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半点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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敷铅粉、抹胭脂、涂鸦黄、描黛眉、贴花钿、点面靥、描斜红……最后再薄薄施上一层口脂。 琉璃瞪着镜中的自己,不禁摇首赞道:“呀,好一方青红丝敷蜜樱桃蒸饼!” 阿丝赶紧伸手扶住女主人高高耸起的云髻,并在琉璃做出更多不合时宜的举动前,及时用三枝双股钗绾定了那些又细又软从来不服使唤的青丝。 两枝卷草宝相花,一枝镂金石榴,与双鬓滴珠的蝴蝶步摇真是相得益彰,再于髻心簪上一朵犹沾晨露的红牡丹…… “听说晋州有一种刻花饽饽,能将白面饽饽上剪出各种花儿来。”琉璃惆怅地望着镜中人影,“厨房还有点心么?我饿了……” 侍女们一并摇头。月圆捧着一盘新摘的茉莉走进来,笑嘻嘻道:“等到了襄阳伯府上要什么点心没有?” “嗯,什么点心都有,就是吃点心的心思没了。”听到襄阳伯三字,琉璃更加惆怅起来,“睽违了这许多年,想不到如今再见竟是在出了那样事情之后……哎,这回赴宴我也拿不准究竟是该朝他贺喜呢还是道恼?” “自然是贺喜。”月圆道,“他这一回来,不单是重振门庭,还使上一位襄阳伯沉冤得雪,洗去多年污名,可不是双喜临门?” 琉璃微微颔首,满意地注意到鬓上点缀的茉莉花就像是天生开在那里似的。接着,在侍女的帮助下,她披上绣着折枝牡丹和金鹧鸪的玉色罗衫对镜自顾了许久,继而令阿丝将胸前的璎珞撤去,换了一根赤金的项圈,想想仍是不妥……如此折腾再三,总算穿戴齐整,妆容明艳,于是襄阳伯李谨的身影又从她的脑海中浮现起来。 挺拔英武、雄赳气昂,剑眉下两只丹凤眼微微上翘,即便最严肃的时候也带了丝笑意……不,这不是李谨。十年前她最后所见的李谨只是个十四岁的清秀少年,躲在芍药栏边垂泪时,瘦削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抽动着。他总是这么小心翼翼,也算是人如其名了。 那时候琉璃还是个热衷于玩“姑姑筵”的小小女娃,完全不明白堂堂襄阳伯嫡子为什么会如此小心拘谨,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躲在庭院里独自饮泣。不过她还是很善良地走过去,招待他吃了一碗她亲手用草籽、桑果和树叶调和的“青精饭”。 “吃了可以成仙哦。”她一本正经地告诉他。 他也一本正经地吃了,还赞她手艺过人,以后定是主中馈的一把好手。 “就不能不管做只吃管吃么?”这大概是琉璃生平第一个烦恼。 少年微笑起来:“古之贤媛淑女,无有不娴于中馈者。这是女子的本分所在,正如身为男子就要支撑门户,在这世上做出一番功业来。” 说这话时,他的手搭在膝上,握着衣上所垂的玉珮。这是用极莹润的白玉所雕的鱼龙珮,取鱼能化龙之意,是世家子弟最喜佩戴的款式之一。 琉璃瞅了瞅那玉珮又想了想,觉得两手扶撑门框还是枯燥多了,于是又默默摘起草叶来。 李谨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完全不知道。不过那树叶和树枝所做的碗筷却齐齐整整放在地上,下面还垫了一张绿油油的蒲葵叶,大概是提醒她“君子无案不能食”吧。 因为这张蒲葵叶,琉璃暗自决定要多欢喜李谨些,也不用太多,不过至少要多过李谏。 李谏是李谨一母同胞的兄弟。真真正正的同胞,差不多同时从娘胎落地,长得模样也差不多,穿戴打扮都差不多,就连两人所骑的马,毛色也是同样的栗黄色。不过就算是琉璃这样年幼无知的女娃,只看走路说话的气势,也能把这眉眼酷肖的两个少年分辨清楚。 李谨拘谨,李谏跳脱;李谨小心翼翼,李谏飞扬跋扈;李谨像衣服的里子,李谏则是那花团锦簇镶金嵌宝的一面。 当然,在琉璃眼里,李谏再出众也比不过崔家五郎。不过人们都说,襄阳伯的嫡长子日后必能克绍箕裘,成为朝廷柱石。说这话时他们浑然忘记,究竟谁才是襄阳伯的嫡长子一直并无定论,襄阳伯也因此一直未能请封世子。 因为是孪生兄弟,即便出娘胎时是李谏先伸出一只脚,可也有人认为在里面的李谨才是先坐胎的那个。这长幼之序究竟是应该按照落草的先后,还是根据坐胎动早晚来排列,有识之士们众说纷纭,旁征博引各持证据,就连圣明天子也无法定夺。 不过能袭爵的只有一人。 大多人都看好李谏,襄阳伯自己似乎也更偏爱这个儿子些。襄阳伯夫人则更怜惜李谨,由于她出身高贵,外家势力也不可小觑。襄阳伯门下诸客都是聪明人,早早看清形势各择良木。李谏固然前呼后拥,李谨身边也有几个极可靠的谋士。随着两个少年日渐长大,眼看一场夺嫡好戏就要上演……突然,李谨死了。 至少十年之前,世人都道他是死了。 琉璃还记得,听到这个消息时自己正抱着一盆桑果大吃,吃得嘴角和手指都乌擦擦的。大姑母在一旁摇头叹气,并恐吓道:“如今襄阳伯的公子没也了,往后看谁敢娶你!” “此生必嫁崔五郎,除非潘安能再世!”琉璃很有志气地朝嘴里又塞了一把桑果。 “若是卫玠呢?”小姑母笑着问。 “卫玠?活生生被看杀的那个卫玠?谁要那种绣花枕头?!” 母亲也听得有趣,停下绣花针来提议道:“何晏也不错呀。” “呸,脸比我还白的男人?!” “那么你当真非崔家小五不嫁?” “横竖潘安已不可能从坟里爬出来……卢家大郎面有麻子,薛家小三有些轻佻,周五太肥,刘七太瘦,王十一比我还大三岁,却连首七绝都写不通顺……英国公新认回的那位世子瞧着倒是个少年英雄,不过老是Y沉着脸。”把常相往来的世家子弟历数了一遍,琉璃的目光变得坚毅无比。 “襄阳伯家的公子呢?”母亲问,声音里多少透着些担忧,“你同李谨不是很要好么?” 琉璃吮了吮手指,不解地抬起头来,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大姑母道:“横竖面貌都生得一样,论性情我看李谏那孩子还更好些。” 几个长辈又说了些话。琉璃一边吃桑果,一边把她们话里某些令人迷惑的部分拼凑起来,终于明白:原来李谨死了。 记起那张绿油油的蒲葵叶,突然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肚子里发出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