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越篇:024.她的话就是屁,臭味散了就好了
“如此倒要恭喜昭和公主了,敢问太后jiejie,是哪家的公子啊?”面对太后的视线,芫太妃第一次直面以对,她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如果细看,不难发现带有一丝嘲讽之意。【】 太后一生最讨厌的就是芫太妃这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先皇每每看到她这样的笑,总是会将视线放在她的身上,一时间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却又因为翼王的关系,发作不得。忽而,她压下心中怒火,对芫太妃挑衅的一笑,然后看向龙胤,嘴里缓缓的吐出几个字来,“不就是东陵的晋王了。” 殿内不乏爱慕凤鸣的公子哥,在明白皇上和太后的用意后,心中虽是失落但还是有所期望,然而现在太后道出龙胤后,一颗痴心无不是碎成了片片。 皇后、凤鸣、太子凤凌乃至皇帝都在观察着对面的君绮萝几人的反应,不,不单是他们,全殿的人的视线几乎都放在了他们几个身上。 只是,芫太妃依旧浅浅的笑着,只是嘴角讽刺的意味更浓了;凤千阙神色淡然,端起一只酒樽正往嘴里送,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君绮萝嘴角挂着悠然的微笑,仿佛这事也与她无关;而当事人龙胤正埋头挑着鱼刺,闻言连头都没抬一下,连一个眼神都没舍得施舍给旁人。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殿内静得只能听见呼吸的声音。 只见他旁若无人的将一块完整的鱼rou挑完了刺,然后搁进君绮萝身前的碗碟里,“阿萝,多吃些鱼,对宝宝好。” “好。”君绮萝柔柔一笑,光华潋滟,不知道倾了多少男儿的心。在众人的注视下,动作优雅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鱼放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咀嚼了几下,赞道:“阿胤亲手为我挑了刺的鱼,味道真是好极了。” “狐狸精。”凤鸣在龙胤把挑好刺的鱼放进君绮萝的碗碟中的时候就已经嫉妒得发狂,心里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撕咬般的难受,此时又见君绮萝笑得魅惑众生,嘴里竟不知不觉的吐出这几个字来。 龙胤终于抬起头来正视她,只不过他眼中的冷芒几乎能将她冻僵,使得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昭和公主,这几个字冠在你自个儿的头上似乎更恰当一些吧?!”龙胤毫不客气的道:“也不知道刚刚是哪个不要脸的女人一瞬不瞬的盯着本王瞧,又是哪个不要脸的女人对本王弹琴吟歌表心迹?!” 凤鸣顿时觉得一颗心支离破碎,像是被成千上万的草泥马给碾压过了一般,疼得她无以复加。这个男人原来都知道,知道自己在看着他,知道自己弹琴是为他,可是纵然知道,他却吝啬于给她只言片语乃至一个眼神……而此时,居然为了君绮萝,当着西越满朝文武及其家眷的面,毫不客气的指责她才是那个狐狸精…… 还有比这更伤心的事吗?做人怎么好这么无情?她凤鸣有那么差吗?真有那么差吗? 芫太妃因为龙胤的话满意的笑了;凤千阙神色依旧淡淡的,心里却是把龙胤给夸了一遍。可是凤千重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不过他没有说话;至于皇后嘛,脸色更差了,几乎像白纸似的。 太后觉得自己的面子真是被拂得彻底,不但是她,便是凤氏皇朝的面子也连带的被拂得彻底,压着心中的不快问龙胤道:“怎么晋王觉得我们昭和嫁给你还委屈了你不成?” 不过就是个新晋的皇子,哪里比得过她们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凤氏皇朝出来的公主? 龙胤这才慢慢的转向太后,难得的扯出一抹笑来,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寒冷刺骨,“太后,不知道本王何时求娶过昭和公主?” 太后明显一噎,“你是没有求娶,不过我们昭和看上你,你就该娶她。” “呵呵呵,太后这话未免太强人所难了。”龙胤冷冷一笑,在太后发火之前道:“不是本王自恋,自本王十七岁起,看上本王的女子不说一千也有八百,难道本王都要娶回家吗?” 太后轻蔑一笑,“昭和乃我西越皇帝与皇后的嫡亲女儿,有着高贵的皇室血统,那些贱民如何与我们昭和相比?” “呀,昭和公主竟然是皇上和皇后的女儿呃?太后不说,本王还不知道呢。”龙胤语带讽刺,末了又加了一句道:“花楼女子只怕也没这么大胆的作风!” 太后骂别人是贱民,而龙胤却说凤鸣连最低贱的花楼女子都不如,这简直是狠狠的打了凤鸣等人的耳光! 殿内众人纷纷拿眼去睃凤千重,见他的脸色果真臭得死人,顿时连大气也不敢出了。不过也有人幸灾乐祸的,自然是那些难得逮到机会坐看皇后笑话的嫔妃。 “呜呜呜……”凤鸣幽怨的睨了龙胤一眼,便捂着脸往外跑去。 “父皇、皇祖母、母后,儿臣去看看鸣儿去。”太子连忙站起来,也不管凤千重是不是同意,匆匆撂下一句便追了出去。 凤千重觉得这事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原本他以为任何男人遇到鸣儿这样的身份,这样的美貌,都会甘之如饴的答应的,哪知道龙胤竟然不管不顾,说出的话极尽的伤两国的情面。他正思索着要不要放弃结亲这事的时候,太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不可遏的道:“龙胤你简直欺人太甚,你是欺我西越无人吗?还是说你连你岳父都没放在眼里?” 龙胤凤眼微微的眯起,“太后这话是不是说岔了?明明欺人的是你们才对,何以成了本王欺人了?难道你是当我东陵无人了不成?还有你把本王的岳父大人扯出来作甚?难道你们想以他来逼迫本王不成?” “哀家就是……” “母后你身子不好,别发怒,坐下慢慢说。”凤千重赶在她说出更加无法收拾的话前,出口阻止,他这母后太看不清形势了,龙胤君绮萝和大秦北戎交好,惹怒了他们又什么好? 没错,他原本是想着北戎和大秦都与东陵交好,那么他把自己最珍视的女儿嫁过去,不就也能表了他与东陵百年交好的决心了吗?只是这事他想着要委婉的处理的,哪里知道他的母后就这样把这事给捅了出来。还有鸣儿也不是个省心的,多次告诫她这事他会处理,没想到她今儿的表现竟然如此大胆! 唉,怪他没有将当前的形式分析给她们听,也有些后悔早早就把这事让她们知道了,否则,哪里会闹出这么多不受控制的事来? 太后不想儿子难做,人是坐了下去,嘴上却是喋喋不休,语气也不怎么好,“皇上,难道你要由着人这样糟践你的女儿吗?再怎么样,鸣儿也是哀家从小疼到大的孙女,你可不能眼看着别人这么欺负她。”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由不得凤千重说不了,他越过龙胤和君绮萝转向凤千阙,“王弟,这事你怎么看?按朕的意思是,鸣儿要是和亲到东陵,可以促进两国交好,哪里知道……”会闹成这样? 和亲? 君绮萝冷笑,原来他便是这样来回报自己对他的救命恩情啊?!西越乃是她父王的国家,难道有她君绮萝在,东陵还会出兵攻打西越不成?无非是看上了龙胤是东陵唯一的继承人,才有了这个想法,居然说得如此官方,真是…… 可笑至极! 凤千阙抿了抿唇,不卑不亢的道:“皇上,阿胤和阿萝一向就是有主意的,这事王弟若是自作主张,势必会伤了他们小夫妻的感情,所以王弟还是保持缄默的好。” “皇伯伯。” 君绮萝甜甜的笑着开了口,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有些心虚。特别是凤千重,被她这样一笑,心底很不是滋味。 “阿胤已经娶了我,你们是想凤鸣堂妹给阿胤做侧妃吗?侧妃说得好听是妃,说不好听也就是个妾,既然太后也说过了,堂妹血统高贵,又何必让凤鸣堂妹上赶着给阿胤做妾呢?未免太委屈堂妹了。” 凤千重还未开口,太后又接过话来道:“谁说我们昭和要做妾了……” “她不做妾难道还让我这个正室让位给她吗?”君绮萝头摇的像是拨浪鼓,撅着嘴的样儿可爱极了,“那可不行,我们阿胤将来是要继承东陵大统的人,他做了皇帝我就是皇后了,我怎么能把皇后的位置让给别人呢?” 众人纷纷默然,心底都觉得太后太无耻了! 你想把公主嫁给人家有妇之夫,却又不想做妾室,这个人若是一般人倒是罢了,可偏偏是将来要做皇帝的人,傻子才会愿意把位置让出来呢。 见君绮萝担心这个,太后心底恶毒一笑,皇后,你到地底下去做皇后吧!不过听她的口气还好,不若先拢着她,让她答应了鸣儿嫁给龙胤的事再说。呵,指不定鸣儿还没嫁到东陵,她就已经死了呢。 心中打定主意,太后道:“阿萝你不必担心,你先嫁给了龙胤,咱们自然不会让你让出晋王妃的位置,只是咱们昭和到底是嫡公主,身份那么高贵,自然不适合给人做妾的。大家应该都听说过咱们凤氏第十八代帝王吧?” 太后说着将视线看向下方,扫视了一圈,见有的人先是一怔,继而又不住的点着头,无声的笑了。 君绮萝挑着眉看向自己的父王和祖母,虽然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答应这种膈应人的事,却也好奇的想知道太后想说的是什么。 “呵呵呵。”芫太妃在接受到君绮萝带着询问的视线后笑着看向上方的太后,“太后这番主意倒是打得极好,那为何当初先皇要以此说服你立我为并后的时候,你何以死也不答应?如今却要拿这事来说服我家阿萝答应让阿胤同时立两位正妃,你也好意思。” “呀,并后……” 并后,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并立皇后。 一时间,满殿哗然,便是连凤千重都不知道竟然有这样的事。 君绮萝和龙胤也算是明白了。这老太后是想要龙胤同时立她和凤鸣为正妃,还真是想得出来。 “萧芫,注意你的身份!”太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并后这件事就是她不可言说的痛,“凭你一个身份低贱的五品官员之女,也配和哀家平起平坐吗?” 二十五年前,先皇不知道受了萧芫什么蛊惑,居然跟她说要效仿祖宗立萧芫为并后,是她搬出母家的势力以及以死相逼才逼得先皇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也是她真正不待见她的主要原因,只是这些年因为翼王的关系不能动她,她便威逼皇后在生活上打压她。哪知她也是个能忍的,先皇死了十九年,这件事恁是无人知晓,还是君绮萝来了才将这事暴露了出来。 人家这样说芫太妃,漫说凤千阙黑了脸,便是君绮萝也不答应了,面色虽然不变,声音却是有些不悦,“太后,祖母她不管什么身份,你和她嫁的都是同一个男人,何况皇祖父还有立她为并后的心思呢?” 君绮萝总是知道怎样打人最疼,所以这话一出口,太后立即就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君绮萝,你不过是一个私生女,有你说话的余地吗?我们鸣儿不嫌弃你愿意和你做姐妹,那是你的福气,你居然……” “母后!”凤千重发现君绮萝龙胤和凤千阙在听到“私生女”这个词后脸色都黑了,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可他母后嘴太快,竹筒倒豆子似得,噼噼啪啪一大堆不中听的话就冒了出来,反应过来后,赶忙制止住她继续往下说。 太后现在也是后悔极了,她刚刚就打定主意今儿和君绮萝好好说的,哪里知道她轻易就将她的怒气给挑了起来,她就是个急性子,又久居高位一辈子,哪里容得下一个小辈这样和她说话?是以说起来就不管不顾了。 虽然君绮萝的的确确是个私生女,但是“私生女”这个词,她还从来不曾听人说过,如今被太后突然提及,心狠狠的一抽。原来甫一听到这种侮辱性的字眼会是这样一种疼痛难抑的感觉! 突然觉得很生气,不为自己,只为了那个红颜薄命的君如初。 她始终坚信,君如初和凤千阙是真心相爱的一对。他们一个为了缅怀自己的女人,一辈子过着跟和尚一般的生活……不,与其说是缅怀,还不如说是一种惩罚,一种自我惩罚,惩罚自己没有保护好心爱的女子;一个则为了自己的男人,使心计嫁给另一个居心叵测的男人,从而导致了家破人亡。 他们才是一切悲剧中最惨烈的那一个,他们不是不想给她一个正常人的身份,不过是逼不得已罢了! 所以,她从来都不怪他们,毕竟再怎么样,她都是君如初不要命生下来的孩子,这些日子,她都是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在对待生活和亲人! 虽然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在意别人看法的人,然而今天这个词从西越的太后嘴里出来,她是真的生气了。所以一会儿在她们身上将要发生的事,她一点也不会后悔! 生气的不单是君绮萝,凤千阙比他还要生气! 倏地站起来,他一双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神直直的打在太后的脸上,“太后,阿萝的确是我和她的母亲在私定婚约的情况下生下来的,我心中已经很自责没能给她一个正常的身份和家庭,更是因为我的疏忽导致她的母亲才十六岁便香消玉殒,可是这样的结果你又知道是怎么造成的?” 太后的脸色更加的白了,气的! 凤千阙这个庶子就算不得她喜欢,但是一直都对她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也因为他,她的儿子才能安安稳稳的做这个皇帝,不过那是他作为一个臣子应尽的责任,怎么这般对她说话? “阿阙……” 虽然凤千阙没有说过,但是按时间来计算,凤千重也是算得到是怎么造成的,他的声音中隐隐有些自责。 凤千阙头一次罔顾凤千重帝王的威仪,打断他的话继续道:“十七年前,我便和阿萝的娘约定尽快去东陵迎娶她,然而回西越后,先是母妃病危,再是勤王厉王联合谋反。那一次我为皇兄挡了一剑,昏迷了半年之久,也就是那个时候,阿萝的娘给我写的信我没能看到,害她在生产中被人害死,阿萝被人喂了剧毒,九死一生才活了下来……如今太后你竟然这般嫌恶我的女儿,真正是让人寒心!” 凤千重嗫嚅着嘴说不出话来,若非这个弟弟,他早就死了几回了。可是…… “寒心?怎么,你这是怪上哀家怪上皇上了吗?”太后几近刻薄的道:“凤千阙,你除了是皇上的兄弟外,你还是他的臣子,就算是替皇上死,也不能有怨言!” “是啊,皇兄是君,我是臣,就算为他死又有什么呢?”凤千阙只觉得心中悲凉,“可是作为臣子,我这些年对西越作出的贡献已经够多了,牺牲的东西更多,足够了,已经足够了!然而作为父亲,我却是不够格的,这辈子,我对阿萝亏欠了太多,让她受了太多的苦,今后的日子,我有责任免她忧免她苦免她不受伤害,这是我唯一能对她做的,也是对她的一种弥补!所以从今往后我要好好的活着,任何人都别想随随便便的取我凤千阙的性命,我要活着,好好的活着保护我的女儿!今后不管是谁,想要侮辱她,伤害她,我凤千阙绝不答应,就算是太后你也不行!” 君绮萝眼睛都湿润了,原本心里头还有些气的,此时在听了这番话后,什么气都散了。龙胤悄悄握住她的手,换得君绮萝一个白眼,无声嗔骂道:“蓝颜祸水。” 龙胤虽是不曾听过这个词,但是和“红颜祸水”一比较,便也懂了。不过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当然不是因为凤鸣对他的觊觎,而是享受着君绮萝为了他与别人撕逼的过程。 “啪!”太后怒火中烧,再次一拍桌子站起来,因为她站的位置高,倒也能和凤千阙平视,“凤千阙,怎么你找了东陵这个靠山,便要反了不成?” 凤千阙站得笔直,面色平静的道:“如果不争不求换来的是太后对阿萝的伤害和羞辱的话,我便是反了又有何妨?” “父王威武!”君绮萝添油加醋道。 太后到底是被凤千阙这样的气势吓到了,如果真如她所说,凤千阙连同东陵对他们西越出兵,来个里应外合,那可如何是好? 凤千重睨了君绮萝一眼,不悦的皱了皱眉,也站起来打着圆场道:“王弟,母后她就是那个性子,你别和她置气,以免伤了咱们兄弟的和气。” “皇兄,不是我想和她置气,而是她欺人太甚!”凤千阙看向凤千重,语气也软了下来,甚至还有些伤感,“难道我这辈子对西越做得不够多吗?牺牲得也不够多吗?” “王弟。”凤千重从御座上下来,走到凤千阙的根本,按着他的肩将他按坐下来道:“王弟你消消气,那种话以后绝对不会有人再说了,相信朕。” “如此最好。”凤千阙这辈子也没有忤逆过这个兄长的意思,见他都这样说了,神色才真的缓了下来。 安抚好凤千阙,凤千重回到座位上,看向君绮萝道:“扶苏郡主,太后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 “阿哈。”君绮萝打着哈哈道:“皇伯伯放心,我从来都不会拿别人的刻薄来委屈自己,所以太后的话啊,我只当是一个屁,臭味散了也就好了。” 要不是等着看戏,她早便走了,明儿一早就带着父王和祖母离开这个地方,若非必要,她轻易不会再踏足西越的土地。 君绮萝这话无疑将太后的火气又挑了起来,凤千重这次学聪明了,冷冷的一眼望过去,惊得她身子也不由自自的颤栗了一下。 那样的眼神,她还从来不曾在她的儿子身上见到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