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伏魔双宗
第四十五章伏魔双宗 紫菡夫人将目光投向池棠身后的孤山先生,秀眉一蹙,不过从池棠的方位看去,只看到紫菡夫人仿佛半倚在座边,紫裙铺陈,姿态极为优雅,却并没有发现紫菡夫人神情中轻微的变化。 孤山先生面无表情,缓缓说道:“你入这伏魔道可有多久了?” 池棠想了一想,然后笑笑:“其实我到现在还不知道,算不算入了伏魔道,我真正有火鸦神力也不过才三天。” 孤山先生站起身,走了过来,在池棠对面缓缓坐下,口中道:“既入此山,便可算是伏魔道中人了。” 池棠点点头:“那我就算是今天入的伏魔道罢。” 孤山先生摆摆手,显然并不想在这话题上多纠缠:“既然入此道不久,你自然不知道伏魔道中的派别之分了……” 池棠插口:“倒还知道些,比如孤山前辈的鹤羽门、此间夫人的紫菡院,还有荆楚乾家斩魔之士……”又想到那阒水思欢子变化的邋遢道人,便加上一句:“还有那个……什么五老观……” 孤山先生摇头道:“我不是说伏魔道中的门派。所谓派别,是指因除魔方式不同而形成的除魔流派。你用什么方法除妖,就属于是哪个流派的,你知不知道你属于哪个流派?”看着池棠瞠目以对的表情,孤山先生继续道:“自古至今,人与妖争斗频频,妖为什么厉害?假如只是一头熊或一只猛虎有了人知,单以本身野兽的体格为害人间,你看如何?” 池棠沉吟道:“前辈的意思是……倘若妖魔只是身具本身的体质……”忽然明白过来,孤山先生的意思是如熊虎这等猛兽,就算有如人一般聪慧,但究其本身,不过是体格比凡人强横的多的猛兽而已,人间武者多有能伏虎斩蛟者,如是这般,妖魔倒并不可怕。 孤山先生看到池棠眼睛一亮,知道他已省悟了自己言之所指,当下止住池棠的回话,自己接着道:“但是为妖魔者,未必便是熊虎狼豹这些猛兽,獐鹿兔羊这般的温驯之兽一样可成妖,而且成妖后一样难以对付,这些妖精为什么这么厉害?不为妖时多为凡人盘内之餐,为妖后,凡人倒成了他们的腹中之食了?” 池棠皱眉思索,从遇见虻山四灵起,那茹丹夫人、猫妖灵风,和他们争斗时,他们的莫测的诡异身法和种种不可思议的神奇法术……法术?池棠一抬头,脱口而出道:“他们皆会法术!” 孤山先生点点头,没有因为池棠的回答而露出丝毫喜色,依然是冷漠的表情:“不错,他们真正厉害,是因为会妖术,什么遁影隐身,飞沙走石,移山倒海,变幻人形,这些个妖术,凡人又如何抵挡?” 池棠点点头,单从武艺来说,自己面对虻山四灵时,刺中他们并不为难,真正难的是刺中他们却根本伤不了他们,而他们的诡异身法却能从种种匪夷所思的角度向自己发起攻击。还有定身之术,茹丹夫人唱咏之际,一众人都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成为彼等的俎上之rou,对,那虻山灵风出手时,也用了定身之术的,要不是嵇蕤薛漾两位斩魔士在场,自己就只能束手就擒。 “是以,要胜过妖魔,就只有用比他们更高明的法术。从洪荒起始,不知有多少前辈高人精谙此道,潜心修习,终成仙神境界,伏魔除妖,易如反掌。故而妖魔有那许多神通,几千年来对人间都无法占取,还生出了借有魔性的人王之力来占人界的邪道法门。你看,这仙术神法一宗,何其了得?” 池棠静心听着,这是他第二次听伏魔道中的种种备细,对他来说,倒是颇为有意思的聆听。 “伏魔道中另有一宗,虽也有法力,却以近身相搏为尚,刀剑斧钺过处,妖魔血rou横飞,污秽不堪。况且擅此宗者,遇上法力低微,修炼不深的妖魔倒也罢了,可是一旦碰上妖力弥天,修为高深的妖魔,便不好使了。你想想,那种妖魔,举手投足之间,便是呼风唤雨、搬山倒海之能,岂容你使兵刃近前去战?” 池棠感到孤山先生意有所指,抬眼对上孤山先生的目光:“前辈所说,莫非是荆楚乾家么?” 孤山先生嘴角一动,做出了一个默认的冷笑,而后道:“伏魔道两大流派,一为术宗,岳某前面说的精擅仙术神法者,皆属此宗。岳某所居之鹤羽门、此处紫菡夫人之紫菡院、龙虎山张真人的天师教、蜀中积奇山的五老观、都是术宗门派,这便是伏魔道四大名门。而另一流派,便是力宗,以力除魔斩妖,正是岳某所说以近身相搏为尚者,那荆楚乾家便属此宗,还有些江湖上的游侠力士,军旅中的虎贲猛将,却都不是伏魔道的翘楚之辈。千年以来,伏魔道中术为上,力为下。荆楚乾家斩魔士固有盛名,却也难堪真正的伏魔重任。而你,身为火鸦化人,资质极佳,若入乾家门中,自身神力施展,十中不过现其一二。但你若修习术宗法门,一年之内便可登伏魔宗师之境界,前程远大,未可量也。我听你前番所述,并非乾家门下,不如投身术宗,就入我派鹤羽一门,他日开宗立派,自成一代宗师。” 池棠怎么也没想到,孤山先生说了这许多竟然是为了拉自己进鹤羽门中,况且从他话中意思来看,似乎伏魔道中术力两宗竟大有相竞之意,这些内里究竟可就没听乾家的两位斩魔士说过了。 不过池棠对鹤羽门可没什么好感,先前听说鹤羽门这门派时,他也一度神思畅翔,很有些心向往之的期待,可是真见了那些鹤羽门门人,虽然确也是个个丰神俊朗、飘逸若仙,但如俞师桓等人趾高气昂、蛮不讲理的嚣张气派,以及孤山先生自矜傲慢、目空一切的神情举止,都令他颇生失望之感。再想到不久之前与鹤羽门所起的争执,还有险些死在孤山先生手下的无食,更是意性萧索。 想是这样想,池棠嘴上则笑道:“多谢前辈美意,只是池某受乾家斩魔士救命之恩,又蒙他们相助,唤醒自身火鸦元灵,实是亏欠他们甚多,自当投身乾家以报,不能再转投伏魔道他派之中了。”这倒也不全是推托之词,池棠和嵇蕤薛漾二人那日并肩力战祁山盗,又与他们气性相投,无论乾家在伏魔道中是怎样的地位,他都早已决定入此门中了。况且乾家除魔,近身相搏,也极合自己武林高手的路数,得入乾家,也算是相得益彰。 孤山先生一直在看池棠反应,此际却转过眼去,随手一挥:“既是不愿,就算岳某没说。”听口气,颇有些不愉。 紫菡夫人那深沉庸糜的嗓音又响起:“孤山先生不必着恼,人各有志,总算池大侠终在伏魔道中,日后得乾门家尊着力调教,成就亦不可限量,仍是我伏魔道中一大臂助。” 孤山先生哼了一声:“我恼什么?不恼!此子不入鹤羽门中,是他没这个造化,由得他去!” 池棠暗道:“你那鹤羽门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入不得你门中便是没造化?自视也太高了!”心里大不以为然。 眼看池棠和孤山先生交谈又有了些小小的不快,紫菡夫人便岔开话题:“池大侠随乾家子弟来此,可知是为了什么事么?” 池棠一愣,回神想了一下才道:“这个却也知道的不大清楚,只听说跟什么豹隐山的公孙公子有关,还请夫人告之详细。” 紫菡夫人忽然长叹一声,这一叹宛如空谷鸟啭,整个室内仿佛都充满了她的芬芳香气。 “说来惭愧。”紫菡夫人的音调依旧不疾不徐,“菡君有个劣徒,倒是入本门最早,所学本门玄术亦是颇有独到之处。菡君门下众人,推她为玄术功法第一,倒是颇得菡君推许。” 池棠知道紫菡夫人说的是谁,在来的路上就听嵇蕤说了,那是紫菡院门中大弟子傅嬣。能得紫菡夫人这般评述,可知这傅嬣必也是身手极为高明了得的伏魔道高手。 “上月蜀中有一蛇妖作祟,极擅采补之术,施妖法掳走良家女子,尽皆荼害,更以精壮男子为食,不知有多少蜀中男女遭了他毒手。蜀中五老观门下弟子想方设法,要捉这蛇妖。偏这蛇妖好生谨慎警觉,五老观的男弟子往往身在数十里开外,他便已察觉逃遁,实是拿他不得。五老观主便想到了我这紫菡院的擒妖之能,对付怪最是拿手,便写了书信要我相助一臂之力。同道之请自然不可推托,然我那时正是修炼的紧要关头,脱身不得,便遣了我那门下的大弟子前去,料想那蛇妖虽恶,却也难奈她何。”紫菡夫人说到最后的时候,语气中明显是一种自负傲然之意。 池棠心中转念,又是这蜀中五老观,那阒水思欢子不就是变化做五老观的道人么?不知究竟是个怎样的门派?怎么此次紫菡院之会,倒不曾见有什么五老观的人到来?又想到嵇蕤当时和薛漾交谈时,也说去蜀中斩除蛇妖,想来就是说的此怪了。 池棠一大串疑惑还在脑中盘旋,紫菡夫人的叙述则还在继续:“果不出所料,到那里没费什么周折,施以本门诱魔秘法,早将那蛇妖一举擒获,斩下妖首。按说此事已了,本当速归本门,偏是那劣徒第一次去蜀中,她贪爱蜀山奇骏景致,却又在蜀中耽搁了些时日,就是这些时日,却生出事来。不知怎么,她倒被那豹隐山的锦屏公子看上了。锦屏公子是冥思道修为,自身妖术之法却极为了得,除了伏魔道中少数的如孤山先生这般的几大宗师,余者可都不是这锦屏公子的对手,好在他平素倒不害人,还颇具风雅之名。我那劣徒受他痴缠不过,躲回了本院。哪知这锦屏公子纠缠不休,竟追到了紫菡院来,具书一封,说是要依足人间礼法,求娶我那劣徒为妻,以一月为期,算将起来,后日便是限期之时。” 紫菡夫人看了孤山先生一眼,说道:“原本婚娶大喜,本也在两可之间。奈何我那劣徒早有婚约,岂可背负婚约,另嫁于他?只是若就此推却,只怕那锦屏公子妖性大发,召集他那锦屏苑的群妖,来我紫菡院闹事。若是其他妖魔,再多菡君倒也不放在心上,偏巧锦屏苑中皆是女妖,所习妖术邪法正与本院修炼的玄功术法有相克之处,是以菡君的伏魔帖遍撒同道,请列位同道前来,以备不患。” 孤山先生哼了一声,愤愤道:“由不得他!” 池棠一奇,那大弟子傅嬣已有婚约了?这倒是刚刚听说,便慨然道:“令高足既然已有婚约,夫人回绝便是理所应当,岂能由得那妖精猖狂?池某不才,身为伏魔道中人,自当竭尽所能,力保紫菡院清静!” 紫菡夫人一笑,眼神直视池棠:“院中若起变故,大侠亦能援手,菡君之幸也。” 池棠也没有多想,拱手道:“分所当为,稍尽绵薄,夫人但请吩咐。” 孤山先生想说什么,却又终于没说,只用手捋了捋颌下清须。 就在这当口,一个清脆的女音仿佛从半空中渗入进来:“锦屏苑嘤鸣,奉公子之命,特来求见紫菡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