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豪门隐婚之叶少难防在线阅读 - 074.入场券(万更)

074.入场券(万更)

    许凉低眉顺眼了一路,一个劲跟他说:九哥,你怎么会不如红薯?你太抬举红薯了,全天下的红薯攒一块儿也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

    他全然不理她的陪笑,眼睛一直看路,来来往往的行人不能阻隔他的目光,所以显得他这一眼望得很深。

    这样一个端正表情,让人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只是为了和身旁的人赌气。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早起上班的人都脸颊冻得微红,步履匆匆地去上班。人群熙熙攘攘顺流而下,显得两个相貌不凡的男女穿梭其中,成了一小股逆流。

    叶轻蕴冷着脸将她搂到怀里,在有人快碰到她的身体时,他的手臂会忽地紧一下,许凉半边脸都快贴在他的胸口上。

    他身上有一股让人感到安定的气息。你会觉得这个胸膛是全世界最温暖有力的港湾。

    许凉一直被盛在港湾中,渡到了一家柳州鱼生粥的店铺外面。这里是一家老式饭店改造的,一栋两层楼的砖木建筑,进大门左手是一个小天井,四周都是房间,但只有大门对着的正房才有人气。

    她悄悄问他:“你不是没钱吗?”

    叶轻蕴早有打算:“袖扣可是一对”,他的意思是反正那一个已经换了一个烤红薯,另一个换一顿早饭也没什么了。

    你可比我败家多了当然这话她也只能在心里说一说,好不容易他才开口和自己说话,又得罪了可不好哄。

    庭院里长了些青苔,于是叶轻蕴带着她绕过有些斑驳的红漆走廊,才到了热热闹闹的粥铺前。

    店门右侧置了一大锅煮好的热粥,粥煮得不稠也不稀,看起来便觉得香醇适口。左侧则摆一只长方形大盘,内有去了骨刺的鱼片,猪肝,猪心……都切成薄片,品种近百,四下一看,大家似乎选择鱼片多一些。

    许凉觉得锻炼了一个早晨,她的胃成了个无底洞,一个烤红薯怎么满足得了她?

    周围热气腾腾的鱼生粥香气,让她的肚子再次敲锣打鼓地响起来。

    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是个靠窗的地方,因为其他座位都被占满了,大家都不想临窗吹冷风,所以他们运气半好半差地拾了个漏。

    叶轻蕴叫老板上两碗鱼片粥。“好嘞”,老板一边舀粥一边大声应到。

    许凉对鱼片粥的做法很感兴趣,跑到锅前旁观。看到店主先将鱼片置于碗内摊开,然后舀一大勺热粥冲入碗内,再添些调味,撒些葱姜或辣椒,调匀之后,嫩薄的鱼片也已经烫熟,可以端上桌了。

    一端上来许凉就等不及了,吃了一口鱼片,滚热并且鲜香,微微烫着喉咙口下去,别提多享受。她一脸满足的笑意,对他说:“九哥,你尝尝鱼片,味道很特别的”

    她是尝了美味激动得过头了,压根儿忘了这个地方是他领着自己来的。不过许凉就是这样的个性,有好东西恨不得将所有亲近的人都拉来领略一遍。

    所以她的快乐和笑容是加倍的。

    叶轻蕴点点头:“好吃一会儿再给你上一碗,别的不说,一枚纽扣把你的肚子撑得鼓起来不在话下”

    说着把粥拨开,将自己碗里的鱼片都夹给她。

    但最后再怎么豪言壮语,也耐不住粥的分量太足。许凉拭了嘴角站起来,胃里面又暖又舒服,她眯着眼睛叹了口气。

    事情坏在许凉上洗手间的时候。肚子里一股熟悉的疼痛让她预感要出事,到洗手间一看,果然,她来月经了。

    照来势汹汹的血色大姨妈来看,可以肯定,还没到家,她裤子上就要见红了。

    前世今生的霉运都在今天被挥霍光了。许凉苦着脸,一筹莫展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更雪上加霜的是,没一会儿肚子开始痛起来,大姨妈揭竿起义啦

    可她不能不出去,今早晨跑出来没带手机,叶轻蕴还在洗手间外面等他。她已经进来够久了,再等一会儿,他就该急了。

    叶轻蕴听见响动回过头来,发现她是扶着墙壁出来的,脸色有些苍白。见了他就跟找到组织一样,眼神终于可以放心虚弱下来。

    他三两步走上去扶住她,贴着她的耳朵问:“你那个来了?”

    许凉苦着脸点头。

    “我记得你生理期是在月末,怎么月中就来了?”,他一边说一边拢起眉头。

    许凉讶异,他竟然记得这个。不过当务之急是解决怎么不出丑安全回家这件事。她问道:“你带手机没有?”

    他摇头,也觉得事情不凑巧。最后一枚袖扣已经用来填饱肚子,现在他们一穷二白,哪儿去给她变出一包姨妈巾?

    叶轻蕴沉吟一会儿,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他的衣服又长又大,穿在她身上像突然多了一套连衣裙。

    他身上只剩一件白衬衣,那纯白的颜色,将他的眉眼洗涤得更加干净清透。将她扶到旧式客房的其中一间当中避风,他蹲下身平视她的眼睛,安抚和担忧在他眼眶里潮起潮落。

    许凉按着肚子,向他展露一个无力的笑容,明明痛的人是她,他倒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她说:“没关系,我可以坚持到家的”

    又伸手要把他的外套还给他:“你穿这么少,当心会感冒的。要是我们俩双双负伤,只有回官邸寻求救援了”

    他一把按住她脱外套的手,又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阿凉,你别动”,他轻声说,怕语气重了,她肚子会更疼似的。

    等她终于不再坚持把衣服还给他,叶轻蕴的手慢慢抬上去,将她的脸颊捧在掌心。他的手成了盛开的花瓣,她的脸是花瓣中最娇嫩的蕊心。

    即使他衣服没穿两件,但手还是那么暖和。许凉的侧脸在他掌心上蹭了蹭,说:“你干嘛一副我得了绝症的样子,我真没事儿,哪个女孩子每个月不是这样啊?”

    他忍不住怨怪:“少胡说八道什么绝症不绝症的”

    她想要站起来,可刚离开凳子,一股热流便往下涌。她不禁“哎”一声,又坐了回去。

    他脸上长年风雨不动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缝,这时候着急起来,“很痛吗?”,他呼吸比她还急促。

    许凉有些尴尬,要她怎么回答,暴风雨来得太猛烈?

    这让她如何说的出口,于是她没吭声,摇了摇头。

    叶轻蕴的手在她肩上按了按,对她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出去一趟”

    许凉问道:“你去哪儿?”

    他摸摸她的头顶,哄道:“乖啊,在这儿等着九哥,九哥马上就回来”

    说着站起身,便往门外走去。房间的窗户是那种雕花木格玻璃窗,这时候上面有一层白蒙蒙的雾气,但丝毫不妨碍她看见站在走廊上的他停下脚步,扭头对她无声用口型说:等我。

    许凉默默点头,目送他的背影走远了,直到再也看不见。

    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也不无聊,因为要一路和澎湃的月事作斗争。每念五个数,就有一股姨妈冲锋陷阵。当她念了五十个数,他就步履匆匆地回来了。

    推开门的叶轻蕴简直满载而归,能想到的他都给她带回来了:卫生巾,热水袋,还有一个装着红糖水的茶壶。

    她又去了一次卫生间,终于将自己和姨妈之间筑起了一层屏障,许凉这才缓缓地舒了口气。

    肚子上捂着的热水袋将疼痛化解了不少,可他仍然觉得她是天上地下顶顶娇弱的那一个。她一出洗手间,他便蹲在她面前,让她伏在自己的背上。

    许凉说什么都不肯:“光天化日这么干,别人会看我们一路的”

    “让他们看,动物园里的老虎猴子一天到晚不知道被人看多少次,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他满不在乎地说。只要能把她安全载回家。其他人的眼光他顾不上了。

    要不答应他,他能跟她对峙整个上午。就像财经杂志上对他的专题报道,这样写他:老虎不缺一口将猎物吞下去的魄力,但同时也不缺等候最佳时机的耐心。

    跟他比耐性,不如趁早认输。许凉乖乖地趴在他背上,他宽阔的肩膀成了她下颌的支撑架。这个一米九的俊气男子,成了她四平八稳的座驾。

    许凉安安稳稳的呼吸喷在他的颈上,他觉得有些痒,但又不想躲开。

    忽然听见她问:“那些东西,你打哪儿找来的?”

    他答道:“粥店老板娘那儿”

    她一问到底:“你怎么跟她说的?”

    叶轻蕴不耐烦地说:“哪儿那么多问题,肚子不疼了?”

    许凉闭嘴不说话了,但她可以想象得到,背着自己的这个权力名望都不缺的男人,怎样踏着铿锵的脚步,走到老板娘面前,将她请到一边,虽然尴尬但又尽量礼貌地请她帮忙。

    他大概一辈子都没做过这样的事,按捺住高傲的本性,为了他来月事的妻子,一样样地请求别人借给他东西。

    毕竟他是连一个红薯也不惜拿昂贵的袖扣去换的人。从来只有别人请求他,什么时候轮到他去请求别人?

    许凉这一刻心疼得眼泪都快将睫毛打湿了。为了不让自己哭出来,她在他耳边说:“我第一次来月事的时候,也是被你遇上了”

    两人都不去管路人扫来的探究目光,都当其他所有都不存在,他们正在郊游,他背着她正散步在一片与天相接的无垠原野之中。

    只要心是静的,多么嘈杂的环境也可以在相偎相伴之中变得山清水秀。

    叶轻蕴当然记得,她初潮是在初二的时候,那时他已经读高一。他上的学校重本升学率在全国数一数二,为了让她和自己步调一致,每个周末他成了她的辅导老师。

    许家的两位长辈对她的学习成绩都是放养政策,即使她从小垫底到大,许家也能让她安安稳稳一辈子。其实是私心里希望这个从小没母亲的孩子,能活得轻松容易一些。

    可他却不这样认为,读高中后要跟她呆在同个学校的意识尤为强烈。所以对她不免严厉,考差了家里从来不埋怨她,但到了他面前,他脸色不好看得能让她晚上做噩梦。

    到了周末和同学约着一起出去玩儿向来没有她的份,因为有个严师和一堆试题在等着她。

    一个周末许凉在叶轻蕴的房间里趴在书本上就睡着了,忽然一下子被肚子里的疼痛惊醒。她皱眉眯着眼睛,想起身倒杯热水来喝,一离开凳子就发现上面有一抹血渍。

    她被吓坏了,一半仍留在睡梦中的眼睛一下子清醒,扭身一看自己裤子,血是从自己身上透出来的。

    家里没有女性长辈,没有人跟她说过,女孩子的初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以为自己得了某种要命的大病,手足无措地呆在原地。

    许凉那时候有一种天都塌下来的感觉。眼皮都忘了眨地胡思乱想,十五岁的她有好多后事要交代,头一桩就是自己死后让九哥别往自己坟前烧试卷活着都快被习题给累死了,别到了底下还做个累死鬼。

    后事才酝酿到一半,叶轻蕴就进来了。一看见她裤子上和凳子上相辅相成的血迹,他便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自在地将头扭到一边,一遍遍回忆生理课上关于面前情景的处理方法。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纸上谈兵,不如去跟mama微娘她们求助。

    许凉含着两包泪站在他面前,“我还有几天可以活啊?”

    她乱得忘记他又不是医生。

    他正要去找母亲的脚步没挪动,“什么?”

    她带着哭腔又重复了一次,叶轻蕴赶紧说:“什么还有几天活头?你还有好几十年的日子要活呢”

    “那我怎么会流血?”,她全心依赖他,听他说自己有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叶轻蕴觉得这么私密的事,难以启齿。红着脸支支吾吾。

    他说话一直从容笃定,哪有这么遮头遮尾的时候?许凉只觉得他刚才的话是善意的谎言,手里的稻草丢了,她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圆熟了,扑簌扑簌落下来。

    这辈子她的眼泪最能制服他,叶轻蕴急了,伸手去抹她的泪水道:“哭什么?以后你每个月都要……这样一次”

    许凉哭得更厉害了:死一次不够,还每个月都要走一遍奈何桥?

    叶轻蕴手忙脚乱地将她搂在怀里,整颗心被她的泪水泡得发胀。

    好不容易等她止住眼泪,他请了母亲来教她关于女孩子生理期的事体。

    打那以后,每次估摸着她生理期到了,他就勒令她必须在自己家吃饭。不管他多么讨厌药膳的味道,也请了微娘给她做益气补血的汤汤水水。后来怕她看出来,又捏着鼻子陪她一起喝。

    他母亲聂缇还笑说,叶家养他十几年也只养出个大个子,还是隔壁的小姑娘好啊,嘴皮子都没动一下就让她儿子养出了好气色。

    每每说起这事儿,他只有强撑着不自在的份儿。

    有很多关于她的回忆都是被无意识地整理出来,沉静地排列在脑海。他当然还记得她每次来月事的样子,一帧帧画面在他脑海里面播放,使他的脚步变得有些机械,但步子更快了。

    许凉被他加快的步伐弄得一把抓住他的衬衫,“九哥?”,她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叶轻蕴这才反应过来这时候他们身在何处。已经在小区门口了。再走一段,便到家了。

    “身上好点儿了吗?”,他问道。

    “嗯”,她答道。

    “幸好今天是周末,不然又得给你请个假”

    “那你呢?”

    “我今天约了人去打高尔夫”,见她不吭声,他又加了一句,“我会早点儿回家”。

    她在他背上快睡着的时候,终于到了家。这时候疼痛已经减半,不过跑了步,有些精力不济,这么点儿的距离也能使他成了许凉的摇篮。

    严姨已经在家里清洁,见许凉被叶轻蕴背回来的,赶忙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

    许凉终于着陆了,对让严姨别担心,“生理期到了”

    叶轻蕴带她上楼换了衣服,终于把她安置到了床上。他洗了个澡出来,发现她的眼睛还大睁着。

    “不是说困得厉害吗?”,他一边说一边用浴巾擦湿漉漉的头发。

    “哦,到了床上反而睡不着了”

    “用不用我给你唱摇篮曲?”

    许凉赶忙拒绝:“算了,我马上就睡”

    他吹干了头发,不放心,忍不住又去她卧室看一眼。她还是没睡着。

    掀开被子,他全身暖烘烘地上去了。被窝成了他们的帐篷,两具长短不一的身体在下面露营。

    叶轻蕴吻了吻她的脸颊,眼睛里有发光的笑意,“非要我陪你才肯睡?”

    说着将自己的手伸下去,手掌贴在她肚子上轻轻揉着。

    许凉扭头看了他一眼,刚刚洗过澡,他的嘴唇有些湿润的亮度,浓眉微微向上挑,说实话,他现在的样子……很诱人。

    要不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自己早对他的样貌有了免疫力,或许会像其他女人一样,迷他迷得神魂颠倒。

    “我想吃冰淇淋”,她忽然说。

    “不行”,他想也没想就拒绝。

    许凉的目光定在他脸上好一会儿,里面莫名的探究意味,让他不禁摸摸自己的脸颊,“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她摇了摇头,又仔细瞅了他一会儿,他侧着身子对着她,手撑着脑袋,脸上有舒适慵懒的笑容。

    许凉扬起脸,他的唇成了靶心,她的吻一下子射上去。

    叶轻蕴被她的力道一下子按倒在枕头上,这突如其来的一吻让他猝不及防。还来不及回应她,许凉的唇已经离开了。

    她像经历了一场大战,气喘吁吁。力气没用多少,这个吻本身就抽空了她。

    “怎么了?”,他扶着她,让她重新躺下来。

    许凉没再睁眼看他,颤着睫毛摇了摇头。听他在旁边哼了一声:“就你现在这副模样,什么都做不了,纸老虎一个”

    她说:“不是要去高尔夫球场吗?”

    叶轻蕴以为她累了,掀被下床,又给她掖好被角,将她的拖鞋鞋口摆得对着床的方向,这才回自己卧室换衣服准备出门。

    等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许凉才重新睁开眼睛。她想,到底是不一样的,九哥和宁嘉谦到底是不一样的。

    那时候她还和宁嘉谦在一起,到了生理期,她非闹着要吃冰淇淋。宁嘉谦对她永远说不出反对的话来,真的给她买了,只不过一杯好好的冰淇淋被他拿到微波炉里加热,等拿出来,已经是粘稠的一团。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融化的冰淇淋更让人倒胃口?许凉看一眼就不想吃了,从此再没说过生理期吃冰淇淋的话来。

    他们两个对自己的关爱都是实心的,只不过方式迥然,一个说一不二,一个柔中带刚。或许就是因为宁嘉谦的过于迁就,才使得他们已经快要促成的婚事未遂。

    许凉看着天花板的眼神会忽然地抖动一下。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每次抖动都是因为听见了门外的响动:叶轻蕴出卧室的声音,他下楼梯的声音……

    她觉得这声音扰得自己心神不宁,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的脑袋蒙住,但又不自觉地从被子边上打个洞探出一只耳朵。

    许凉的体质不算坏,只是剧烈运动过后,生理期来得有些猛烈而已。但叶轻蕴不肯当做小事来看,对付女人月经该吃什么菜谱,从他们结婚开始就拿给严姨,让她做给许凉吃。

    许凉在床上躺了一天,第二天终于耐不住了,在叶轻蕴去公司之后,叫了司机送她去上班。

    一进自己办公室,吴敏川的电话就来了。裴意初正在拍一则公益广告,虽然是免费的,但也不少人来争,毕竟是央视黄金时段播出,外面是否好评先不说,曝光率也值得大家去搏一把。

    制作方看中裴意初,就是因为在中国歌声的舞台上,吴宇帆讲述的那个感人故事。觉得他有一种积极向上的正能量和善心,所以力邀他参与广告拍摄。

    吴敏川打电话来,是因为有个事儿要跟她商量。

    “什么事儿,听你口气这么急?”,许凉问道。

    吴敏川:“在电话里也讲不清楚,等会儿我们再聊,裴的广告快拍完了”

    说着便挂断电话。

    一回来裴意初显得精神很好,看来拍这类免费广告比挣着钱更让他愉快。

    “今天感觉怎么样?”,许凉问他。

    “那些小朋友都很可爱”,他很少有这样兴致勃勃的时候,将他新认识的忘年交们送给他的画拿给许凉看。手指很轻柔地将一卷一卷的画纸展开,似乎这不是聋哑小朋友的画作,而是失传已久的名师之笔。

    他一边对她讲解每一幅画的来历,与之相对称的是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他总结道:“比星子那臭小子画得好多啦”

    “星子?”,许凉问道。

    “哦”,他解释说,“就是我弟弟”

    “他本名就叫星子吗?”,许凉好奇地问。

    裴意初说不是,“星子是我给他取的”

    “干嘛叫星子?”

    “星星给你什么样的感受?”,他反而问她。

    许凉想了想:“虽然微弱,但从不放弃发光”

    裴意初豁地抬起头,仔细看了她一会儿,才笑道:“许大经纪人,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许凉嫌恶地说:“能不能换个比喻?”

    “其他的”,他状似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其他的都很美好,但不适合你”

    许凉受了一万点伤害,怎么她身边的男人,一个个舌头都有毒。一张嘴就让她中毒。但她又没那个本事毒回去。

    裴意初用一根抵得上小白领整个月工资的粗条纹领带,将那几幅画小心翼翼地拢作一堆,松松地打了个结。

    吴敏川这时候走了进来,脸上有些凝重,两人禁不住收敛了说笑,看着她。

    “季修源有意角逐这次周导的新电影”,裴意初说。

    “那又怎么样,这件事全公司都已经知道,是个旧闻了”,许凉不解道。

    “那你们知道,这次的男主角到现在都还没定下来,是因为片方的最大投资人还在斟酌吗?”,吴敏川的目光从两人脸上扫过。意料之中,什么样的事情都不会引起他们脸上过大反应。

    “看来你有机会在周导手下的梅开二度”,她对裴意初玩笑了一句,又问吴敏川道,“那个最大投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吴敏川摇头:“不知道。那边很低调,虽然涉足娱乐业,但又不想沾染这个圈子里的是是非非”,所以说,的确是聪明人。

    “这和季修源有什么关系?”,许凉问出重点。

    “听说颜氏的慈善晚宴,周导和那位投资人都要现身,季修源也会到场,碰碰运气”,吴敏川缓缓道。

    怪不得敏川要皱眉了。颜氏自颜艺珠从她父亲那儿取得皇位开始,又添了一重华丽的外壳。不仅是因为多了一位艳丽多姿的女掌门人,还在于颜艺珠掀起了一股上流之间觥筹交错的等级之分。

    一场场华丽宴会被这个女人拉开帷幕,世界各地的顶级厨师被重金聘来,往往出一年的价钱,只需要一年到头总共只干一星期的活,只为了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随时待命;一大批珍贵食材被空运到颜家的场地,被制作成一道道艺术品,供人享用;还有世界级的乐队也被带到晚宴上,音乐一响起就将人拉到另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

    但这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去领略。你的身份地位在食物链顶端,才能取得宴会的入场券。

    能去颜艺珠的宴会上见识那些奢华风采,首要条件是,你必须是名流,并且得是顶级名流。

    “以季修源的身价,颜家能放他进去?”,许凉觉得有点儿悬。颜艺珠那么吹毛求疵的人,怎么能容忍有人浑水摸鱼?

    “别忘了,老板可是他姐夫”

    许凉不以为然:“那又怎么样?”,即使是他们所在影视公司的老板想去颜艺珠的地盘,还得那位大小姐心情好,睁只眼闭只眼,更何况沾老板光的季修源

    吴敏川无奈道:“季修源的情商有多高,大家都知道吧?”,不然凭他那只有二两的演技,如何获得众多粉丝的青睐。

    “你怕他这一去,就抢得先机?”,许凉想了想,周导对季修源的演技不感冒,一开始就没把他列入主角选项当中,他要走投资人这条路子,说不定也能把死局走成一步活棋。

    “就看他拿出来交换的东西,够不够吸引人了”,裴意初含笑道。

    许凉问吴敏川:“你也想去那个宴会吗?”

    吴敏川摇了摇头:“不,颜家的入场券取得条件实在严苛,如果可以的话,让裴进去”,只是哪怕一张请柬都紧俏得厉害,说不定到最后,连裴意初也不能进场。

    裴意初耸耸肩:“我进去了又能怎么样,先说好,我可不会以身相许”

    吴敏川拿他没办法:“我也不指望你能一举成功,不过能在那位躲在幕后的影视大鳄面前露露脸,已经是个不错的开头”

    “怎么听着像是在和季修源对着干一样”,许凉说道。

    “什么对着干?我们和他不早就开始交火了吗?”,裴意初早就对此习以为常。

    许凉手指扣了扣桌子,松开抿着的嘴唇,然后对两人说:“晚宴的邀请函我来想办法,其他的,你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吧”

    裴意初散漫着调子说:“我除了答应孩子们周末带他们出去玩儿,没什么正事儿”

    吴敏川指出:“这件听起来也不像正事儿”

    裴意初眯了眯眼:“你别让人跟着”

    吴敏川会意地点头,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想以一个年长的朋友身份去赴约,而不是利用他们纯真的感情,把一次正大光明的郊游,变成偷偷摸摸的作秀。

    所以不需要任何人跟着。

    在这一点上,吴敏川从来不违拗他的意思,因为反对也没有用。他我行我素的心思一撒出去就是匹脱缰的野马,永远别想着驯服他。

    因此她点头说好。

    “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参加你们那个郊游吗?我可以带他们喜欢吃的点心,啊还可以去放风筝,这几天天气预报都说有风,希望能一直吹到郊游的那一天”,还没有得到他的首肯,许凉已经在规划蓝图。

    裴意初笑着说:“好啊,这有什么不可以,我还怕自己一个人管不过来呢”

    许凉眼睛亮了亮:“真的吗?”,她兴奋地笑起来,“到时候你通知我时间地点,我会好好给小朋友们当领队的”

    吴敏川泼她冷水,含笑对裴意初说:“你还指望她?得了,现在除了一帮小朋友,你还有一个大朋友要照顾”

    许凉一听,嗔怪地推了推她的肩膀:“敏川,女人可不能为难女人”

    吴敏川提起另一件事来:“听说兰今并没有替公司签下那个叫方柔的女孩子”

    许凉表情没变:“是吗?”

    “那女孩子真的有些天赋”,裴意初惋惜道,但话锋一转,又说,“也有可能她家里不同意她涉足这个行业,毕竟一进来要恢复来前的原状,很难”

    “是啊”,这的确是事实,许凉又笑眯眯地问他,“裴,你觉得你现在有什么改变?”

    裴意初摸着下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一本正经说道:“除了变得更帅,我照镜子完全看不出自己有什么改变”

    许凉和吴敏川表情瞬间同步都翻了个白眼。

    要说本城吃喝玩乐,开趴玩儿新奇,除了夏清江,不作第二人想。

    等许凉的月事终于和她道别的时候,她约了夏清江见面。要说邀请函这事儿,跟叶轻蕴说一声,他吩咐方誉就能办得妥妥帖帖。但那三年的代言到现在他也吊她胃口,成了拿捏她的把柄,就像上次一样,屈服于他的yin威之下,被逼着去晨跑,结果跑得她生不如死。

    夏清江除了对他老婆,对其他人都仗义,找他帮忙,**不离十。

    他们约在体育馆里。这是许凉早看好的地点。夏清江每周会来这儿运动一两次,这是从他老婆温璇那儿打听出来的。

    那两口子实在有趣,明明遇上了也当对方是路人,但在所有人都找不到夏清江的时候,问温璇,一问一个准儿。

    许凉也曾猜测,温璇是不是特地找了私人侦探去跟踪她的丈夫。但后来又否定这个猜想一则,这不是温璇问人处事的风格;二则夏清江在外面的风流债能写十个账本儿,不用调查也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一辆银灰色跑车一个漂移甩到她面前,吓得许凉直往后跳了两步。

    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带着墨镜从车上下来,嘴角是万年不变的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在夏清江眼里,世界只是个球,可以玩儿。

    许凉重重地哼了一声,抱着手臂看他。这人真是,在九哥面前,连对她龇牙咧嘴都不敢,只知道在背后使坏。

    她又瞥一眼面前这辆崭新的阿斯顿马丁,知道他又换女人了。夏清江有个习惯,每次换女人的同时,会把车给一起换了,所以他玩儿过的女人和他车库里的车是等量的,都多得令人咋舌。

    他的深不可测不同于叶轻蕴。后者是一个不见底的深渊,前者是一片没有边际的荒原。

    他活成了一个迷,你永远跟不上他的步伐,弄清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就像他曾经在一周之内连买两辆法拉利,到车行取车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想坐公交车回家。

    把墨镜取下来之后,那双对女性来说杀伤力极大的桃花眼展现在你面前。温璇说他们相亲第一次见面,她爱上的就是这双眼睛,眼皮一动,淌出一股清澈来。

    许凉当时就对这个评价嗤之以鼻。清澈?这个词无论如何也用不到夏清江身上,他要是清澈,能粉碎那么多女孩子的心?

    但他们的婚姻是怎么一回事,她却没有权利去评价。自己和九哥之间还斩不断,理还乱,更别说给别人当参谋。

    “疙瘩,好久不见”,夏清江说道。

    许凉又哼了一声这是她从小到大在夏清江面前用得最多的语气词。“是啊,好久不见,一见你就送了我一份儿大礼,心脏都快被你掉了个儿”

    夏清江倒打一耙:“瞧你这语气,把我说得十恶不赦。倒是你,被你九哥养得越来越胆儿小”

    许凉:“你倒是胆儿大,背着九哥就敢编排他。”

    叶轻蕴那手段黑的,夏清江这个发小再清楚不过,毕竟从小被他黑到大。一听她要告状的语气,立马说:“别啊,咱们兄妹说话斗嘴,干嘛要劳动那尊大佛。今儿中午有没有活动,没活动哥哥带你去吃青头鲍,那滋味儿,能让你找不着家门儿,还得打电话让九儿来接”

    “九儿”是夏清江背着叶轻蕴时才敢无法无天叫出来的称呼。这个女气的名字叶轻蕴当然是不认的,每当听见夏清江叫一次,许凉就要为即将被九哥阴成苦瓜脸的他默哀。

    许凉皮笑rou不笑地呵呵两声:“你刚刚叫九哥什么?我没听清,你再叫一次”

    夏清江睁眼说瞎话:“再叫一次干嘛,他又不在这儿,叫一百次他也不能应我”

    两人说着话就进了体育馆大门。进门没多久,便遇上一位揽着个漂亮女孩儿的大肚子中年男人。

    一看他手上的名表,许凉就他知道身份不低。果然,他一见夏清江眼睛一闪,立马放开身边的女孩子,恭维笑道:“今儿我运道可真旺,一来就碰到夏公子”

    夏清江冲他挥挥手,意思是我不吃这套。嘴角那抹笑意怎么看,怎么坏,江越生一见他这笑容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预感果然应验了,只听他道:“说起运道我可比不上江总”,说着夏清江撇了一眼江越生旁边妖妖娆娆的艳丽女人,“这次的妞儿可比上次的有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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