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1
薄青染的抵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华陵输入她体内的神力,本来是起引导护卫的作用,替她打通经脉,加速她体内周天运转,护住她的神识,以防她在涅槃中失控。可她在这时候筑起防御,阻止华陵的神力涌入,相当于与华陵的神力硬碰硬,尽管华陵在察觉到她的抵触的第一时间就撤了手,但她还是受了反噬。 “唔……” 两股力量相撞的一瞬间,她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震得挪了位,喉头一股腥甜味蹿起,一松手,身前的白雪上多了几点暗红落梅。 好在刚才落在她身上的束缚也随之消失了。 她忍住不适,反手擦掉嘴角的血迹,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过于倔强,对你没有好处。”华陵声音里似有隐忍的怒气。 她背对着他,没有回头,只是道:“帝君,我早就说过,我的任何事都不需要你插手。我不愿被你干涉,也不愿承你任何恩惠,所以……下次再要替我做决定的时候,也麻烦问问我是否愿意。” 身后是一阵沉默,她摇头失笑,以华陵的性情,遇上她这么“不知好歹”的,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不过,没理由他生气自己就要妥协,他那一身的臭脾气,就是这么给惯出来的。 对面,临渊担忧地朝她伸出了手,“青染,你怎么样?” “没什么,我们回去。” 她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想让临渊宽心。可她才往前走了两步,便觉头重脚轻,脑袋一阵阵晕眩,后背更是冷汗淋漓,她想抓住临渊的手,可眼前突然一黑,腰上一紧,她被一股力道带着,昏昏然滚入了谁的怀抱。 临渊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华陵,你给我放开她!” 环绕在她四周的味道,是属于华陵的。 他抱着了她,力道大得有些吓人,她听见他冷冷对临渊道:“现在不是你同我争执的时候。你看不出来,她不对劲吗?” 临渊的声音陡然消失,她的脑子也是“嗡”地响了起来。 不会这么巧吧?! 可还来不及从华陵怀中挣脱,她的身体就发起热来,那热度比任何时候都要高,似乎要将她融化。然后,她看见艳丽的火色从身体四周冒出来,她想要动一动,却像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动弹不得。 西昆仑之巅常年的积雪在火焰侵蚀下渐渐融化,她往地上一按,满手都是的,分不清究竟是水还是汗。 她头脑昏沉沉的,感觉到华陵抱着她走了一阵,让她靠坐在镜台之上。 临渊好似也赶了过来。 眼前青光闪耀,一道法阵从她身体四周升起,镜石的寒意贴着背脊渗入她体内,稍微缓解了她体内的燥热。但这清凉仅维持了片刻,她就被一股力量托到了半空。无数的火焰将她包围住,她在这些毁灭人的烈火中莫名地打起哆嗦来。 脑子里有各种各样的年头闪过。她怎么这么倒霉,早不涅槃,晚不涅槃,偏偏得在莫沅芷和华陵面前历这个劫。欠华陵的人情也就罢了,就莫沅芷那女人的无耻,万一要趁这个机会害她,恐怕一害一个准。还有,万一她要真过不了这个关,怎么办?凡人死了还有轮回,她要是灰飞烟灭,不知道哪里还能有个下一世。 想着想着,脑子又不清醒起来,突然心里酸酸涩涩的,难过得厉害。她想,如果再有下辈子,一定不要再遇上华陵。她宁愿和临渊在一起,吵吵闹闹过一辈子,哪怕不爱,但也不会伤心。过去万年的等待有多忐忑,等到华陵带着莫沅芷归来时又有多绝望,那些感觉,谁都不会明白。 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并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脑子里又开始闪过无数的旧日画面,那些画面如跑马灯一般,换得飞快,她似乎想抓住什么,却抓了一场空。 驱走这种混乱的,是一个声音。 她听见有人在她耳边道:“静心凝神,魂归……” 那是华陵的声音,语调波澜不惊,似乎没有多少温度在里面。她从来厌恶他的薄情冷性,但这一次,她却觉得满心的邪火都被声音牵引着,缓缓平复下来。接着,一股清灵气息从手心漫入,脑海中的纷繁画面散去,她眼前的景象稍稍清晰了些。 她看见越来越多得火焰在自己身体四周出现,一点一点将她包裹起来。她有些恐慌,想要躲开,却诧异地发现,这些火焰不再是灼痛的邪火,而像幼时父亲的怀抱,温暖却不伤人。 她突然安心了,随即有觉得疲惫,想要闭上眼睛睡一觉。 她眼皮微颤,正要闭上,突然间,一阵笛声响起,那旋律异常熟悉,引得她猛然睁眼。
头顶纷纷洒洒的雪花好似平津的那场梨花雨,一阵鸟啼声清脆,一只翠羽金瞳的小鸟叽叽叫着,在空中盘旋而过。 西昆仑之巅,怎么会有这样的翠鸟? 她皱起眉,疑惑不已,心中也隐隐有些不详之感。然后,她便看见,在那翠羽金瞳的小鸟之后,有一个玄色身影缓缓步入视线。 “青染,我来接你。” “冉淮?” 来人眉目清雅,一笔笔似水墨画就,分明是冉淮的面貌,可又有些地方让人觉得不对劲。 是什么呢? 薄青染瞳孔突地一缩,冉淮平日爱穿淡色的衣裳,气质也是温文尔雅,可眼前这人,却将一身玄色穿得妖邪而强势。他的眉目未改,气质却完全不一样了! 华陵和临渊似乎也察觉了冉淮的不对,他俩恰恰挡住了他的道路,不许他再往前。 可冉淮似毫不在意,他视线在众人身上一扫,落到莫沅芷身上时,略略停驻了下,便又移开。随后,他抬手现出了手中一管竹笛,笑着对华陵、临渊道:“两位都是多年的故友,难得聚齐,却剑拔弩张的,是不是不太好?” 华陵和临渊奇怪地同时保持了沉默,但都摆出戒备地姿态。 冉淮见状一笑,手轻轻一抖,一阵光芒划过,他手中的竹笛陡然变了模样。 那竟然是一柄剑,剑身乌黑,其上花纹繁复,极为独特。薄青染看着那柄剑,再看看持剑的冉淮,全身止不住地发起抖来,她体内所有的血液逆流,身子明明在发烫,手脚却是一片冰凉。 她险些要丧失说话的能力。 这柄剑,她曾经见过,在那些不敢深究的噩梦中,那个记忆深处的少年,便是持了这样一柄剑,将红绡宫所有的宫人斩杀于剑下。 她仿佛再次闻到了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曾经被黄沙掩埋的世界,突然露出了一个角。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