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杜嫣的纠结
百里栩服了三天药，便不再需要冰块的抑制了。新年初三，一行人便启程前往汤都。 少了那些大冰块的拖累，那辆小屋子似的马车自然也不需要了，一架马车两匹快马就上路了。 杜娇姐妹俩虽然对与百里栩同乘一辆马车的安排有些不大满意，但作为搭便车的，也只能客随主便。 杜娇只是觉得和百里栩打交道太费心思，只要他不和自己斗嘴，也相安无事。倒是杜嫣这小丫头藏不住心事，一路上就没给其他几人好脸色，只是紧贴在杜娇身边。偏偏百里栩有意给她添堵似的，时不时就找杜娇搭上几句话，在知道杜娇会下棋之后，更是每天都要找杜娇对上几局。 杜嫣忍了三天，第四天行到半路，百里栩又摆出棋盘邀杜娇对弈时，她抱住杜娇，怎么都不肯放手了，小脑袋埋在杜娇怀里，细声抗议：“阿姐！我不要你理他！” 杜娇抱住怀里的小丫头拍了拍，不动声色地朝百里栩点头致歉：“公子，舍妹今日不适，不能陪公子对弈了！” “无妨！”百里栩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们两人一眼，径自一手执白一手执黑，自己与自己下了起来。 他那个表情，看在杜娇眼里，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肯定了这两天他确实是故意在和杜嫣斗气。看来脑瓜子再怎么聪明，骨子里到底也只是个孩子，也会用幼稚的手段来戏弄不堪一击的对手…… 杜娇心里长叹一口气，低声凑在杜嫣耳边道：“嫣儿，我们有求于人，不可太过无礼！” 这辆马车虽然比先前的“小房子”小，但也比寻常马车要大一些，对角而坐的距离，耳语不担心会被偷听到。 杜嫣嘟着嘴，不赞同地哼道：“明明是他们要求着阿姐救人！”声调一转，变得恹恹的，“阿姐，他是周国公子，你为什么还要救他……” “嫣儿，我们东莱和周国之间的事，有点复杂……”杜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让杜嫣明白，两国之间，谁都没有错，错的只是立场！ 她对原主的那对父母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感情，所以可以站在客观的立场上来评判，但杜嫣不同，她年纪小，理解不了太多的道理，而且情感必然是在理智之上的。 杜嫣并不了解也不会想去了解周国发兵东莱的原因，在她看来，周国就是入侵东莱的敌人，百里桓就是她的杀父仇人，而百里栩，是杀父仇人的弟弟！ 她不会明白，她们父母牺牲自己的性命是为了保住她们和东莱更多百姓的性命，他们虽然不是称职的父母，却是称职的一国之主。她也不会明白，她们姐妹俩能平安终老，才是对父母最好的回报。 想了想，杜娇问道：“嫣儿，你不想阿姐救他，那想要阿姐怎么做呢？给爹娘报仇？杀了他？杀了百里桓？” 杜嫣有些懵懂又期待地偷偷露出眼睛看着她。 “即使，阿姐会死？” 杜嫣手臂猛地一收。 “即使，阿姐死了，也没能报仇？” 杜嫣抬起头，眼眶里包着两泡眼泪，可怜兮兮的叫了一声：“阿姐……” 杜娇叹了口气，回抱紧了她，轻柔而又缓慢地道：“嫣儿，你知道吗？我们活着，不是为了记住仇恨。赔上自己的一切就为了报仇，是最傻的一件事！报仇最好的办法，是让自己过得好，过得很好很好！我们过得好了，那些恨我们的，想要伤害我们的人，就会很难受很不高兴，这样，不是就等于报仇了吗？” “可是……”杜嫣抽泣了一声，“阿姐，你可以不救他的……” “我不救他，他们也可以不用管我们。只靠我们自己，别说汤都，连阳城我们都走不到。我救百里公子，他们送我们去汤都找姨母，这是交换。除了至亲至爱的人，没有人会无所求地帮助你！”杜娇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要想得到，便要先付出！明白吗？” “……明白了！”杜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杜娇正要夸奖她，便听她不满地嘀咕了一句：“送我们去汤都就换了一条命，太便宜他们了！” 杜娇哑然失笑，不好告诉杜嫣，她与百里栩其实另有约定，只得没好气地将她的小脑袋按进怀里，用力揉了两下，惹得小丫头“咯咯”地笑了起来。 看来，小丫头慢慢是能想通了！ 杜娇松了口气，拍着怀里的人，抬头松了口气，却不期和百里栩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坐在窗边的少年挽袖执子，一派悠闲，乌黑的头发用一条玉带束在头顶，更突显了脸部圆润完美的线条，未长开的少年轮廓像女孩一样柔和精致，白皙的皮肤在投射进来的天光映照下，呈现出一种半透明般的光泽，华美异常，可那对斜飞入鬓的剑眉和那双格外深邃的眼，又让整张脸显得英气十足。 红润的唇角蓦地微微勾起，双眼笑眯成了一条线，便如同冰破泉涌，凛然不可侵的高贵便突然变得温润平和了。 杜娇再一次不由自主地在百里栩的注视下微红了脸。他的眼神似乎若有所指，像是听到了她们姐妹俩的谈话，可这距离，分明太远了一点！ 杜娇不自在地别开眼，只能将一切归结于美色带来的错觉。 但话说回来，杜嫣的长相之精致比之百里栩明显更甚一筹，可她就没有看傻眼过，看来，异性相吸的天性并不是年龄就可以阻隔的！ 杜嫣缩在杜娇怀里笑着闹了一阵，突然便坐了起来往门口窜去，“车里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说着，推开车门闪身而出，没一会，门外便传来杜嫣细细的笑声，然后，便是樊江难掩兴奋的咋咋呼呼。 这丫头，转变未免也太快了点！ 杜娇默默地在心里摸了一把汗。 “令妹已无事，公主可得空与在下对弈了？”百里栩冷不防出声道。 杜娇转头对上他不掩笑意的视线，低头颔首，“乐意奉陪！”移步到他对面坐下，不客气地拿过黑子，首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才又开口道：“公子可否换个称呼？” 百里栩含笑不语，杜娇只得按下不提。 岂料，行了几十步后，百里栩放下一子后，猛地抬头道：“不称公主，直呼娇娇meimei可好？” 杜娇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住，惊疑不定地抬头看着他。 百里栩却朝她嫣然一笑，柔声催促：“娇娇，该你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