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山雨欲来
萧峰记起那人的身影,乃是练就掩月剑法的解奉哥,当即决定打道回府。 才进大门,守门的家将钟九秋立即道:“爷,府中出事了,琰夫人她......” 萧峰失声道:“嫂子!出什么事了。”钟九秋道:“夫人脑部遭受重击,昏迷不醒,已经去请大夫了。”萧峰来到李琰的闺阁,守在一旁的小鹤儿泣不成声,见到萧峰进来,与语咽道:“嫂嫂她.....” 萧峰把了下脉,尚有生机,不禁松了口气,道:“究竟怎么回事!” 钟九秋道:“四爷刚出府门不久,便来了一批黑衣人,个个凶神恶煞,幸好府中卫兵拼死搏杀,才击退了他们,但仍被这帮恶人伤了琰夫人。” 萧峰道:“可认出是什么人!” 钟九秋道:“属下认得为首黑衣人的声音,似乎是燕王许玄彻。” 萧峰对刘仁轨道:“有什么看法!”刘仁轨道:“此事计划周详,乃是早有预谋,但对方尚不知相爷已恢复了功力,否则相爷只怕已身首异处。”萧峰点头同意,道:“今日廷议,萧铣忽然决定提前迁都江陵,给张绣闻到了一些气味,可没想到此人如此亟不可待。”刘仁轨道:“张绣想独揽军权,萧铣岂能容他。”萧峰缓缓转身,唇边飘出一丝泠若锋刃的笑意,负手举步,往房门走去,柔声道:“你陪我走走!” 萧峰走到房门处,众家将人人目射仇恨和悲愤光芒!等待萧峰的指示。 萧峰从容一笑,淡淡道:“有我萧峰在,会没事的。” 众家将全体下跪!齐声应是。 萧峰喝道:“起来!” 说罢从家将让开的通路穿厅出门,来到回廊处。 刘仁轨追在他身后,隐隐感到萧峰不是空口说说哪么简单,而是要立即采取行动。 这位战场上的无敌统帅!己因今晚之事动了真怒。 萧峰仍背负双手,步履稳定从容的朝大门方向走去。 表面上萧府仍是那么平静宁和,充满生机,可是一股风暴却正在酝酿形成,没有人可以阻止。 刚走至门外,便见到刘洎策马赶来,道:“听闻萧相途中遇袭,府中又有杀手,一切安好!”萧峰心中难免有些感动,在这巴陵城若还有人关心萧府的事,便是他刘洎了。萧峰叹了口气,道:“我嫂子受了点伤,但无性命之忧,多谢刘兄还念着萧某。”刘洎动容道:“早闻张绣垂涎琰夫人,想不到竟胆大妄为至府中强掳,实在可恨。” 萧峰,想不到还有此节,叹道:“怪萧某素来鲜问府中之事,实在有愧兄长在天之灵。”刘洎奇道:“你们这是要出府!” 萧峰道:“刘兄也一起走走吧。” 刘洎愕然,随将马交给门卫。 三人谁也没说话,走了一段路之后,刘仁轨忍不住问道:“将军晓得用剑之人是谁吗?” 萧峰悠然道:“当然晓得,哈!我要教他们知道,惹我萧峰的后果,是他们负担不起的。” 接着缓缓念道:“素衣儒生谢奉哥!” 两人同时巨震失色道:“是他!” 萧峰淡淡道:“险些被我宰了!可惜了。” 两人同时动容,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因为两人均知道解奉哥非是一般庸手。 假如萧峰能在他手下逃脱并有反杀的能力,说明萧峰的武功已完全恢复。 晋王府。 大厅。 从外面匆匆赶来的雷世猛喝下一口水,道:“今晚只怕要出大事。” 董景珍道:“你是指萧峰遇袭一事。” 雷世猛道:“不错!” 董景珍露出些笑意,道:“陛下今日朝会余温尚未散去,想不到张绣就如此心急,也不怕惹恼了陛下。” 雷世猛赞同道:“陛下虽然急于消除萧峰在江陵的势力,但也不至于将他抛去,但偏偏张绣错会了陛下的意思。” 董景珍摇头道:“张绣不是错会了陛下的意思,他是有意如此,故意试探萧峰的实力和陛下的底线,今日之事仅是牛刀小试。” 雷世猛讶然道:“这还是牛刀小试,若非萧峰隐瞒了恢复功力的实情,今日只怕已横尸街头。” 董景珍道:“那就怪他命不好了。”雷世猛随笑道:“听说张绣今晚还派人至萧府劫持琰夫人了,这小子真是贼胆包天啊!” 董景珍哈哈大笑道:“你老弟是不是也动心已久!” 雷世猛笑道:“这琰夫人常常在外抛头露面,老弟也跟她打过几次交道,确实是有点动心。”董景珍忽然正容道:“老弟可不能做傻事啊!” 雷世猛道:“这当然,我跟萧峰小子还有几分交情呢。不过说到交情,老哥以为今晚我该不该出动巡防营帮一帮萧峰呢。” 董景珍道:“静观其变,等事情闹大之后,你再出动巡防营,将张绣一举灭了。这小子今日杀萧峰,明日就要杀我。” 雷世猛道:“一切听老哥的吩咐!” 萧峰领着两人沿御道朝宫城的方向悠然漫步。 五里长的御道热闹繁华,车来人往,各忙其事,但对巴陵城正默默进行的斗争,却茫然不觉。 萧峰神态轻松,就像到某一酒楼午膳的神态,淡然自若道:“若现在你们站在我的位置,会怎么办呢?” 刘洎大感愕然,想不到萧峰有此一问?其语调则似一派闲话家常,亲切而没有拘束,比之王仁寿又是另一种今人心折的感觉。 刘仁轨显是习以为常,瞥了刘洎一眼,知道他不会抢在他前答话,毫不犹豫的道:“萧相明察,自踏出萧府后,属下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现在敌人摆明是要置你于死地!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会召来精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兵进巴陵城,再从容把府上家人撤走,我敢包萧铣不敢哼半句话。” 刘洎插入道:“小轨兄知怕不知陛下以应对朱粲为名,把江陵的粮草悉数调往了夷陵。而眼下江陵的粮草全由巴陵供送,十天一次。” 刘仁轨失色道:“什么!” 萧峰点头道:“确有此事!”又别头深瞥刘仁轨一眼,微笑道: “巴陵始终控制着江南最富庶的区域,江北诸郡虽为屏障,但因天下大乱以来,每次四大寇侵略,均首当其卫,故生产荒废,粮草不得不倚赖巴陵。故萧铣在没有取得襄阳之前,迅速迁都江陵为实乃一大失着。” 刘仁轨受教,点头道:“有道理!” 刘洎奇怪,若说刘仁轨先前的话,是在鼓动萧峰作反。 那么萧峰的回答就更有意思了。因为萧峰似乎在提点刘仁轨该如何作反。难得的是两人均是在自己面前毫无顾忌的说出来,心下暗暗感动。 萧峰忽然哑然失笑,两人不由朝他看去。 萧峰笑道:“战无常胜,故败也是常事……” 他尚未说毕,刘仁轨已浑身剧震,大大出乎刘仁轨意料之外的,竟抢前伸手拦着他们去路,脸上现出既坚决并要豁了出去的神色,道:“我们回头吧!只要将军肯点个头,属下拚死也要为将军攻下巴陵城。” 刘洎心中暗叹,刘仁轨之所以斗胆拦路,皆因刘仁轨刚猜到萧峰要到哪里去,去干甚么事。 而他则是冒死苦谏,希望萧峰改变主意,更希望萧峰起兵推翻萧梁皇朝,而不是以江湖手法去解决此事。 以江陵兵目下锋锐之盛,倘能攻占巴陵城,萧梁皇朝将不战而溃。 萧峰轻拍刘仁轨肩头,微笑道:“我们到一旁说话。” 刘仁轨无奈垂手,与刘洎跟在仍是悠然自得的萧峰身后,转入一道横衔,眼前豁然开朗, 石桥通津,联接起两边的沿河街道。一边是安静的小街,另一边是繁华的市河大街!桥拱隆起,环洞圆润,打破了单调的平坦空间。 萧峰登上桥顶,两手抚栏,凝望桥下流水,叹道:“按理说我与香玉山也曾在战场共事,有过一段交情。但香玉山自回巴陵之后,也未曾派人来打个招呼,仁轨可知为了什么。” 刘仁轨沉声道:“因为萧相太正,香家做的均是见不得光的生意,假若大梁由你掌权,双方势必难容。” 刘洎暗暗心惊,想不到萧峰手下又如此高明之士。 萧峰叹道:“香玉山的态度,萧铣的态度,都已决定了我在大梁势必难以长久立足。萧铣想让我之打天下,却有怕我,更注定了君臣关系难以长久融洽,否则张绣今晚也不敢如此。” 刘仁轨道:“既是如此,何不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借讨伐张绣为名,把巴陵控制手中。届时不论要争霸天下,或是化江而治,均可任意施为。” 刘洎心忖,换过自己是萧铣,也惟有苦咽了这口气,绝不敢把萧峰逼上起兵作反的不归路,否则萧峰江陵起兵,顺江而下,旦夕兵锋可达。除非能一举击杀萧峰,使江陵兵群龙无首,萧铣还有几分胜算。 刘仁轨冒大不讳之罪要阻止萧峰以江湖手法去报复,正因知道萧峰此行是要直接找敌人晦气,怕对方布下天罗地网!待萧峰踏入陷井。 萧峰嘴角现出一丝苦涩的表情,语调却保持平静,淡淡道:“今晚之事,明日早朝萧铣只需以一句“杨道生余孽为主复仇”便可堵住我的嘴。” 刘洎不解道:“既是如此,萧相为何仍要以身犯险?” 萧峰淡淡道:“因为我要为仁轨引开所有人的注意力。”说着转身对刘仁轨,道:“仁轨,你现在持我之令,立即赶去监利于赵蛮会合,我要你为我神不知鬼不觉抵达巴陵城外。” 刘仁轨道:“要通知许让将军么!” 萧峰道:“让赵蛮派亲卫让他待命即可。” 刘仁轨向刘洎打个招呼,领命去了。 刘洎随着萧峰往城东举步,心中思潮起伏。 萧峰说得对,他现在打的是一场永不会赢得胜利的仗。 不过萧峰毕竟是萧峰,他败也要败得漂亮和光采。 萧峰微笑道:“张兄弟因何不断朝我瞧来?” 刘洎叹道:“我终于明白!为何萧兄能劝降王仁寿,逼降许绍,击溃朱粲于高岚山。” 萧峰哑然失笑道:“我也终于明白,王老前辈老师因何这么看得起你。” 刘洎掌握到萧峰此行的意念,是要借此举宣明自己身边的人不容别人侵犯侮辱之心,且清楚显示,凭他萧峰的实力,在巴陵他要杀谁便可杀谁!即使是张绣和董景珍也不例外。 而根本没有人奈何得了他,包括皇帝萧铣在内。而萧铣偏偏不能在大肆渲染自己对萧峰的眷宠之时,明着杀他。 刘洎自问,换了自己是萧铣,亦不得不尽力维护萧峰,免生冲突误会,否则将是江陵兵挥兵东下,攻打巴陵的可怕后果。 萧峰是无敌的统帅,他看穿萧铣的弱点,遂对症下药,以雷霆万钧之势镇慑巴陵,为自己所受的挑战作出报复。 刘洎生出置身战场的危险感觉,萧峰现在打的是一场有别于沙场对垒的另一类战争。 谁能控制巴陵?谁便是赢家?且因各方关系微妙,绝不是蛮来便成,可以说是勇力和智谋的角力较量。 毫无声色便兵胁巴陵更是关键所在。届时无论是以兵变逼迫萧铣,或是与萧铣谈判破裂后直取巴陵,都均可任意而为。 萧峰向刘洎笑道:“该是登门造访的时刻了,不要教主人久候哩!” 两人走出横巷,切入一条大街,对街处有座宏伟的酒楼!前的广场非常热闹,数十名小贩摆地摊叫卖,挤满趁热闹和光顾的人,像个露天的市集。不少马车停留在酒楼门外,该是今晚朝中权贵赴宴时的车驾。可是大门却紧闭不开,人人不得其门而入。 刘洎目光落在广场入口的石牌匾,念出匾上雕凿的三个大字道:“观湖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