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0、月朗星稀
.shumilou.shumilou.co “你这段时间没闲着，忙着准备土魔洞的事情。我也是，为了赴京赶考，走访了昔日的旧友同窗，还有以前教过我读书的先生。这段日子下来，我所得颇丰，不仅学业有了精进，先生还为我写了推荐信，此去京城，即使今年不中，我也会留居在京城，继续我的学业。” “你这是要移居京城了……”叶梓桐的心中不知为何有点失落，脸上却仍是带着笑意，“那我先要恭喜你，还要祝你马到功成。” “多谢姑娘，我也祝你此次土魔洞之行平安顺利，得偿所愿。”孙秀才一本正经地说道。 叶梓桐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其实生性有些淡泊，尤其是离开魔山后，性格发生了变化，好像回到了上辈子身为孤儿独自打拼时的性子。她这人做事认真，认准了便会全力以赴，但却不会执着。 比如这次土魔洞之行，她花了大价钱做了诸多准备，若是结果她并未得到天婴果，或者服用天婴果之后未能催生灵根，她估计自己也不会伤心难过。总之她尽了全力，不论结果如何，都无怨无悔。只是没想到，她这番作为，落在别人眼里，却是另一个味道了。 孙秀才兴致勃勃地跟叶梓桐讲述他这几天的见闻，讲他和同窗之间发生的趣事。看着眼前的孙秀才，叶梓桐忽然感觉有点陌生，但是又不觉得奇怪，在她看来，无论孙秀才做出什么有趣的事都不用奇怪的。 隔江花船上歌女的曲子换了一首又一首，烟花巷中也是笑语不断。土魔洞开放的前一夜，大概有不少人将此当做了人生最后可以潇洒的一夜，明日醒来入了那土魔洞，去者有十还来差七，只有不到三成人能活着回来。这最后一夜，可不得过得洒脱随意一些。 孙秀才的话却是与此时大环境格格不入了，叶梓桐忍不住好奇问道，“秀才兄。我有一事不明，可否请你指教？” “请说。” “听说孙家祖居土魔洞区，你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土魔洞区修道氛围如此浓厚。为何你却偏偏喜欢读书，还要考取科举，长生不老，求取大道，难道在你眼里。还不如凡人间的功名利禄？” “玉姑娘此言差矣，在我看来，我辈追名逐利同样是求取大道之为。”孙秀才说到这里，神色飞扬，夜色笼罩之下，周身似乎泛起了白光。 叶梓桐凝神细看，孙秀才周身的确笼着一层白雾，这层白雾似乎还是天地元气集结而成。这一发现令她吃惊不小，心头莫名一动，难道孙秀才当真不是普通凡人？ 其实。叶梓桐对孙秀才的感觉一直都有点怪怪的，不是男女之情的那种怪异。有时候，孙秀才会给她一种难以名状又似是而非的感觉，让她忍不住觉得孙秀才实在难以看透。而此时孙秀才身上的变化，似乎正在验证这一点。身披白雾，这种现象可是叶梓桐头一次在凡人身上见到，孙秀才身上肯定有不同寻常的秘密。 “这个说法倒是新鲜，秀才兄何以会这样想呢？” “世上本有轮回之说，生与死放在轮回面前，便是一样的没了区别。凡人比之修士。不过是寿命短暂，但这短暂也仅是局限于这一世罢了，有轮回在，我便活在生生世世。如此说来。与修士的长生又有何区别。修士以苦修、打坐、入世为修炼，世人同样可以每一世的所作所为为修炼，经轮回之苦修行，这同样是在求取大道。在我看来，那些一朝悟道飞升而去之人，便是凭借生生世世所得最终修成正果……” 言到此处。孙秀才身上白雾似乎又浓烈了一些，好像要证明他的想法是正确的一般。 孙秀才所说的确有其道理，人生苦短又坎坷，这未尝不是一种历练。而修士的生命虽长，却也不是无尽，修为越高寿命越多。大多数修士受修为所限，寿命不过是比凡人多出几十数百年而已。 如果说修士的长寿使他们的生命成为了一条直线，那么在轮回之间，凡人的性命便是出现了断点的直线。不管是连续的直线还是出现了断点的直线，通向的都是那条大道么？当生死遇到了轮回，便没有了生也没有了死么？ 叶梓桐不禁为孙秀才的话动容，她的前一世已结束，今生才刚开始，在轮回之后，她的这条生命却没有出现断点，那么她的这条直线是否也是通向那条大道呢…… 在这一刻，叶梓桐心中所想已不是孙秀才，而是生死的差别和轮回的涵义。不知不觉之间，孙秀才又一次点化了叶梓桐，使她的心境再度提升。因为自身的特殊，叶梓桐对生死的理解和对轮回的感悟，使得她初初摸到了那条入道的门槛。 叶梓桐神色复杂地望着孙秀才，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说出了这番话，但是若论对叶梓桐的修为影响，孙秀才无疑是最重要的。叶梓桐独自修炼女子经，没有师长指导，一直以来进展都十分缓慢。但是自从来到双峪街，认识了孙秀才，对方几番提点，此次都点中了要害，让叶梓桐受益匪浅。孙秀才之于叶梓桐，让她喊声“恩师”都当得起，可偏偏对方又似无意，让她猜也猜不透。 “多谢。”叶梓桐只能这样跟孙秀才道谢。 孙秀才只是淡然地对着叶梓桐点了点头，那副欣慰的表情，让叶梓桐蠢蠢欲动，忍不住希望对方是故意的，只是对方接下来的话语，却又让她高兴不起来。 “今夜一别，不知此生是否还有缘分再与姑娘相见，你若不嫌弃，不如与我把酒言欢，一醉方休可好？”说完，孙秀才摸出一只酒壶两只酒盅放到了石桌上。 叶梓桐没有言语，执起斟满的酒杯一饮而尽，又为孙秀才也满上。两人便这般你来我往，互斟自饮。两人都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把酒无言欢。 亭外细雨依旧，垂柳撩湖，歌女的唱词换了一首又一首……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 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出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消魂，卷帘西风。人比黄花瘦。” “夜来沉醉卸妆迟，梅萼插残枝。 酒醒熏破春睡，梦断不成归。 人悄悄，月依依，翠帘垂。 更挪残蕊。更拈余香，更得些时 ……” 酒香醉人，花香迷人，叶梓桐的神色渐渐沉醉，那一醉倾心的酒香似乎又萦绕在身边。 孙秀才这边却是已经起身，深揖一礼道别，“有缘再与卿会。” 叶梓桐同样还以一礼，“有缘再与君会。” 孙秀才的身影莫入夜色之中，细雨落在肩头发间，使他的身影更加朦胧。 叶梓桐望着他的背影。目光深远，此次一别经年，纵然有缘其日再会，君能识我否？我亦能识君否？ 叶梓桐独自又在醉心亭里坐了一会才离开，孙秀才的酒壶和伞忘了拿，也许不是忘了而是故意，叶梓桐便一起收拾了带走。 叶梓桐从六岁起修炼《女子经》，起初是在自己也没察觉的情况下，后来虽然意识到女子经的重要性，但是却苦于摸不着头脑。没有人指导的修仙之路。走地迷惘又艰难。 孙秀才的指点令她神往不愿离去，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孙秀才有他要做的事情，她同样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说起来。自从修炼《女子经》之后，叶梓桐已然迈入了修真界的大门。只是她走的这条路与别人不同，所以她不得不再为自己在修真界中寻找一个正式的身份，否则她一辈子都只能躲躲藏藏，不敢在人前展露自己的真正实力。 现在的叶梓桐在别人眼里，仍然是一个无灵根的凡人。身为凡人，如果她展现过强的实力，那便反常了，物反常则为妖，所以她只能隐藏实力。等她获得了灵根，她的能力便有了解释，她的自愈能力也不再是麻烦。修士rou身强横，自愈力本来就比凡人强大，到时候，她就不再害怕被人当做唐僧了。 说白了，叶梓桐现在是有了修士的能力，却没有修士的身份。所以，她要努力获得后天灵根，获得修真界的承认，在修真界为自己谋一个立足之地。也许她的修真之路注定了要与众不同，但是她不会因此就退缩。 孙秀才说的对，人活一世便是修行，即使这辈子看不到那个终点，但轮回之中一世一世的累积，总是离那条大道越来越近。 这一夜，叶梓桐又有所顿悟，回到家里盘膝打坐，稳固修为，虽然她不知道现在自己修为到底算是哪一层，但是她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在不断的提升，这就是最重要的。 识海中混沌树已经长出了十来片叶子，只是整只树苗才两掌高，待它成长真是不知要何年何月了…… 次日天不亮，叶梓桐便打开了房门，亭美正站在院子中等她，两人直接赶往约定地点与钱老爹他们汇合。 距离土魔洞一里地的地方，大阵的威压已经散去，人们成群结队的土魔洞。叶梓桐和亭美却是在这里分了手，亭美身上带有火灵气，仍然无法踏入土魔洞一里之内。看来这大阵并不是消失或者减弱，而是变幻了性质。 土魔洞大阵总共有三百个入口，钱老爹挑的这个入口在一座山上，往这个入口来的人不算太多，而且有很多是钱老爹的熟人。 “这个入口进去是一片平地，周围没有遮蔽物，前头进的人无法设伏，比其他入口要安全一些，从我爷爷那辈，我们家就从这个入口进了。”钱老爹解释说。 果然还是跟着来过的人一起好啊，虽然大家都没有里面的记忆，但是老传统能承袭下来就是经验了。 山顶入口处，有凡人联盟二十来位高手坐镇，他们还支了张桌子摆摊，叶梓桐伸头一看，只卖两样东西：辟谷丹和地图。辟谷丹叶梓桐已经给了钱老爹，地图么……叶梓桐以眼神询问。 钱老爹摇了摇头，“那地图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数万年了，里面早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叶梓桐点点头，的确，所有进过土魔洞的人都失去了记忆，没人记得里面的地形又怎么会有新的地图呢。 果然，那摊子的生意不好，一个时辰过去了，也没见有人光顾，显然来这个入口的人都是有经验的了。 入口并不是随时开启的，而是每集齐百人，凡人联盟的人才会开启入口一次将这百人一同传送进去。用来开启入口的是一尊大鼎，每次开启消耗百枚灵珠，所以这入口也不是免费进的，每人要缴纳两枚灵珠做入山费。凡人联盟这灵珠赚地容易啊，翻手就净赚一倍。虽然凡人联盟开价够黑，但没有人提出异议，要入土魔洞的人，谁还会在乎这一枚灵珠。 来这边山上的人相对较少，叶梓桐他们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凑够了百人。 凡人联盟的高手们启动大鼎，只见青灰色的鼎中袅袅升起一股白烟，这白烟像是被人控制着般，渐渐笼罩住了叶梓桐他们一群人，当白烟终于散去时，叶梓桐他们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被白烟笼罩的叶梓桐只觉得一阵头晕，再次清醒过来，便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异地。她的反应还是慢了一些，原本百人一堆的人群已经散去了三成。钱老爹六人也比他恢复的快，此时正在四下张望附近的地形。 “走。”钱老爹迅速往一边跑去，叶梓桐几人迅速跟上。别看老爹已经过百岁了，后天高手的体质不是白看的，腿脚上的速度比起一般高手只快不慢。 叶梓桐一伙人跑进旁边的树林，隐没在了其中。钱老爹手一抬，大家都伏身在了草丛中。过了大概两刻钟，蔡老2忽然给钱老爹打了个手势，钱老爹这才叫几人起身，选了另一方向带着几人走了。 虽然钱老爹没有解释，但是叶梓桐知道，他是在等潜伏在附近的人都离开。这土魔洞中天地元气充沛，元气浓度是外界的百倍千倍，叶梓桐身处此间直有如鱼得水的感觉。她不但没有被土魔洞排斥，连神识都可以使用，在这里她又比别人多了一项保命的手段。 …… 叶梓桐这边进了土魔洞，亭美在外面却是坐卧不安。 自从他们兄妹离开魔山后，不仅叶梓桐的性格发生了变化，亭美的性格更是变化极大。大概是男孩子长大了都少不了男子主义，也许是作为兄长心里负担更重，亭美渐渐变得不爱说话了，学会了把心事藏在心底。 少年时的遭遇和现在的身不由已，都令亭美对实力有着极端的渴求，这种固执造成了他心境不稳。 这段日子修行遭遇瓶颈，他的心神便开始错乱。在加上这段时间，叶梓桐忙着为入土魔洞做准备，他只能在一旁看着却帮不上忙。而今天早上，在土魔洞外一里处，强大的威压迫地他寸步难行，不但不能跟叶梓桐一起进山，连把她送到入口都做不到，亭美心里的委屈愤怒走到了边缘。 独自回到双峪街的亭美，看着空空的院落，听到外面街道的喧哗，忽然心中怒气大盛，隐隐已有走火入魔之相。 土魔洞开放第一日的夜晚，月朗星稀，微风拂过，丝丝凉意沁人心脾，孙秀才端坐在明珠下，手里拿着本古卷正看得兴起。 明珠的光芒照在孙秀才身上，在他在身后留下了暗影。此时，在那影子中，正有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他的背影。若是叶梓桐此时在此，定会被吓一跳，藏身在孙秀才影子中的人赫然正是亭美。而此时的亭美，神情明显不对劲，那双鲜红如泣血的眼睛表明，亭美已经走火入魔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