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人性本凉薄

    忽然蹦出来这么一个粗豪的大汉冷嘲热讽，边长空心中异常的恼怒，但看到那汉子两只铁打似的臂膀，料想若是打起来定然会吃亏的，因此边长空只得强压下了不快，形势比人强的时候还是当缩头乌龟为好。

    哪知他不敢顶嘴，却是自有看不过眼的人。先前抱过小狸的少年却是冷冷笑道：“人家高兴碍着你什么了？为什么进了监牢就不能高兴？”那粗黑汉子一听不由得勃然大怒的厉声喝道：“小贼，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么？敢来惹闲事！老子现在正生气得很，你再敢多嘴一句我叫你满地找牙！”说着便一拳击在牢柱上，‘砰’的一声地皮都震了一下，牢房的顶上有细灰簌簌落下。

    哪只那少年却是毫不畏惧的哈哈大笑，正要说话的时候却听得牢门外‘镗镗’几声撞击声响，看管的狱卒大声提醒道：“又到酉时了，大家自己小心。”

    这就到酉时了？这一天过得也太快了吧？边长空心头一震，赶紧把小狸放在腿上，伸手入怀中找寻护身符，一摸之下立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此刻他怀中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护身符！

    惊慌之下又细细的搜检了一番，仍是寻找不着，定然是刚才遗失在刑房里了。边长空心中惊骇，将小狸平放在草堆上一跃而起，奔到牢门前大喊道：“大人！大人！大人留步！我的护身符掉了！我想要护身符！”焦急的声音穿过甬道传将出去，却是只换来了一阵铁门紧闭的‘呛啷’的锁响声。酉时将至，鬼怪就要出来夺命了，几个狱卒避之惟恐不及，哪里还肯为了一个犯人而身犯险地？

    边长空这一下可是慌了，他现在身上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白龙簪还在刑房之内，没了护身符咒在的话，今天晚上岂不是死定了？这人若是要死了，挣那么些金银有什么用？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人死了钱还在。这要是连性命都丢了，谁来享受这些财富！惊恐之下又想起昨夜里的经历，那老鬼怨毒的目光似乎就要出现在眼前，边长空忍不住猛打了个冷战。他发急的跳起来满牢游走，借着油灯的光明寻找地面。他只盼老天保佑护身符并没有带出门去，而是掉落在牢里了。

    地面上散着许多的稻草，可以说是杂乱之极，在这样的地方找寻一张小小的黄符是何等艰难。边长空找了片刻一无所获，正在绝望之际，目光一瞥看到牢门口不远处一角黄符混在一小块湿泥里，不由得心中狂喜，直接飞扑上前去一把捡了过来。这张符咒能救他的性命，现下可比千两万两的黄金要珍贵得多了。

    边长空颤着手把黄符展开一看，胸口顿时如同是中了巨锤敲打一般，直欲昏倒过去。这哪里是什么护身符，而是他自己没事的时候所画的火符，刚才在刑房之内使用控土咒把地底的湿泥都翻了出来，这张符便是那个时候粘在他鞋底下带回来的。边长空惨叫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霎时间是万念俱灰，他心中只是暗暗叫道：“完了，完了，这次可真的是要死了！”

    听着墙上油灯中的油花噼剥作响，一声紧似一声的便似催命的鼓点一般。边长空不由得急不可耐的高声大喊道：“谁有多余的护身符！能不能先借给我一张？等得明日我一定用肥鸡美酒来招待他，或者无论是要多少钱我可以给啊！”

    循着牢柱的隙缝看去，十几个监牢里的囚犯人人面色冷漠的看着他，也有人目中带着同情，有人偏头不顾，却是谁也没有搭腔。这数日来牢中频出变故，一干囚犯自然是知道护身符的功效，而几名狱卒又不限制数量，自然是有求就给，因此向狱卒多要几张符纸藏着的定然是大有人在。但是想要人将符纸让出来却是不可能的，毕竟面对生死的时候，人都是自私自利的。

    此刻面对边长空的哀求利诱，人人都是选择了明哲保身，个个都是漠然以对，完全不肯将对自己毫无用处的符纸拿出来救人一命，当真是冷血无情之极。昨夜边长空力抗鬼怪之时，人人都盼望他不吝惜余力的使尽所能来维护大家周全，但是现在当法师面临危难需要援助的时候，却又人人龟缩不出置若罔闻。

    只求别人付出，自己却吝惜回报，天下之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当世风退化之时，人间自然是一日不如一日，如今这大宋国境之内魅魉横行，妖孽鬼怪四处肆虐游走，这也是因为人情淡薄天道悲凉。

    边长空哑着嗓子又求了两遍，一干囚犯连正眼看他的都没了，人人都钻挤到角落里惟恐占不了好位置，从而而被那鬼怪伤害，至于旁人的死活谁都没工夫去理会。

    “长空大哥，别求了，求也没用，人类的性情始终是凉薄的，这世界哪里还有什么好人啊？天地将变杀劫将近，这世间早晚是要打乱了。”天乐靠着墙没心没肺的说道。

    “大哥，要不你先拿着我的护身符吧，毕竟你还有个孩子要照顾。”那个少年掏出了一张护身符弱弱的说道。

    “这护身符你给了我之后你自己怎么办？算了吧，大家靠在一起或许不会有事的。”边长空无奈的靠在天乐的身边对那少年说道。

    一时间，牢中已经完全的安静了下来，只有那个黑大汉面带冷笑的看着他们三个，似乎是要嘲讽了两句。就在此时，只听牢外风声猛恶，一股阴气激卷而来，油灯中的火光被吹得跳荡起来。

    牢中的囚犯顿时骇然而呼，一时间整个牢中一片的哗然。

    边长空赶紧的将小狸抱起靠着天乐缩在角落里，同时那个少年也是攥着护身符爱着他坐了下来，如此一来天乐和那少年一人拿着一张护身符将边长空夹在了中间，也不知道那鬼怪会不会直接跳过来将他单独的抻出来。边长空抱起小狸暗暗的嘀咕：“今夜看来要尽全力的保护自己了，若是老天爷真瞎了眼，不肯放大爷我一条生路，咱就再下一次冥界去混日子吧，到底下边的人头还算是熟的，而且也有一些资本能染日子过得好一些……”

    ‘嗡’的一声闷响，刑房中一股急风冲击过来，直接撞到粗大的木柱上，竟然是如同实物一样。大片的稻草杂物被这股急风卷扬而起，直接拍在人的手足和面上，让人甚觉疼痛。

    “来了啊，今天这鬼不知道会玩什么花样，大家要小心了啊。”天乐低声的告诫道。

    “我现在算是看透你了，真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不仅连个馒头都看不住，就连多要一张护身符都做不到，现在还话这么多。”边长空带着一腔怨气的训斥天乐道。

    “这能怪我么？你又没有交代过，我可想不到这些。”天乐振振有词的说道。

    “你，我……”边长空顿时无语了，他真不知道这天乐整日里在想什么，难道他的脑子也僵化了么？竟然连这都想不到。

    边长空将小狸藏在怀里默念着火咒，只待一会油灯的灯光熄灭之后，若是那鬼怪接近就燃动火球。昨夜他已经是试验过了，那些鬼怪都是不喜欢光亮的，尤其是这种蕴涵了法力的火球，对于鬼怪来说也是有着极大的伤害的。

    风声一阵猛似一阵，在偌大的牢室里来回的冲击扫荡，吹动着地面的灰土稻草杂物等劈头盖脸的向着众人抛去。更有一股恶浊腐臭的气息杂在冷风之中，令人不堪忍受**。与边长空同牢的几人都是新来的，他们何曾见过这样诡异的状况？个个都是惊得面色惨白的缩在角落里，跟着众人张皇大叫。那个找茬的粗黑汉子早就没了先前的忿怒气概，他中气十足叫得自然是最为欢实的，就算是十几个人的声响合起来，都没他一个人闹得动静大，相较下来满牢四五百人中，反倒是没有护身符的边长空最为镇定。若是说更为镇定的，恐怕就是属于边长空怀中的小狸了，也不知道这个倒霉孩子究竟是因为本身为妖还是因为天生胆子就大，在众人惊恐的叫声中不仅没有哭闹，反而是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尤其是在这种幻境中，使得他这笑声异常的诡异。

    又是一阵阴风激荡着从刑房里拐了一个弧度撞到甬道左侧的石墙上，四散的烈风翻涌开来，顿时便将墙上的油灯吹得几欲熄灭。边长空见眼前一暗，大惊失色之下，手掌一抖法力自然的运转起来，随后便是三朵巨大的火球从他的掌中跳跃升起，那火球在他的头顶悠悠的盘旋着，一时间整个牢房中明光大放。

    “咦？你是法师？！”同牢抱过小狸的少年有些惊诧的问道，他见边长空点头，不仅惊喜交集的跳了起来说道：“哈哈，太巧了，我是灵兽师，我养的灵兽就快要合灵了，只要合灵之后我也算得上是一个法师了。”

    “你是灵兽师？”边长空怔了一下，心中暗自的寻思着这灵兽师是什么东西。灵兽边长空是听说过的，那是一种相当于妖怪又不是妖怪的动物，说白就是人类培养出来的妖怪，为了区别于野生的，所以给起了一个灵兽的称呼。那少年见边长空犹豫的表情，颇感难为情的挠了挠头补充道：“哦……我现下还不是，不过我的小青进入八蜕之期有六个月了，要等后天望日九蜕期满，合完灵之后我就能成为真正的灵兽师了！”他的话中掩不住兴奋得意之情，显然成为灵兽师对他来说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八蜕？九蜕？”边长空满头雾水，他哪里知这少年说的什么八退九退的含义，正瞠目结舌不知所以的时候，一旁的天乐低声的插言道：“就是蜕皮，这跟狐族长尾巴一个意思，蛇龙之类的要成妖是要蜕皮的，九蜕为最，经过九蜕的灵兽便可以跟灵兽师合体，灵兽师便可以借助灵兽的法力进行战斗了。”

    “这你都知道？你怎么会了解这么清楚的？”边长空大感意外的看了一眼天乐问道。

    “你也知道的，我又不会什么法术，而小狸姐对于我们这一族应该学什么法术也同样不知道，所以她便建议我学习养灵术，若是能合灵一只灵兽在身的话，我也就可以借助灵兽的法力自保了。”天乐随意的回答道。

    “养灵术？借助灵兽的法力战斗？”边长空一阵的无语，最为一只活了两千多年的僵尸，居然还要学习养灵术，靠着借助灵兽的法力去战斗，这也实在是有点太扯了，要知道灵兽培养不易，就算是培养上一千年也不过就是跟一般的天师实力差不多而已，除非是找到一些特殊的天材地宝将之培养成仙灵兽。

    实际上灵兽跟妖怪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样是要靠着吸取日月精华，靠着不断的修炼来增长功力。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灵兽是人类饲养的，而妖怪往往是野生的。

    就在这个时候，三人忽然感觉到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顿时冰冻之感有如遇到了三九朔风。边长空心神惊动之下，气息顿时有些紊乱，头顶的火球也剧烈的晃动起来，直欲被那阵冷风吹给吹散掉。

    “大哥，你要么就将那火球扔出去，要么就干脆将这个法术收了，你这么将火球顶在头上，这无异于是给那些鬼怪当做是指路明灯啊！”那个灵兽师少年苦着脸提醒边长空道。

    边长空的脸上一红，刚刚他是因为紧张这才激发了火球，一时间却是忘记了控制火球飞出去，这无异于是给那些鬼怪指明了方向。但是面对眼前的这个灵兽师少年他又不好意思实话实说，直接告诉他这是哥我被吓了一跳之后一不小心放出来的，那样的话实在是太过于丢人了。

    感觉着牢房之内阴风滚动，边长空随手轻轻的一挥，头上的火球直接排成了一串飞了出去，这些火球也没有什么明确的方向，只不过是飘飘荡荡的在牢房大厅内转了一圈之后，“嘭”的一声直接撞在了一面墙上，随后化作了无数的火星消失在夜色之中。

    便在这火球消散之际，又是一阵恶风吹来，这股风刚劲无比，翻卷间便已将墙上的几盏油灯都吹得掉脱。只听得‘啪啪’的几响，几盏铜制的油灯碗已经被飞抛落了下来，直接掉落到地面之上，那灯火虽然掉落在地上，却是并没有将地上散落的杂草等点燃，反而是被地上的潮湿之气给直接扑灭了。

    此刻牢中已经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这地牢本就是抠地所成，就如同是放大了几十倍的寻常地窖一样，虽然这个巨大的地窖并没有顶盖，也保持了通风的特性，但是却依然是用十几根柱子挑了几层的芦席做顶，为得就是防止雨水浇落下来。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整个牢房之中都是一片黑暗的。

    边长空守摄心神将体内并不是很充足的法力释放出来，与迎面扑来的一股股阴风相抗。这阵阴风比以前所遇到的不知要猛烈多少倍，若不是他今日来体内的法力有所增长，恐怕早就被这鼓阴气所侵袭，从而夺了身上的气势和生机。那阵阴风诡异多变，缓急交替之间直冲边长空而来，向来这便是刚刚他所凝聚的那些火球起的指路明灯作用，想必那鬼怪也是要先将他这个不确定的因素直接灭掉。

    明知这股阴风是冲自己来的，若是他稍稍一松懈便会被这股含着怨煞的阴气所侵袭，就算是他今日不被那些鬼怪搞死，明日也定然会阳气耗尽而死于非命，边长空哪里敢有一丝的大意。这两****只是吃了一张面饼，原本就有一些气力不济头眼晕花，此刻他却是顾不得手足绵软，强自的振起心力将身体各处灵窍里的点点温暖法力尽聚到丹田之内，然后在丹田之中周转一翻之后，在快速的转移到体表之上。自从最近服了蜈蚣内丹之后，他体内的法力已经有了巨大的变化，虽然并没有三花聚顶的趋势，但也再不似以前那样全然无法感应。这短短两日之内，他的法力已经从无形变得有质，千千万万粒温暖的米粒一样的法力，直接散在四肢百骸之中，然后随着他的心念运转而汇合流动。想来若是在过上一段时间，估计便可以达到三花聚顶的第一层，一花显现了。等到了那个时候，他也算是有了一些自保的能力。

    牢中众囚被这股阴风吹得心胆俱寒，个个都是争相恐后的抱头尖叫，他们看到边**师并没有向昨日一样点起火球救命，心中都是惊疑悲愤异常，也不知道那位法师是被鬼怪给直接害了，还是对他们失去了信心，干脆就是放弃了他们，不在提供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