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认清

    薛府宅内，本来的大宅大院，最近倒是安静了许多。

    除了仆人以外，主子已经没有多少了，可以说，这里基本是个空壳子了。

    薛子玉自从当初被封为第一锦衣卫，赐了府邸之后，便搬了出去。这里根本不常回来，除了有事以外。

    如今再看看这里，真的别有一番感受。

    再过不久，薛家几代人生活的地方便要丢了。

    她走到二进处的正院，这里的荷花池她记得以前还跟兄长弟弟们摘过，几乎将它拔光了。

    那次她记得几个人都被还在世的叔公打了一顿，老祖宗还护着，结果只让他们跪了一天一夜的祠堂。

    这些，都是过去了。

    而现在，也将成为过去。

    “子玉”

    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薛子玉掩下眼中的湿润，回过头来行礼道，“四叔父”

    来人六十多岁的年纪，是这个家目前最长的人，他也是薛家唯一一个连子嗣都没有的人。

    不是他没娶过妻，生过子。而是他曾经有过妻子，两个儿子。只是十八面前那次，他的两个儿子都牺牲了，妻子得知后，缠绵病榻仅仅一年便也去了。

    如今他就是个孤家寡人。

    日后连供奉香火的人都没有。

    薛子妍看着他苍老的脸庞，微垂下眼帘，“四叔父，你为何不跟三婶婶弟弟们她们一起走”

    薛振眉目和善地看着她，虽然这个侄子，不，应该说是侄女儿。身份骗了全家，但是，她还是自己从小看到大，最聪明，最优秀的孩子。

    无论她怎样，她都是自己引以为傲的侄女儿。

    也是整个薛家的光荣。

    陛下没有降罪，却下了一道圣旨，这件事她就是不说，他也能猜到一星半点。

    所以，最近家族里的动荡他也当做视而不见，也是一种默许。

    “子玉啊你是个好孩子，但是，叔父也认一个理，君臣”他看着她说道，“薛家的人是牺牲太多了，我知道，陛下也让你们寒了心。可是，他是君，是这个天下的君，而我们是臣，是他的臣”

    “四叔父”

    “子玉，你不懂”

    “可是叔父，我们薛家已经不比以前了，子嗣越来越少，如今剩下的也大多都是妇孺，哥哥们，叔父伯父们死了太多了。薛家再也经不起了，四叔父，我给您养老，跟大家走吧”

    他摇头，还是拒绝了。

    薛子玉眼眶热了，看着他，“四叔父，您这是何苦呢我，我不想进宫做他的妃子皇后，我不能做一个我的杀父仇人的女人，四叔父”她跪了下去，含泪看着她。

    薛振摸了摸她的头，“你做的没错，你的父亲的确死的冤枉，死的可惜。若不然，今儿的锦衣卫首领也轮不到他文青做了。”他感叹着。

    “四叔父，跟她们走吧帝都，帝都已经不安全了，你看看，西营锦衣卫已经丝毫不顾及了。也就是说，陛下他，已经决定了。薛家要不要无所谓，他要的，只是我跟十四妹。”

    “四叔父，你还不明白吗咱们薛家已经威胁到他了，他这是在变相削权，周旷就是他扶持的新的薛家。而我们薛家，势力太过强盛，已经不能存在了，四叔父，面对这样的帝王，您还要忠心于他吗”

    薛振抖了抖双唇，花白的胡子在空中颤了颤，“子玉”

    “四叔父，您听我的劝吧跟他们走吧陛下不会放过薛家，您看，各位叔父伯父哥哥们原来的位置都已经有人接手了。这些人，都是陛下新的心腹，而我们，薛家，要成为过去了。他想让我和十四妹进宫，不过是想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罢了，四叔父，您别让我们不孝好不好”

    薛子玉磕头，“老祖宗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您，她让大伯母给您在宗族里过继一个孙子，四叔父，我已经给您看好了，回头就过继给您。”

    “子玉啊”

    “四叔父，您答应我吧答应我吧我一定有办法将你们安全送走的，我们去江南，那边会有人接应的。江南那个地方正适合颐养天年，以后我们安顿在那儿。”

    薛振久久不语，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几个侄子已经陆续都来劝过他了，可是，他从小学的就是忠义，学的就是君臣之道。

    一时间让他抛下这些，他又怎能过得了自己那关

    可是，若不抛下，难道真的看着薛家就此覆灭不，那他就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过了良久，他似是长长吐了口气。低头看向还跪着的薛子玉，道，“好孩子，你先回去吧让四叔父好好想想。”

    “四叔父”薛子玉猛地抬起头来，泪如雨下，“四叔父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真是个男孩子该有多好，说不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薛振摇了摇头，抬手抹去了她脸颊上的泪水，“不，无论你是不是男孩子，薛家早晚都会有这一天。而十八年前那一次，就是陛下给的预警，可惜，我们所有人都不懂，如今就是懂了，也晚了。”

    “不晚，真的不晚，四叔父，薛家还有人在，我和哥哥们一定不会让薛家就这么倒下的。”

    “唉”他叹了口气，“子玉啊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们离开了，薛家会被世人认为是什么你知道么”

    薛子玉顿住，似水的眸子在灯火下异常惹人沉醉。

    “是叛变，是叛臣，是整个天下的耻辱。”

    轰

    薛子玉只觉得这几个字眼将她击得体无完肤，一代忠臣世家，若是烙上了这样的烙印。

    那么，薛家就是再度起来，也不会长久。

    而这个，足以成为致命打击。

    薛子玉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薛宅，她突然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对还是错了，四叔父说的对。一旦那些事他们做了，那就是叛变，无论皇帝怎么对他们，他们反了，就是背叛。

    而这些，她固然是为了薛家，可是，又岂能说不是为了自己为了她和慕容璃

    狼狈地离开薛宅，她心中一片凌乱，突然发现前面站着一个人。

    月光下，他如皎月般那样的高不可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