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六章 提亲（上）

    这两天里，史重训召集几位重臣和三法司首脑，集中对段宇飞、宇文述两案进行了会商。【】段宇飞身为官军将领，与瓦岗反贼共同追杀朝廷官员，虽已查明是宇文述设下的圈套，并未叛国，且揭露宇文述谋逆有功，但通敌一事有形有据，两相权衡，令纳绢千匹，开赦回家。对狱中关押的六名瓦岗将领，由于秦伯钧力战宇文述，护驾有大功，且已接到奏报，瓦岗李深派遣长史房彦藻来京请和，为了便于和谈，程子谦等六人也由秦伯钧先行保释出狱，居于左翊卫府，命好生招待，未经批准不得擅离，等候谈判结果。

    对于宇文述案的认定，则棘手得多。宇文述两朝元老，又是皇帝跟前头号宠臣，位居百官之首，如今却成了十恶不赦的祸国元凶。史元爽在位期间种种弊政已令全国烽烟四起，一旦将宇文述案昭告天下，任用了这么个巨贪大恶，对皇帝仅存的一点威望无疑是毁灭性打击。而宇文述所供述的弑君大案，直接关系到皇家尊严和史元爽皇位的合法性，更是万万不能承受的。

    高辅建议对段宇飞一案，以过失认定，革职处分。对宇文述谋逆案的幕后真相全面作为朝廷重要机密予以封存，对其死亡只称正常病故，尸首按庶民规格简单下葬，不予发丧和追谥。家族成员有官者一律削职为民，全族分别暗中迁往蜀中、甘凉、北地安置。所逮捕的朝中党羽以结党营私分别罢黜、流放。将处理结果报送江都。

    史重训与景廉、骨仪、郭崇众人反复计议，认为虽然各种迹象难免给人以猜测的空间，但朝廷中的权力纷争向来是家常便饭，在不公开宇文述罪状的前提下，作为正常的死后清算，不会引起太大风波。景廉更提出，为在杨行敏、李浑谋反案中无辜受难的杜简、苏让等人以未参与逆谋为由，分批平反昭雪。史重训、骨仪等恐有损皇帝威望，认为不宜公开平反，但同意下发赦诏，恢复杜简、苏让等遇难者生前的官职爵位，开释被禁锢之人，召回穆远亭等被流放的家人和其他同案犯，所充公财产由健在的亲属按序继承。

    在郭崇的一力安排下，杜君雁、苏冰心很快回到了离别许久的家中。段婉曦、迟进雄特地带了杂役帮忙打扫庭院，恢复旧日气象。望着家中熟悉的什物，追忆从小到大发生的点点滴滴，父母亲人的音容笑貌宛若便在眼前。抚今追昔，杜君雁、苏冰心感慨万千。虽然物归原主，但家中亲人都已不在人世，任朝廷如何赏赐补偿也再难寻回昔日的温馨。她们都已经无心重整家业，收拾一番后，封存了其他物件，重新锁了家门，与段氏姐妹和燕无双作伴。薛雨晴虽有家在京中，却因彭杰奉召外出接彭鼎辉回京，家中无人，也留在段云娟家和姐妹们一起过，心中不无失落。好在自己已经习惯了作为段氏的一员，况且姐妹众多，亲如一家般的温暖很快让她释然。四个姑娘就留在迟府，与段婉曦一家一起过了个温馨团圆、热热闹闹的新年。

    大年刚过，段云娟夫妇姐妹和段宇飞杜君雁、苏冰心先后登门拜访了高辅、郭崇、骨仪、阴世师等要员，感谢在宇文述案中的相助之德。唯有景廉那里，段云娟另有打算，直到初三，打听得奉召回朝的彭鼎辉今日抵京，打发段婉曦陪同薛雨晴出城去迎接，这才与动前往景廉府上拜年。

    两家人互道了新年之喜，段云娟与段宗扬首先拜谢了景廉父子。景廉答道：“老夫身为宰辅，急公好义，分所当为。非为私人交谊，不图感恩之报，金帛之酬。曩者与汤公不睦，皆误信小人谗言，疑有异志，而今方知汤公忠实坦荡，实乃国之干城。望汤公善始善终，秉忠贞之志，承托付之重，恪尽职守，勿生异心。”

    段云娟答道：“景公金玉之言，妾必使穆将军转达家父。”顿了顿，看了一眼郑泽慷，向赵氏夫人问道，“令郎玄成已至而立之年，不知可有佳配？”

    赵氏叹道：“难得夫人挂念，犬子一心苦读圣贤之书，我夫妇几番托人说亲，只是不肯成家。志不可移，如之奈何？”

    段云娟笑道：“玄成才学，冠绝天下，寻常女子恐难相配。妾与玄成引为至交，眼下正有一门好亲，特不避嫌，欲从中说合，请景公与夫人定夺。”

    郑泽慷闻言，早已猜了八分，脸一红，连忙借口更衣（上厕所），辞了父母出去。景廉见状，虽然不明就里，料他定是面羞，便道：“老夫与玄成虽有父子之分，究非亲生。终身大事，全凭夫人做主。”

    赵氏当年在段云娟的帮助下找回儿子，现下又帮忙说亲，自然是一百个感激和信任，便问道：“深感夫人盛情。却不知是哪家闺秀？”

    段云娟道：“妾同母有一小妹，年一十有九，品貌端正，堪奉箕帚。若两家共结秦晋之好，必能尽释前嫌，齐心协力，匡扶社稷。”

    赵氏听说是段云娟的亲妹，汤公之女，门当户对，很是欣喜。正要询问生辰八字，景廉突然插话问道：“既是汤公之女，名门子弟定然趋之若鹜，缘何年届双十，尚待字闺中？吾闻高公、卫公两家贤侄先后慕名求亲，皆失意而归。可有此事？”

    段云娟知道高履行、卫登的事瞒不过景廉，便道：“确是实情。景公有所不知，舍妹身虽女子，自幼多习弓马，随父驱驰，阅人甚广，见识不凡，常言‘若非栋梁之才，吾不事之。’玄成饱学多才，胸襟磊落，真有古贤相之风，他日必成国之栋梁。舍妹不才，粗通经史，颇识大体，更兼重情至孝，堪配君子。不如是者，妾又岂敢自夸乎？”

    景廉沉吟半晌，把目光投向妻子，示意由她拿主意。赵氏便道：“既是迟夫人如此说来，令妹定然非同凡响。然令妹正当妙龄，玄成年长一轮（十二岁）有余，恐难相配。”

    段云娟道：“才女配君子，岂以年齿上下相嫌乎？”

    景廉又问：“此事汤公知否？”

    段云娟道：“家父数年前已托妾在京中遍寻佳偶，但有中意者，不拘门第、年庚，即可求之。”

    赵氏同景廉交换了个眼神，自己心里已经同意了八分，见他没有异议，便道：“如此，深感夫人大德。可求令妹名讳、年庚，请卜者择吉日占之。”

    段云娟道：“妾已备庚帖在此。”便从怀中取出记有段婉曦名字和生辰八字的庚帖交与赵氏。赵氏恭恭敬敬地收了，叫人安排宴席，敬谢媒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