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六十一章 指点迷津
半个多月后的上午，金府。 “老爷，有一位姓李的大明商人送来了请柬，请大人晚上去酒楼一聚。”此时已经日上三竿，金宗瑞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卧房出来的时候，管家躬身递上去一封请柬。 “姓李？”金宗瑞闻言怔了一下显得有些意外，随后接过请柬一看，署名果然是“李先生”。 “难道是来要帐的？”望着“李先生”三个大字，金宗瑞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毕竟他现在丢了官职，所谓世态炎凉，这个时候李先生正好可以落井下石。 不过随后金宗瑞就排除了这个念头，随着李璆已经上奏大明皇帝，祈求大明皇帝允许朝鲜并入大明后，仁川港的地价就噌噌地往上涨。 现在仁川港的地契是有市无价，供不应求，短短半个多月价格已经翻了两番，这意味着金宗瑞已经成为了一个大富翁，也算是官场失意商场得意。 金宗瑞并没有出手那些地契，虽然他并不精通商事但也看出来了，仁川港的地价肯定还会上涨，现在转过头来看看当年收购仁川港地皮的价格简直就是白菜价。 因此，金宗瑞并不担心还钱的事情，只要他愿意把地契往市面上一抛的话会有不少人抢破头来购买。 很显然，李先生肯定清楚仁川港的地价，所以也不会找金宗瑞还钱。 也不知道为何，金宗瑞这个时候觉得李先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要知道这半个多月来他备受冷落，没人敢接近他更别提请他赴宴了，生怕因此而得罪了李云天，而李先生此时的宴请他对他而言就显得意义重大。 “给本官修面，把最好的那套衣服拿来。”随后，金宗瑞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冲着管家吩咐道。 这些天来他虽然没有达到不修边幅的境地，但对自身的仪容的要求已经很低，脸颊上有着很多短小的胡须，头发也显得有些凌乱，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许多，看来丢官的事情对他打击非常大，已经开始有些颓废了。 虽然李先生是晚上请金宗瑞赴宴，但金宗瑞上午就穿戴整齐，然后在家中开始熬时间，坐立不宁，期望着夜晚尽快到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他此时急切的心情最为恰当。 金夫人把眼前的一幕看在眼里，暗自摇了摇头，想不到金宗瑞风光显赫了大半辈子，临老了却显得这般落魄，令她心中颇为不是滋味。 李云天宴请金宗瑞的地方还是上一次的那家酒楼，定的也是上一次后院的那个雅间，因此金宗瑞轻车熟路地就找到了地方。 由于金宗瑞来得比较早，故而他赶到的时候不要说李云天了，就连乐师和歌舞姬也还未到，不过他并不介意，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子等待着李云天的到来，他实在是在家等不下去了因此早早地过来。 “金大人，在下来晚了。”直到夜幕降临李云天才来到酒楼，笑着向坐在大厅里欣赏舞乐的金宗瑞拱手说道。 “李先生没晚，是本官早到了一步。”金宗瑞知道李云天是按时来的，于是笑着起身相迎，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李云天闻言微微一笑，与金宗瑞客套了一番后就落座，金宗瑞一到酒楼他就得到了消息，从金宗瑞的这个举动上他能清晰地感到金宗瑞这段时间来过得有多憋屈和郁闷。 “金大人，此次在下把大人请来，是为了仁川港的事情。”酒宴开始后，李云天挥了挥手，让乐师、歌舞姬和侍女退下后，微笑着向金宗瑞说道，房间里只剩下红珠一人在那里给人倒酒。 “李先生有话尽管直说。”金宗瑞闻言并不感到意外，他现在跟李云天的交集也只剩下仁川港的地皮了，算起来这些地皮都是李云天送给他的礼物。 “是这样的，既然朝鲜王已经给皇帝陛下上了请求把朝鲜并入大明的奏章，而且得到了忠王爷的支持，那么想必皇帝陛下会御准这件事情，届时仁川港可就成为了大明和朝鲜之间的重要港口。” 李云天沉吟了一下，笑着向金宗瑞说道，“在下考虑过了，咱们当年买下的那些地皮与其再倒卖出去，不如留下来自己经营，这样咱们可以源源不断地有进项，比一锤子买卖可好多了。” “如何经营？”金宗瑞原本以为李云天想要趁机收购他手里的地皮，没想到李云天竟然提出了这么一个条件来，微微一怔后不由得下意识地问道，不得不说李云天的这个提议倒挺新颖的。 “咱们提供地皮，然后找人来出资，共同在仁川港进行建设，把建好的房子租给那些有意在此做生意的人，咱们既可以收租金也能参与到生意中去，可谓一举两得。” 李云天知道金宗瑞对于商业上的事情并不精通，于是笑着向他说道，“如果在下估计没错的话，仁川港将成为一个重要的货运和客运港口，届时必定吸引众多商人前来，咱们建的那些房子绝对能租出好价钱。” “李先生认为，要找何人来出资？”李云天所说的话浅显易懂，金宗瑞自然听明白了，于是沉吟了一下后好奇地问道，很显然要完成李云天所说的计划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需要大量资金做支持。 “当然是那些能保住港口的人。”李云天闻言微微一笑，“为了避免有人觊觎仁川港，所以与咱们合作的人必须拥有足够的实力，只有这样咱们将来才能减少麻烦！” “李先生已经有人选了？”金宗瑞闻言点了点头，他自然不希望有人三天两头地找港口的麻烦，于是沉声问道，在他看来既然李先生前来找他那么肯定已经有了对策。 “有，而且跟金大人还熟识。”李云天微微一笑，“他就是你们朝鲜国的废世子李珦。” “废世子？”金宗瑞的双目流露出诧异的神色，没想到李先生竟然会选择李珦，李珦现在虽然已经获得了自由但现在表现得异常低调，完全没有了以前的那种傲然的气势，属于夹着尾巴做人。 况且，现在谁也不知道朝鲜王族的命运会如何，所以在金宗瑞看来选择李珦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汉城还有别的权贵可以合作。 “金大人，李珦曾经身为贵国的世子，地位尊贵，颇有才华，朝鲜并入大明后朝廷将对朝鲜王族子弟进行优待，李珦届时必能大展宏图，重振王室的雄风。” 李云天知道金宗瑞现在还信不过大明，故而对王族的命运忧心忡忡，所以才不看好李珦，天知道大明朝廷会不会打压朝鲜王族，于是微微一笑后向金宗瑞解释道，“无论从哪方面看，李珦都是最佳的选择。” 大明对朝鲜国实行的方略是李云天制定的，因此他自然清楚李珦可以获得大展拳脚的机会，以后肯定会带领着王室子弟成为汉城的最大的家族，港口需要李珦这样的人提供庇护。 再者说了，李珦毕竟是王室子弟，虽然没有了以前执掌朝鲜国时的那般风光，但李璆却在大明京城，可谓是大明天子身边的近臣，故而地方上也没人敢招惹他们。 金宗瑞闻言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李云天说的没错，李珦确实非常有才华，否则也不会与李瑈斗得难解难分。 “除了李珦之外，还可以让布政使大人和都御史大人也参与进来，这样一来港口可就固若金汤了。”见金宗瑞被自己说服，李云天微微一笑后又点了两个名字。 他一向奉行雨露均沾的道理，像港口那么大的蛋糕单单找李珦并不保险，还要另外找些援手，而李稷和黄喜在官场上的地位不仅高居朝鲜百官的前两位。 尤为重要的是两人被进封为伯爵，其家族以后肯定也是汉城有名的大家族，故而这样一来地方上就再也没人敢打港口的主意了。 “领相和左相？”金宗瑞闻言点了点头，有李稷和黄喜关照的话港口的事情会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李先生，领相和左相会同意吗？”不过，金宗瑞随后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以李稷和黄喜的谨慎不一定会掺和进港口的事情来。 “只要能让李珦参与，那么布政使大人和都御史大人肯定也会加入，关键就看咱们如何说服李珦了。”李云天闻言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向金宗瑞问道，“金大人，不知你是否能说服李珦加入到港口的建设中来？” “李先生，本官不通商事，而废世子殿下肯定会详加盘问港口的事项，故而本官难以担此重任。”金宗瑞闻言沉吟了一下，然后苦笑着向李云天摆了摆手，他有着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无法胜任这件事情。 “既然这样，那么就有劳大人给在下牵个线，届时由在下拉说服李珦。”李云天闻言装模作样地想了想，然后端起酒杯笑着敬向了金宗瑞。 “李先生客气了，这是本官应该做的。”金宗瑞也笑了起来，与李云天碰了一下酒杯后一饮而尽，如果港口的事情能实现的话那么他就有的忙了，这种在家闲着的感觉对他而言实在是太糟糕了。 “李先生，那些银子等港口建成赚钱后，本官双倍奉还，还望先生能宽限。”趁着红珠倒酒的时机，金宗瑞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希望李云天能把还款的时间放宽松。 “那就依大人所言！”李云天闻言笑了笑，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实际上那两万五千两银子既是他对金宗瑞的约束，同时也是他送给金宗瑞的一份大礼，就看金宗瑞能否把握住。 “多谢李先生。”金宗瑞闻言笑着举杯敬向了李云天，有李云天的这句话他就放心了，以李云天的身份断然不会骗他。 由于李云天给金宗瑞带来了与仁川港有关的好消息，这使得酒宴的气氛轻松愉快，两人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金大人，本官听说王爷听欣赏你，只不过你的脾气太倔，使得王爷不得不敲打一下你。”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看上去有几分醉意的李云天语峰一转，笑着向金宗瑞说道，“在下相信，只要大人把脾气改一改，王爷还是会重用大人的。” “说实话，本官已经累了，这几年为了军务本官没少cao劳，如今正好可以告别官场做一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金宗瑞闻言双目不由得流露出黯然的神色，随后不以为意地笑着说道，他已经把李云天给得罪了，故而知道自己已经很难再重返仕途。 李云天闻言笑了笑没有回话，他清晰地感觉到了金宗瑞心中对仕途的不舍，知道金宗瑞没有说实话，因此也不点破，免得金宗瑞尴尬。 酒宴结束的时候，李云天和金宗瑞都已经喝得醉醺醺，两人勾肩搭背地走出了酒楼大门，相互间称兄道弟，看得出来咋咋呼呼的两人已经喝醉了。 守在酒楼门外的金府下人连忙把浑身软绵满的金宗瑞背上了马车，金宗瑞哼哼了两声就倒在马车里呼呼大睡，近些年他已经很少喝成现在这副样子，因此金府的下人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今晚很开心。 “王爷，金大人比先前好像变了很多，为人不再显得那么冷淡。”行驶的马车上，红珠沉吟了一下，微笑着轻声问向了坐在面对闭目养神的李云天。 虽然李云天一身酒气而且走起路来两腿发飘，但她清楚李云天绝对没有喝醉，因为在她的印象里李云天从来都没有喝醉过。 李云天并不是从没有喝醉过，正是因为他以前经历过醉酒事件，所以才决定不再喝醉，而且从不在外过夜。 之所以这样要追溯他在江西湖口县任知县的时候，他的四夫人郑婉柔就是趁着他醉酒而走在了一起，幸好当时受人胁迫的郑婉柔父女对李云天并没有恶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李云天的仕途之路很可能就会因为酒后对民女施暴而毁了。 因此，自那以后李云天给自己定了一个规矩，那就是不醉酒，不在外面过夜，近二十年来一直这样坚持着。 当然了，除了当年在湖口县的人外，没人清楚李云天的这段往事，毕竟这件事情不怎么光彩，所以也就只有寥寥无几的人知道李云天不醉酒以及在外过夜的原因，可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环境决定人的性格，金宗瑞失去职务后其待人处事的心态会发生微妙的变化，身上的傲气随之减少，所以你才会觉得他好接近。” 李云天并没有睁眼，闭着眼睛微笑着说道，“或许，他现在正在尝试着做一个普通人。” “王爷，废世子认识您，您要通过金大人来见废世子会不会暴露了身份？”红珠闻言微微颔首，随后不无担忧地问道。 “本王可以提前支开金宗瑞，本王要让废世子明白，他虽然不再是朝鲜国的世子，但依然可以闯荡出一片天空来！” 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他知道朝鲜的王族子弟现在心中惶恐不安，不知道未来的命运是什么，故而准备给王族子弟们吃一个定心丸，对王族子弟进行安抚，希望他们能尽早的面对社会。 “王爷，金大人如果知道您对他如此用心，他一定会誓死效忠王爷。”红珠闻言莞尔一笑，她就知道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李云天肯定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于是笑着说道。 “不，他应该效忠的是大明而不是本王。”李云天笑了笑，纠正了红珠的说法，以免给人擅权的把柄。 红珠流露出了不以为意的神色，她知道李云天行事谨慎低调，但金宗瑞被李云天收服的话肯定会全心全力给李云天办事。 第二天上午，头脑昏沉沉的金宗瑞起床后想起了昨晚与李云天商量的生意上的事情，于是随便吃了一些食物果腹后就急匆匆地去找李珦，。 如果港口的事情能成那么他不仅可以赚上很多钱，而且还能告别闲赋的生涯把精心投入到港口的建设中去，也省得整天无所事事。 “金大人，仁川港那些地皮是你们买下来的？”李珦对金宗瑞的到来感到有些意外，当得知他的来意后大吃了一惊，一脸惊讶地望着他。 随着李璆向正统帝上书请求并入朝鲜国后，仁川港的地价就噌地涨了上去，李珦自然也有所耳闻，还知道仁川港那些靠近码头的地皮早在一年多以前就卖了出去，万万没想到金宗瑞会是其中一个神秘买家。 “大君，李先生是大明的一个大商贾，实力雄厚，有意与大君一同来经营那些土地，不知大君方不方便见见他。”金宗瑞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微笑着说道。 由于对商事的不熟悉，因此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只是牵线搭桥而已，说服李珦加入的重任自然落在了李云天的身上。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