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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章:东青南朱,西白北玄【合两更】

    一迷烟草,一处荒凉。

    凉风冷露,萧瑟漫天,四面里,惟余平沙莽莽,飞鸿远影,小径覆黄尘。

    遁寻小径而去,端显一荒废小屋,支离几多,破碎几多,却难掩满壁苍藓。

    屋外,风沙吹袭,零落了一院狼藉,飘远了沧桑如雪。

    院内,有一女子伫立而望。

    所望之处,尘远,远到远比她眼前的那一片平沙无垠还要远。

    女子有着一绺靓丽的秀发,一双流盼妩媚的眼睛,仪静体闲,柔情绰态,美艳不可方物。

    她秀雅绝俗,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

    即便如此,却也难掩她的憔悴,念往昔,难抑滚滚柔情,两颊清泪一行行。

    女子不作他人,正是冰晴。

    她已不记得,自己在这无垠沙地待了多少春秋,她只记得,这里,荒芜,萧瑟,肃杀。

    此刻,冰晴望了望天幕,自顾道:平沙飞卷,飘雪随后,算算时间,是该到了落雪的时候了。

    言罢,冰晴转身朝着小屋内走去。

    一袭白衣,粲然生辉,烟霞轻拢,人影不复。

    不多时,这一方平沙之地,突起寒风,流沙隐没,飞雪飘絮。

    放眼以望,只觉漫天飞雪残照里,淹没了一世芳华,埋首天地间,一片苍白。

    与此同时,茫茫沙海中,天翊驻足而视,诧道:下雪了

    小貂躺卧在天翊的肩头,只淡漠地瞄了眼纷繁而落的雪花,接着便若无其事地眯上了黑紫大眼。

    辰南子紧锁着眉头,沉声道:小子,我怎么觉得这雪,来得有些诡异

    天翊笑了笑道:辰老,不过一场飞雪罢了,哪有什么诡异遑论这里乃是一处虚实之域,无论发生什么,也道不足为奇。

    辰南子顿了顿,郑重道:小子,此地置放着西门布道图,你我行事,万不可大意

    天翊无奈地点了点头,这一路上,辰南子已不止一次地让他要小心谨慎。

    迟定片刻,天翊敛了顾盼,自顾喃了句:晴姐,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说着,天翊提步而去。

    时至黄昏,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沙地白,风色寒,落地雪花,凝而成冰,水声冰下咽,沙路雪中平。

    走着走着,天翊停下了脚步。

    这一刻,天幕之上,有一琼音穿过薄雾轻霭,摇动雪影婆娑,一轮残月,缱绻于长空。

    残月下,飘雪中,有一倩影忽显。

    她披肩泻发,宛若流莺,舞时翩翩飞鸿,静时姣姣处子,一把古筝,弹落了风尘,拨动了闲雅。

    见得这女子,天翊面色一沉,辰南子也作满面谨慎,来这虚实之域已有多时,总算是见到人影了。

    不消多时,女子的身影从天而降,她颦眉蹙頞,打量着天翊与辰南子。

    女子道:你们是何人来此地又是作何

    天翊顿了顿,挥手间,一枚令物显现在手,道:你可认识此令

    女子觑了觑眼,当见得天翊手中令物后,她的神色倏起动容,道:此令是开启这一片虚实之域的钥匙,我又岂会不知

    说着,女子微微一顿,再道:怎么万剑与归一那两个小子没来吗

    闻言,天翊与史大彪皆是一愣,哪曾料想女子竟会如此称呼那两个已年入老迈的人。

    天翊道:敢问阁下是

    女子微微一笑,低眼看了看手中古筝,淡然道:如此说来,就你们来了

    天翊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我们来了。

    女子看向天翊,神情中异色浮掠,有那么一刻,她的脸色突变愕然,道:难怪那两个小子不来,你确实是比他们更好的人选

    天翊愣住,不明女子言外之意。

    女子道:我奉劝你们一句,自何处而来,便归何处。

    说着,女子便欲离去。

    天翊见状,连道:慢着

    女子一顿,道:你还有何事

    天翊道:阁下对这虚实之域可作熟悉

    女子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天翊道:我要寻一女子,她来此地已有数载时光。

    女子迟疑半响,目光微斜,朝着一个方向注视了片瞬。

    下一刻,她再不做停,转眼间,人已消失于月下飞雪中。

    眼望着女子离去,辰南子的眉头凝沉不已,道:小子,她不该出现在这里,这虚实之域,想来除开冰晴外,理应再无生灵才是。

    天翊状作沉思,想着想着,他突然笑了,笑得意味深长,道:辰老,她本就属于这里。

    言落,天翊转身朝着女子适才所斜睨的那一方向走去,只留辰南子一脸莫名,不知所措地伫立着。

    此时,雪还下着,下得很密。

    雪夜的雪,下得很大,落卷如席。

    雪夜的夜,清明透彻,星月璀璨。

    凛凛严凝雾气昏,空中祥瑞降纷纷,须臾四野难分路,顷刻茫沙不见痕。银世界,玉乾坤,望中隐隐接天尘。

    天翊信步在前,肩头的小貂蜷缩着的身子,白绒的皮毛之下,掩藏着一对动人的黑紫大眼。

    辰南子紧随在天翊身后,他默不作声,神色之中,饱多疑虑。

    转眼间,天翊已在这一方向上前行了两日。

    覆盖苍野的雪,已然消停,取代而来的则是飘风细雨。

    雨落,融了雪花,滴打平沙,随风飒飒。

    天翊不作停顿,从容自若地穿梭在斜风细雨中,辰南子一日前便回归到了无相神衣中。

    有那么一刻,天翊肩头的小貂突地凑到其耳根前,接着支支吾吾言道了几声。

    闻言,天翊停下脚步,转而朝着身前看去。

    只见得,绵绵飞雨下,有一人影正从茫茫平沙中缓步走来。

    不消多时,人影在距离天翊不远处的地方驻足不动。

    那是一男子,一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的男子,他的双眼,光射寒星,全身上下,无不透发着凌锐之气。

    天翊凝视着男子,淡然地道了句:你来了。

    男子倏一皱眉,诧道:你知道我要来

    天翊摇了摇头,笑道:我不知道你要来,我只知道,有人会想法设法劝我离开此地。

    男子道:你倒是看得透彻。

    天翊不置可否笑了笑。

    男子顿了顿,道:此去不远,有你想要找寻之人。

    说着,他回首看了看来时之路,转而望向天翊。

    天翊道:但这不远的路途上,却有阁下横栏在前。

    男子道:答应我,寻到那人后,一道离开这里,我可为你让开道来。

    天翊道:我不能答应你。

    男子猛地沉眉,道:为什么

    天翊道:因为我向人承诺过,会将一物从此地带走。

    男子冷地一笑,道:你若不按我所说去做,非但物你带不走,人你也一样带不走。

    天翊道:是吗

    男子昂首,道:是

    一时间,气氛顿变得肃杀起来,天翊与男子迎风而对,落雨淅淅,湿了衣发。

    沉定片刻,天翊动了,丝雨来,风满袖,披风长棍撩出一道五彩,划开一片朦胧。

    浩荡元力,速朝奔雷,卷席沙野,寥寥片息便已袭杀至男子身前。

    面对天翊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男子无动于衷,他静默雨中,嘴角微掀,勾勒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棍落,如电光射下,棍影如风,凌威气锐,如有雷霆之怒凭空炸裂。

    眼看着披风长棍便要击实,男子依旧一动不动,依旧意味深长地笑着,他的笑,笑得有些阴鸷。

    砰

    只听得一声巨响动彻天地,披风长棍直直落击到男子身上。

    下一刻,男子的身影在剧烈的轰荡中四分五裂,须臾间,竟消失的无影无踪。

    见此一幕,天翊的眉头倏地一沉,神色之中有惊疑浮掠。

    小貂淡漠地瞅了瞅四周,接着习惯性地眯合上了双眼,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小家伙变得嗜睡了起来。

    值此之际,辰南子诧道:小子,适才那男子似乎不是人

    天翊收了披风长棍,淡淡道:辰老你也看出来了

    辰南子一愣:看出什么了

    天翊道:你不是说他不是人吗

    辰南子道:我的意思是,他应该不是本体,而只是一道灵力化身。

    天翊笑了笑,没再多言,转而朝着远方看去。

    这一看,天翊的脸色顿变得沉郁了许多,适才那男子说过,若他不听从吩咐,不仅物他带不走,人他一样也带不走。

    一念及此,天翊脚下再不做顿,飞步穿斜风,轻身过细雨。

    伴随着天翊的提步,四方时空,狂风突起,飞沙漫舞,朦胧了整个天地,幽暗中铁音争鸣。

    天翊一顿,望漫天风尘,黑云压地,不由心生抑郁。

    看着看着,天翊笑了,道:心定则风止

    言罢,天翊飞身而出,任凭疾风厉雨,嘶鸣咆哮,他且心如止水。

    越是向前,朔风越是蛮劲,冷颤摇曳,暗云袭涌,九重蒙蒙。

    值此时分,卷涌天幕的昏沉流云,突地裂开一道豁口。

    紧随着,自那豁口之中,有磅礴的金元之力激射而出,元力之盛,浩淼无边,衔天接地,吞吐日月,凌锐呼啸,让人不敢逼视。

    天翊怔了怔,只觉得四方左右皆被金元笼罩,迎面之风都变得割裂无比,直如风刀。

    不消多时,天际之上,有一灿金身影显露出来,萦绕其身的光芒灼锐至极,让人难辨巨细。

    天翊觑了觑眼,晓以他之洞察,竟也无法分辨出那身影是男是女。

    就在这时,那身影开口了,言辞中带着无上威严与凌锐,道:我给过你机会,且不止一次

    天翊顿了顿,稍一思量,便作明悟。

    前来这一方虚实之域后,他只遇见过两人。

    飞雪下的女子,劝他自何处而来,便归何处。

    细雨中的男子,让他寻得冰晴后,一道离开。

    除此之外,天翊再没与人接触,仅此来看,此刻那身影所言道的不止一次,已然变得显而易见。

    沉寂稍许,天翊开口道:我命由我不由他,你的机会于我而言,只若烟云般无实,即便再多,也道枉然

    闻言,那全身笼罩在灿金光辉中的人影突地笑了,笑得很疯狂,疯狂中带着轻蔑,道:你可知道,入了这虚实之域,你的命便已不在你自己的手中

    天翊自若如常,道:你若有那本事,大可来试一试

    听得天翊这般言辞,天幕上的金云顿起汹涌,似作垂云之怒,那身影道:好个豪气干云的小子你可知道,激怒我的后果

    话语方歇,自天顶之上,磅礴浩荡的金元之力铺天盖地袭下,其势奔腾,躲闪挪移,寥寥片息便已落至天翊身前。

    天翊正欲出手,异变突起,他的心脏在这一刻竟猛一收缩,整个人都呆愣了住。

    此时的天翊,神色木讷,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任由那无边的凌锐朝着他的身子切割而来。

    眼看着浩荡金元便要将天翊席卷,就在这时,自天翊的心脏之中,突地迸发一道火元之力。

    这一道火元,初出时甚微,运转时渐盛,等到破体的一刹,却强盛地焚天灭地轰轰...

    霎时间,自天翊的周身,突起狂猛火元,澎湃的火力,扶风而动,直在天翊周围构建出一弧形火盾。

    同一时刻,那锐啸而来的金元之力也已袭至。

    砰砰砰

    滋滋...滋...

    惊绝不休的炸裂声动荡寰宇,浩荡的金火元力仿若发疯了一般,缭乱激射,肆无忌惮地吞噬着触及到的一切。

    让人惊愕的是,如此激荡中,竟无一道金元之力冲破火元的阻碍近得天翊之身。

    本作锐啸的力量,在火力的灼烧下,竟似被焚融掉了一样。

    天幕中,那身影见此一幕,冷冷一哼,道:我就不信,仅凭南朱的力量,便能阻得了我

    言罢,那身影动了,一只灿金大手探出虚空,掌心朝下,兀地一按。

    下一刻,激涌天幕的金元之力急速凝汇,继而演化出一柄落天长剑。

    长剑凌锐,无可匹阻,势动云天,熠熠之芒,直让时空动荡。

    风过,长剑倏然落下,衍行所过,万物寂灭,凌威势锐,诸千蛰伏。

    咻

    剑落,承载了无上之厉,傲啸惊云,虚空破灭,直直朝着天翊落袭而来。

    值此之际,覆盖天翊周身的火芒突作大盛之势,冲霄火芒中,伴着清脆的凤鸣之声。

    眨眼间,金剑便同火芒交袭在了一起。

    砰砰砰

    轰轰轰...

    滋...滋滋

    狂猛的炸裂声,此起彼伏,撩得天动地荡。

    巨型金剑势无可阻,破竹垂落,迎上它的火元,只一照面便湮灭于剑芒之下。

    眨眼间,巨剑已袭降到天翊头顶,受巨剑之势,萦绕天翊周身的火盾,层层破裂,激啸火芒,凌乱四射。

    此时,天翊仍处于昏沉之状,颊面上,甚至还带着一抹缱绻的从容。

    巨剑来势汹汹,丝毫不受火力所阻,只需再一个落势,便可实击到天翊的rou身上。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天翊体内的肝脏突一颤动。

    下一刻,澎湃的木元之力浩荡而出,当与火元交汇的一刹,本作势弱的火力,突起大盛之势。

    与此同时,虚空中荡漾着一道缥缈之声:西白,不知我与南朱联手,你可还能盛凌

    声出的一刹,天翊周身本作破裂的火元,突作复燃重凝,携锐而至的巨剑顷刻间便被淹没在了无边火势中。

    不多时,巨型金剑愈趋弱小,凌啸傲厉也作敛散。

    天际上,那灿金身影微微一颤,淡淡道:东青,有你跟南朱在,我的确奈何他不得。

    说着,那身影便欲凌虚而去。

    正在这时,突有缥缈之声传来:西白,你还要装糊涂到什么时候

    那身影顿了顿,诧道:装糊涂我装什么糊涂我的心里,明白的很

    缥缈之声道:既是如此,你为何不予归位

    那身影笑了笑,道:归位何位可归自圣王陨落的那一刻,我西白便再无所忠

    缥缈之声道:西白,你还说自己没有装糊涂你难道看不出...

    还不待缥缈之声言尽,一女声突地插口道:东青,你与这桀骜之人多言作甚

    缥缈之声长长一叹,叹息中,似蕴含了无尽惆怅。

    灿金身影滞愣片刻,转而消失天幕,随带而去的,还有那凌锐满空的金元之力。

    这一刻,四野沉寂,万籁无声,只余微风斜着丝雨飘飒满苍。

    缥缈之声道:南朱,我们的选择真的正确吗

    女声怔了怔,道:我不知道,你或许可以问问北玄大哥

    缥缈之声一愣:北玄大哥

    说着,缥缈之声无奈笑了笑,道:北玄大哥适才若开口,西白也不会离去。

    女声道:北玄大哥不是不开口,他只是睡着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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