，修长优美的颈项像天鹅般转向萧峰，轻轻道：“清儿听闻跋锋寒、拓跋玉两位也曾在萧帅手下吃亏，世人均传言他们被你打的落花流水呢？” 萧峰哑然失笑道：“哪有这么离谱！” 白清儿轻笑道：“不过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起，江湖上又流传了你是个吃人魔王的说话，弄得大家均以为萧帅跟朱粲般，唯恐避之不及。” 白清儿俏目瞅了萧峰一限，看他如何反应。 萧峰缓行中的马勒住马，遥观远方的晴空，闷哼道：“若是以前，我定会在乎名声两字。何谓善？何谓恶？宁道奇杀一个人，叫为民除害；萧峰杀一个人，人说残忍嗜杀。得势者是正，失势者是邪。千载以来，不外如是！当然，我不是在怪宁道奇老前辈，只是打个比方。” 白清儿低头不语，仔细玩味萧峰的话 蓦地，后方传来一阵叫声道：“萧兄，别来无恙？” 萧峰闻声转过头来，只见一队人马中驰出，直奔而来，正是数日前在竟陵城外有过一段交情的祖君彦。 他驰到萧峰之前半丈，抱拳说道：“自那晚与萧兄分离之后，在下想念得紧，没想到这么快便得以与萧兄重逢。密公就在离此不远，何不与密公一会？” 萧峰听说李密便在近处，心头一震，说道：“在下对密公久仰已久，没想到密公便在左近，那再好也没有了。好，请你领路，我去和他相会。” 白清儿听到萧峰要与李密相会时，心中无由一阵巨震，没想到他竟敢去见李密，当真匪夷所思。 祖君彦撮唇作哨，两名骑兵乘马奔来。祖君彦道：“快去禀报，说南方的萧峰来啦！” 两名骑兵躬身接令，飞驰而去。 祖君彦却率领了一队青袍骑兵，护卫在萧峰等人身后，迳向东北偃师方向行。 密林中游骑来去，络绎不绝，个个都衣甲鲜明。 萧峰道：“我听闻王世充领兵前往偃师与密公对峙，难道偃师已经攻下了！” 祖君彦淡淡一笑，知道萧峰错意，道：“王世充谙熟兵法，加之有洛阳为后盾，想要拿下偃师岂有这般容易。哼！王世充只是我军手下败将，何足言勇！洛阳城早晚落入我瓦岗军手中。” 萧峰暗暗凛然，心想祖君彦身为李密军师，该不是容易骄傲之人才是，可他偏在自己面前表露这么强大自信，该不是无意为之。 宇文化及在江都作乱杀了杨广后领兵北归，其手上掌握当时天下最精锐的十万禁卫军。 李密为避王世充与宇文化骨左右夹击，竟厚颜向东都王世充捧出来的傀儡皇帝杨侗示好，并表示愿平宇文化及以赎罪，去其后顾之忧。 此举虽然与李密一向反隋的作风相反，但在这谣言满天飞的时候，谁弄得清楚那段消息是真，那段消息是假，所以这么做不会对他的声誉造成严重的损害。 王世充确怕李密任由宇文化及进攻东都，乐得暂且按兵不动，来个坐山观虎斗，最好李密和宇文化骨来个两败俱伤。 宇文化及将辎重留在滑台，率军进攻黎阳。李密命守黎阳的徐世绩避其锋锐，西保仓城。宇文化及乘势追击，大军压境下仓城。 李密则亲率二万步骑进驻附近的清淇，与徐世绩遥相呼应，深沟高垒，偏不与宇文化及正面交锋。如宇文化及攻仓城，李密就扯宇文化及后腿，形成对峙不下的僵局。 问题是宇文化及缺粮，李密诈作与之议和，使宇文化及以为可暂息干戈，不再限制士兵的口粮。 李密就于此时与他大战于童山，宇文化骨粮尽而退，败走魏郡，势力大衰。 童山之战，李密之所以能胜，非是宇文化骨智计不及他，又或军力兵法不足敌，而是输在李密的忍功之上。 不过童山之战最大的得意者乃是避守洛阳的王世充，使他得以保存实力。 而李密一场惨胜之后，元气大伤。 观之目下王世充挥军东下，兵至偃师便知他是要趁李密损折了大量兵员后，想趁机占点便宜。 萧峰心中虽然好奇偃师城外何以会出现这么多游骑，但又不愿相问，以免生出误会。 祖君彦笑道：“我知萧兄定然好奇，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在找一绝世美女！” 萧峰愕然，心想：“找的该不会是婠婠吧！不过这女子神出鬼没。” 祖君彦见萧峰默然不语，道：“此女乃是艳盖洛阳的董淑妮，是王世充的亲外甥女。至于为何搜寻她，就恕在下不能多加透露了。” 由于宇文化及率大军北归，越王杨侗乃与李密结成联盟，共抗大敌。李密还受越王侗封为魏国公。 得知李密惨胜宇文化及，王世充见有机可乘，遂率精兵到偃师，想趁机攻打李密。 岂知越王杨侗阵营的人畏惧王世充远多于畏惧李密，故暗中勾结李密，阴谋对付王世充。 那料事机不密，给董淑妮知道了，欲往偃师通知王世充，却被追兵伏击，连番追杀下只剩她一人凭着超卓的轻功逃抵偃师城外。 李密能亲自前来围剿一女子，此事绝对非同小可，萧峰似记起某事，笑道：“密公亲来，想必决非仅仅为了一女子这么简单，是否寇仲跟徐子陵、跋锋寒三人便在附近藏匿。” 祖君彦愕然笑道：“不瞒萧兄，‘长白双煞’符真跟符彦两位老师一路追踪过来，已经把握到他们就在附近某处，只是尚不能确定位置。” 一行谈谈说说，行了十数里，只见前面一队骑兵急驰而来。足有五、六十骑之众，蹄声整，齐平都是精擅骑术的好手。 祖君彦皱眉道：“是沈落雁沈军师和王伯当王将军！”说着下马相迎。 萧峰见状亦下马相迎，以示礼数。 沉落雁和另一大汉飞身下马，只从那大汉手持的双尖矛，便知他是与裴仁基并称两大虎将的另一虎将王伯当了。 沉落雁人如其名，确有沉鱼落雁之客，那对眸子宛如一湖秋水，配上细长入鬓的秀眉，如玉似雪的肌肤，风资绰约的姿态，确是罕有的美人儿，绝不比云玉真逊色。 最难得是她有种令人心弦震动的高贵气质，能使任何男子因生出爱慕之心而自惭形秽。 祖君彦迎上沈落雁道：“沈军师，这位就是名震南方的萧峰萧兄！” 萧峰听的王伯当之名，不禁留心打量。 他把双尖矛漫不经意的扛在肩上，不论飞身下马的动作，又或举手投足，都显出豪放不羁的神态，似从不把别人对他的看法放在心上。 沈落雁娇滴滴的声音响起道：“落雁闻萧兄之名久矣，今日终于得见了哩！” 王伯当抱拳作礼道：“王伯当见过萧兄！” 萧峰抱拳微笑道：“萧峰见过沈军师、王将军！” 沈落雁道：“贵客来临，偏偏落雁尚有要事处理，当真失礼，还请萧帅勿怪。” 萧峰淡淡道：“沈军师客气了！” 沈落雁瞧了一眼祖君彦，知道祖君彦目下的心情，淡淡道：“还请祖军师好好招呼萧帅，立即赶往见密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