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抓人风波

    外围的州县城池不断归附，洛阳城下的段婉曦也没闲着。她连日来一直同秦伯钧、卫孝节和迟进雄共同计议，部署兵力，填补空隙，清除死角，一步步完善对洛阳城的包围圈。用她自己的话说，绳子只有做结实了，收缩起来才不会突然断掉。

    鉴于外围据点已经基本拔除，段婉曦开始策划起下一步的军事行动——诱歼洛阳城中的郑军主力。这天晚上，她私下跟郑泽慷交了个底：“自从围城以来，我还没去查看过城中的布防情况。外围扫清后，就要开始同郑军决战了，总要摸清对方城中布防的虚实才行。”

    “你是不是又想亲自去侦察了？”郑泽慷太了解妻子了，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潜台词。

    “嗯，我准备带着四妹、五妹他们去城北的魏宣武陵看看。”

    郑泽慷这回出奇地没有不同意见：“你去侦察，我不阻拦，但宣武陵距离洛阳城太近，城中一旦发现，出动骑兵一个奔袭就能冲到跟前，必须保证你的安全。这样吧，让翟长孙、彭杰和月娥领玄甲军五百随扈，卫大将军率史大奈、桑显和诸将伏兵待命，即使有变，也可迅速应对。”

    段婉曦点头同意，恰才要叫燕无双传令，只见柳月娥气急败坏地跑来向她报告：“元帅，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

    “张思政叛逃，胡敬德将军被囚禁起来了！”

    “怎么回事？”段婉曦惊讶问道。

    柳月娥道：“张思政率部叛逃，原因不明。卫大将军及诸将担心胡敬德也随之反叛，便下令将其囚禁起来。”

    “胡闹！”段婉曦拍案大声道，“敬德若真想叛逃，又岂能落在张思政之后？如此捕风捉影，株连无辜，岂不令来降将士人人自危，离心离德？敬德如今囚于何处？”

    柳月娥道：“现在卫大将军营中。”

    “那就好。”段婉曦松了口气，“卫大将军并非滥杀之人，敬德落在他的手里，至少安全些。”说罢，便命人备马前往卫孝节营中。刚出帐外，卫孝节已经同桑显和、秦武通、程名振等一干将领匆匆赶来。段婉曦劈头盖脸就问：“卫叔叔，你把胡敬德怎么样了？”

    卫孝节道：“我正为此事前来禀报主帅。张思政率河东旧部叛逃，胡仁恭与其关系密切，必有同谋。事情紧急，我只得先斩后奏，令人将其羁押，听候主帅处置。”

    段婉曦素知卫孝节老成持重，听他如此处置，还算尊重主帅权威，气便消了大半，问道：“张思政叛逃原因如何暂且不管。卫叔叔，你们抓他的时候，他抵抗了没有？”

    卫孝节道：“我怕他抵抗，就命人诈称主帅有令，赚他来营，伏下八名勇士，将其捉拿。他没有来得及反抗。”

    段婉曦消了气，语重心长地对卫孝节说道：“卫叔叔，我知道你担心敬德若反，以他的勇猛，后患难料。可是你想过没有，以敬德的作风和能力，他若果真与张思政通谋反叛，还能比他慢上一步，等你察觉吗？就算慢了，你赚他前去，难道他便不会暗中警戒？他若当真反抗起来，别说八个勇士，就是再来八个，也不是他的对手！”

    卫孝节愣住了，段婉曦的判断句句合情合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但他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担忧：“虽是我们抓错了人，但如今敬德受诬被囚，以他的个性，难免对殿下心存怨怼。留着总是祸患呀！”

    段婉曦反唇相讥道：“那就该将错就错，斩草除根吗？”

    “这……”卫孝节犯难了，因为他潜意识里确实这么想，但他知道若是表达出来，自己也没个底气，更有可能被段婉曦严厉训斥。沉吟了片刻，才支吾道：“总该设法消除这一隐患吧？”

    “你说得对。有隐患就该消除。但做错了事，就该敢于承认，勇于道歉！卫叔叔身为刑部尚书，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卫孝节惭愧道：“元帅说的是，孝节知错了。我这就下令放人，亲自去向敬德道歉。”说罢转身就走。

    “等等。”段婉曦叫住卫孝节，“要道歉，应该我们一起去。”说罢吩咐了薛施雨几句，然后翻身上马，往卫孝节营中赶去。柳月娥、燕无双和卫孝节等众将紧紧跟上。

    胡敬德被绑在柱子上，身上缠满了麻索，手腕和双脚都被紧紧缚住，犹自虎目圆睁，面不改色，凛然不可侵犯。看押的士兵一碰上他逼人的目光，都不敢对视，闪了开去。负责看守他的是吴信的亲兵、校尉李狗娃，带头捉拿胡敬德的就是他。见胡敬德嘴唇干裂，便去拿了一瓢水进来送到胡敬德嘴边。胡敬德怒视了他一眼，扭过头去，没有理会。

    李狗娃面带愧色，对胡敬德道：“将军，不要怪我。我不相信你会反叛，只是上峰有令，不得不这么做。”

    胡敬德看了李狗娃一眼，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是奉命行事，我不怪你。”

    李狗娃道：“卫大将军虽然抓了你，但还是上报了元帅请她定夺。你一定会没事的。”

    胡敬德苦笑道：“死，没有什么可怕的。我胡仁恭今生能遇上公主殿下这样的明主，就是杀我也不怨，剐我也不恨。只是可惜，我不能战死在沙场上，遗憾哪！”

    “我不会让你遗憾的！”斩钉截铁般的声音从帐外传来，胡敬德抬头一看，段婉曦已经带着众将快步走进。

    “殿下！”胡敬德激动地叫了出来，热泪盈眶。

    段婉曦来到他跟前，对胡敬德道：“敬德，你受委屈了。”说着和卫孝节一同上前，解开了捆在胡敬德身上的绳索，扶着他坐下。卫孝节首先赔礼道：“敬德将军，孝节一时不察，冤枉忠良，特向将军负荆请罪！”

    段婉曦也道：“我身为主帅，没有约束好部下，出了这档子事，我也难辞其咎。”

    胡敬德慌忙答礼道：“殿下，大将军，快别这么说。我虽受了冤屈，但总算保住了这条命，你们又何错之有呢？”

    段婉曦道：“你受了冤屈，我们就该向你道歉。”这时，薛施雨捧着个盒子走了进来，交给段婉曦。段婉曦当面打开盒子，只见里面黄澄澄的都是金条，约有上百两。段婉曦对胡敬德道：“大丈夫处世以义气为重，不要因一点误会而耿耿于怀（丈夫义气相期，勿以小嫌介意）。我段婉曦决不因谗言而伤害忠良。如果你想离开的话，这些黄金就当是我赠你的路费，也不枉我们相交一场。”

    胡敬德见段婉曦如此推心置腹，不由得热泪滚滚而下，对着段婉曦跪了下来，激动地说道：“我自归顺大汤以来，承蒙殿下厚待，早已发誓粉身碎骨相报！如今寸功尚未建得，岂肯就此离去？殿下若不要敬德相随，敬德宁愿一死！”

    段婉曦急忙扶起胡敬德，感动地说道：“你我战友肝胆相照，生不相离，死不相弃！明日，你就随我前往城北，侦察敌情！”

    段婉曦的推心置腹和无比信任，令胡敬德感激无地。他拱手大声应道：“末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