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尾随
空旷的官道上，一辆巨大的黑色马车慢悠悠地移动着，清脆徐缓的马蹄声一路响起，让原该萧瑟孤寂的画面变得悠闲起来。 暮色渐浓，马车笨重地掉了个头，驰入官道旁的一片小树林中，在离道路不远的一块空地上停了下来，没多大会，马车前就燃起了火光，照亮了昏暗的树林。 两道小小的影子顺着火光寻进了林子里，绕到马车背光的一面的一颗树后，紧紧挨着坐了下来。 “累吗？”杜娇缓缓伸直腿，一手捶着自己的腿，一手帮杜嫣捏着。 “不累！”杜嫣认真地摇了摇头，嘴上虽这么说着，脸上却有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她们两个偷偷跟在马车后面走了一整天，虽然马车走得很慢，但她们人小腿短，跟起来还是有些吃力。中途实在走不动了的时候，歇了一小会脚，结果差点跟丢了，之后两人就再没停过了。 走到现在，终于停下，杜娇的脚已经酸得快要没有知觉了，更不用说比她还小的杜嫣。她每捏一下，杜嫣腿上的肌rou都会狠狠地抖动一下，但小丫头自己却全无知觉一般。 “嫣儿真厉害！”杜娇忍下满腹辛酸，笑着轻声夸奖，没有戳破杜嫣善意的小谎言，帮她捏腿的力度更加放轻柔了一些。 休息了一会，两人腿脚恢复了一些知觉，酸麻胀痛得难受起来。两人手下用力揉捏着腿脚，呲牙咧嘴地忍着，忍得眼泪都流出来，不敢发出一声痛呼。 好不容易挨过了那阵难受，两人擦着眼泪相视一笑，正要松一口气，一股带着rou味的米香悠悠地飘进了鼻子里——是rou粥！ 杜嫣忍不住耸了耸鼻子，肚子里紧跟着就“咕噜”叫了一声。 小丫头忙一把捂住了肚子，怯怯地瞥了jiejie一眼，嘴里却忍不住地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杜娇心里又是一阵发酸，“傻丫头，饿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轻轻敲了小丫头脑袋一记，将包袱拿过来，一边翻找一边轻轻笑道：“咱们一会闻着这香味吃，拿香味当下饭菜！” 那一粒半白面馒头和酥软不耐放的点心，白日里赶着路时已经吃完了，包里剩下的吃食，都是一些干干yingying的干粮，省着点倒还能支撑上几天。 但两人从没吃过这东西，着实难以下咽。若没有着rou粥香味勾起食欲，那真是看着就不想吃了的。 好在路过河边时装足了水，两人喝一口吃一口的，总算是咽下去了几块干粮。 杜娇一边费力地吞着干粮一边忍不住想，原主那对丢下一双女儿坦然赴死的父母，若是知道他们所谓的妥善安排全打了水漂，姐妹俩如今连馒头都吃不上，九泉之下，是不是会后悔没干脆带她们一起走了算了。 吃饱肯定是不用想的，只是让肚子垫了个底，不至于饿得难受。 但是鼻子里闻着扑鼻的rou香，那点干粮下肚，就像是掉进了无底洞，反而越发觉得饿了。 杜娇毕竟骨子里是成熟的大人，这点诱惑还忍得住，但杜嫣就不行了，频频难受地吞着口水。 杜娇无法，只得拉着小丫头起身，躲远了一些。 香味淡了下来，杜嫣总算是能忍住了。小丫头觉得很不好意思，哼哼唧唧地埋在杜娇怀里抱怨，“阿姐！我们为什么要跟着他们呀！我们自己走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杜娇苦笑，“外头太危险了，跟着他们安全！” “可是，他们也不像好人啊！”杜嫣还在记恨jiejie被抓走的事，对那几个人很难有好感。 “至少，他们没有伤害我们不是吗？” “现在是没有，可以以后呢？” “嗯，放心！阿姐有感觉，他们不是坏人！” “那阿姐为什么不直接去和他们说，带我们一起走呢？” “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答应呢？”杜娇笑着轻轻回道：“求人帮忙，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们现在除了这条命，就没有什么有价值。但就是这条命，是不能轻易换的！” 那车里坐的若是其他人，哪怕是要她做牛做马报答，她也求上去了。但偏偏他们是周国权贵——那车顶上的麒麟图腾她是看得一清二楚的！求上去，就等于将小命断送了一半。 可偏偏那时，除了他们，再没有其他选择。她只能用这种冒险又小人的尾随方式来借势暂保周全。 还好只要不打扰到，权贵一般是懒得和他们这些小人物计较的，她们这一天跟在车后，顺利地避过了几波劫道的宵小。 这些，杜娇不指望杜嫣能懂，也没打算让她懂。 若她护不住杜嫣，她就算懂了，又能好到哪里去？平白在她心里埋下仇恨和阴影罢了！不如就让她继续保持着孩子该有的纯真，一点点地教导她懂事长大。 杜嫣想了想，似懂非懂地问道：“那换的东西和命一样重要，是不是就可以换了？” “这个呀，就要你自己到时候判断了！毕竟，每个人心里和命一样重要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阿姐你就是嫣儿最重要的！”小丫头认真地宣告，说完自己又觉得不好意思，嘻嘻笑着扑进了杜娇怀里。 杜娇心里暖成一片，抱着小丫头就亲了一口，“嫣儿也是阿姐最重要的！” 入夜了，林子里时不时一阵冷风刮过，不只冷，还觉得阴森森的。 姐妹俩人又偷偷摸回了马车附近，有小房子一般大小的马车挡了一下，风总算是小了。 好在是冬天，林子里没有什么蛇虫鼠蚁，没有冷风的侵扰，累极的两人蜷缩在树后，裹着所有的衣物，很快就睡着了。 猛然间惊醒，天已大亮。 杜娇一个翻身爬起来朝树后一看，果然！马车已经不见了。 空地上，只留下一堆被踩灭的火堆。杜娇顾不上懊恼，跑过去伸手试了试温度，万幸还有一点点余温——看来他们还没走很久！ 杜娇忙回头叫醒杜嫣，打包好行李，二话不说，拉着睡眼惺忪的小丫头就往官道上跑去。 这种人烟稀疏的地方，多留一分钟就多一份危险！除了追上马车，她们别无选择！ 若马车还是昨天的行进速度，就应该还是能追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