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群龙之首2
既然抓住叶容天软肋，马成昆自然穷追猛打，不会让叶容天轻易脱身。 当着这么多前辈同仁的面，叶容天今天要是拿不出令人信服的理由，难免会触犯众怒。马成昆现在要做得就是以德服人，同时将叶容天卑鄙无赖的一面，大白于天下，让他成为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有钱又如何？有钱也要遵守世俗规矩。 “马先生，《每日头条》虽然发行量比较大，但它和《东方日报》目标市场不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根本不存在竞争问题。你怎么能把《东方日报》业绩下滑归咎于《每日头条》身上？” 叶容天不慌不忙，振振有词。 “哼哼，狡辩，接着狡辩。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任你舌灿莲花，也改变不了铁一般的事实。” 马成昆冷笑一声。 “《每日头条》读者群体以青年白领为主，这和《东方日报》目标市场完全重叠。你居然说井水不犯河水？这不是睁眼说瞎话是什么？ 叶容天，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当着这么多业界同仁前辈叔伯的面，你纵然巧舌如簧，也休想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马成昆厉声喝道。 这一刻，至圣先贤附体，马成昆俨然已化身道德楷模，大义凛然。 “马先生说得好，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叶某今日既然单刀赴会，就是相信在座诸位前辈，都是明是非晓事理之人，必然会还容天一个清白。” 叶容天神色郑重庄严，态度诚恳真挚。回身从梁家栋手中接过两份报纸。 “容天现在手上有两份报纸，一份是马先生旗下的《东方日报》，一份是晚辈经营的《每日头条》。请大家仔细过目一下，这两份报纸，是否截然不同。” 叶容天一边说话，一边将《东方日报》摊开举起，向众人展示一遍。然后放下《东方日报》，拿起《每日头条》，重复之前的动作。 众人凝目看去。都是报纸，除了名称不同，还有什么不同？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有什么不同？不都是报纸？虽然《每日头条》版面略小，但读者关注得是报纸内容，和版面却没有什么关系。” 马成昆嘿嘿冷笑，步步紧逼。 “马先生说得不错，读者关注的永远是报纸内容，和版面并无太大关系。容天希望大家关注得也正是两份报纸在内容方面的不同。” 叶容天一挥手，梁家栋点头会意，拿出一叠《每日头条》分发下去，一人一份。 “你是想说《每日头条》以图片新闻为主，而《东方日报》是以文字报道为主？” 胡仙端详片刻，渐渐摸出点门道。 “胡女士说得不错。” 叶容天微笑颔首，继续解释。 “《每日头条》以地铁上班族为目标群体。在内容上，我们采取碎片化报道模式，图片结合短文。每一篇新闻报道，都尽量精简到百字左右。只给读者提供最核心的资讯，不会进行深度分析及追踪报道。因为我们瞄准的就是读者乘车期间的空隙，这是一个被大家忽视的市场。 马先生，我们的报纸虽然服务于同一个目标群体，但我们占用的时间段不同，就像衣服和睡枕。无论消费者买多少枕头，都不会影响对衣服的需求。你说是不是？” 叶容天侃侃而谈，望着马成昆微笑说道。 “这…这…” 马成昆脑筋打结，不知该如何继续“以德服人”。 碎片化报道？那是什么鬼？没听说过啊。好像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一番分析下来，有理有据，让人信服。众人顿时哑口无言，一个个皱眉沉思，偏又找不到合理反驳理由。 一时间，会议室内陷入一片难堪的死寂。 “你说是碎片化报道，那这些又算什么？” 林行知冷笑一声，举起《每日头条》B2版面，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文字。 “《三体》是我和倪狂先生之间的一个游戏，相信这件事的始末在座诸位都很明了，无需容天再做介绍。 《三体》是容天对科幻的一次尝试。鉴于个人精力有限，以后恐怕没有机会再做类似尝试，林先生请宽心。” 叶容天微微一笑。 “你是说《三体》连载结束后，你会把这个版面去掉？” “并非如此。” 叶容天摇摇头。 “‘科幻天地’这个栏目会继续保留，目的是为了给华文科幻留一片发展空间。 爱因斯坦说过，想象力比知识更重要。 科幻是打开人类想象力宝库的钥匙，对于激发青少年科学探索兴趣、培养民众科学意识至关重要。 容天以为，我们当代媒体人，眼睛里不能只看到商业利益，更应当勇于承担社会责任。 《科幻天地》这个栏目将会长期保留，哪怕没有一个读者，容天依然会坚持去做。因为，这是我们媒体人义不容辞的历史使命。” 叶容天的声音铿锵有力，回荡在会议室内每一个人的耳边，久久不能消散。 业界良心啊。 随着这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叶容天的形象在众人眼中，陡然高大起来。 “说得好。” 一名年逾花甲的老者率先鼓起掌来。接着，金镛也含笑鼓掌，意甚嘉许。很快，会议室内掌声如潮。人心所向，林行知、马成昆对视一眼，也不得不违心拍了几下手。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叶先生，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远见卓识，实在让岑某佩服。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好，很好。” 花甲老者穿西服，戴眼镜，头发向脑后梳理得一丝不乱。此刻望着叶容天，微笑颔首，面色蔼然，一望就知是一个忠厚长者。 “容天所做，不过是份内之事，不足挂齿。岑老悲天悯人，胸怀博大，才是吾辈楷模。” 叶容天谦虚笑道。 花甲老人是《华侨日报》总经理岑材生。《华侨日报》创刊于1925年，前身是中国首份中文日报《中外新报》，是香江历史最悠久的中文报刊。 岑材生本人从事报业工作三十余载，声誉卓著。倘论在香江媒体业的资历威望，岑材生尤在金镛先生之上。 岑材生不仅是《华侨日报》董事长，也在港府担任多项公职，同时还是一位著名的社会活动家、慈善家，尤其热衷教育事业。在《华侨日报》上就专门开辟了一个教育版，报道教育界的新闻。此外，岑材生在教育界还领有数十个职务虚衔，可见他对于教育倾注的心血。 “科技创新是一个民族发展的不竭动力。科幻是启迪智力、培养科学创新意识的重要载体。 《三体》出版后，容天将用所得版税设立一个华文科幻奖，鼓励大家进行科幻创作。” 这次不用岑材生带头，掌声已经再次雷鸣般响起。 “叶先生拳拳赤子之心，良镛感佩。我们这个社会，就应该多一些像叶先生这样有良知、有责任心的企业家。” 金镛忍不住感慨说道。 “回去以后，我也要在《明报》上开辟一个科幻专栏，向叶先生学习学习。” “查先生这是要抢容天饭碗啊。” “哈哈…” 叶容天、金镛相视一笑，气氛融洽。 林行知傻眼了，没想到自己这一炮下去，不仅人没伤着，反倒给对方提供了不少燃料。看着叶容天和金镛、岑材生越聊越是投机，林行知暗自着急，却又无计可施。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幽幽飘进耳朵。 “叶先生说得比唱得好听。请问，这些诽谤诬蔑、揭人私隐的文章又是怎么回事？” 马成昆冷笑一声，如深闺怨妇，脸上尽是恨恨之色。 “容天不过是见贤思齐、投桃报李，马先生难道还要问容天原因吗？” “哼，我早就让人停手，叶先生却还不依不饶，岂是君子所为？” “就像刚才林先生所说。我打你一巴掌，然后对你说我以后不打你了。马元生，你肯答应吗？” 林行知张口结舌，没想到叶容天居然拿自己这面大旗做起了虎皮。 “不过这件事既然说开了，那就算揭过去了，我会把这个栏目撤掉。马先生这下满意了吧？” 叶容天微笑说道，尽显宽宏大度。 “叶先生，我没学过统计学，论口才，也比不过你夸夸其谈。好在公道自在人心，今日群贤汇聚，在座诸位都是有识之士，比马某人强逾百倍。 多说无益，不如大家举手表决。这里包括你我在内，共有29名代表，一人一票。叶先生以为如何？” 马成昆望着叶容天阴阴一笑，使出杀手锏。 叶容天望着马成昆，脸色凝重，沉默以对。 “举手表决，公平合理，我赞成。” 林行知自然第一个跳出来表态支持。 “怎么，叶先生不敢？叶先生既然问心无愧，何惧之有？” 马成昆一脸讥讽嘲笑之色。 “既然马先生坚持，容天敢不从命。” 叶容天淡淡说道。 “那么现在表决吧。认为《每日头条》恶意倾销得同仁，请举手。” 林行知二话不说紧随其后。 何国伟、胡先… 会场内，手臂一只接着一只举起。 叶容天大马金刀坐在椅上，双臂环抱在胸，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这个多智近妖的年轻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岑材生微一沉吟，举起右手。 金镛面色犹豫，最终化为一声叹息，也举起右手。 在生死攸关的利益面前，道义只能退居二线。 表决结果，28票支持，1票反对。 叶容天完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