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迟迟跟沈清扬的婚期定在年后,李湛把大小事务全都交给了姜素素处理,姜风荷如今心忧她母亲死亡的真相,再没有心思跟她jiejie争抢。【】算起来,这是迟迟在宫中过的最后一个年了。 这一年是李湛登基的第一年,三月份就碰上了洪水,接着九月有庶人李岩和李雨霖叛乱,好不容易解决了,迟迟这边又出了问题。眼看着迟迟的事情也终于摆平了,李湛以为终于可以过个好年了,没想到南方突然传来农民暴乱,报上来的时候已经是镇压不住了。 李湛尚且还没有从身世当中回过神来,这边又出了这样的事情,眼看着就是年关,他一个新君,权威还没有立起来,这个时候,姜赋淳手上的那些老臣谁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跑到外面去。李湛急得连饭都吃不下,嘴上更是多了几个水泡,觉也几天没有睡好,后来还是纪无咎看不下去,给他出了个点子,说是派姜永彦出去。 他是世家公子,又在朝中领了职,派他出去也应当。况且他是姜赋淳的独子,姜赋淳就是再想给李湛使绊子,也没道理要不让自己儿子好过。他过去,地方官员看在他是姜赋淳公子的面子上,定会与他方便行事。如今姜氏父子反目成仇,只是姜赋淳自己不知道罢了,如果不趁着这个时间让姜赋淳吃几个亏,等到他回过神来,什么都晚了。 李湛细想下来觉得是这个道理,把姜永彦叫进宫来先探了探他的口风,后面直接一纸诏书让他领了回去,姜赋淳就是想阻止,都来不及了。 这样一番波折,直接就过了年。姜永彦除夕的第二天便离了京,卢氏已死,姜府如今还是重孝,加上人手不够,姜赋淳干脆闭门谢客,呆在家里谁也不见。往年姜府门前那些车水马龙,竟像是梦一般。 二月初二龙抬头,荥阳长公主出降。十里红妆铺满了整个京城,她坐在轿子里,只觉得心中一片安定,仿佛这一切的繁华都与她毫无关系。 整个年节李湛过得都不怎么顺心如意,迟迟的婚事也算是给一直阴雨连绵的朝廷带来了一丝喜气。去年开头是先帝大行,虽然有新君登基,然而终归是个不好的开始。今年一开年便是如此盛大的一场喜事,李湛也喜欢迟迟身为长公主的福分能让这个国家福祚绵延,盛大昌盛。 她成亲的前一日,李湛派了纪无咎去南方接姜永彦,他站在城外的小孤山上,望着京城里漫天的红色,心中既喜又悲。 他守护了那么多年的少女,如今嫁做人妇,他却只能守在原处望上一眼,如此辛酸,不知道古人诗词中又能写到几分。 看着她的车轿停在了公主府门前,耳畔锣鼓喧天,沈清扬像是在踢轿门了,纪无咎神色微动,旁边的越洛珠觉得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轻声叫他,“大人,我们走吧,再晚赶不上投宿了。”纪无咎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冰雪般的苍凉,他调转马头,转身朝城外奔去。 但愿,下次再见时,她能富足安康,那他也能喜乐自在了。 迟迟的头被压在重重的fèng冠下面,一天没有吃饭,要不是琉璃之前问了多长了个心眼儿,给她带了些,恐怕在已经饿晕过去了。喜娘们把她送进来之后就出去了,四周静悄悄的,前厅的喧嚣声从外面传进来,听上去好像他们很开心。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门口传来脚步声,迟迟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就听见琉璃小声地道万福,沈清扬轻声吩咐道,“你先出去吧。”说完就停在了她面前。 她垂眸盯着面前的那双脚,那人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晌才转身过去拿秤杆,迟迟听见他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道,“殿下,我我我,我要掀盖头了。” 迟迟想笑,又觉得很打击人,人家沈清扬已经紧张成这个样子了她居然还想笑话他。她马上就忍住了,一天的心情似乎好了那么一点点,轻轻点了点头,就听见他又深吸了一口气,颤巍巍地把那杆秤放到了她面前,接着一掀,迟迟眼前陡然大亮,她抬头一看,就看到沈清扬带着一双晶亮的眼睛看着她。 看到迟迟向自己看过来,原本脸上就一片红晕就更红了,他只看了一眼迟迟的眼睛,就连忙转过身去,装作去拿合卺酒。过了片刻,抖着手把酒杯端了过来。 迟迟看着面前那杯抖得不停的酒,抬头看向沈清扬,大概是看到她在看自己,沈清扬连忙移开眼睛不敢看她。迟迟想笑,刚刚扯开唇角就赶紧忍住了,从他手上把酒接了过来。她伸出手,跟他的手臂环了一下,两人把酒喝了,也算是正式礼成了。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沈清扬始终不好意思看迟迟。 从来只见过新娘子害羞的,还没有见过新郎官害羞成这个样子的,迟迟忍不住问他,“你这个样子,刚才怎么跟那些人说话喝酒的?” “没,没。我都是族兄带着,那里面的人我都不熟的。”他回京不久,对这里的人不熟悉,如果不是有族兄带着,今天晚上光是那些人混不吝的玩笑话就够他受得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沈清扬立刻站直了身子,斩钉截铁地说道,“殿下放心吧,我没给你丢脸。”他都一直在喝酒,能够丢什么脸。 他那副样子,像是迟迟一个不信就要立刻发誓赌咒了。她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沈清扬被她这一笑,弄得自己也不好意思了起来,笑着低下了头,倒是比之前放松了不少。 迟迟指着面前的凳子对他说道,“你坐吧。别站着了。”等到沈清扬拉了凳子过来坐到她面前,她又说道,“以后不用叫我殿下,叫迟迟就可以了。过不久,皇兄会让你在朝中领个职位,到时候,我让下人们改口,不称你驸马,改叫大人。”来之前姜素素就跟她说了,她本来就是下嫁,虽然说不存在婆媳关系,然而一般男子面对着她的长公主身份始终会觉得有压力,沈清扬这个人天然纯净,她不想让他也感到有压力,干脆就让家里的人改口了。 她的这番苦心沈清扬自然清楚,原本就一双晶亮的眼睛更是充满了感激,“谢谢你,迟迟。”说得情真意切,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胜过千万甜言蜜语。 迟迟摇了摇头,原本想说些什么“夫妻本是一体”之类的场面话,可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讲不出来。屋子里静悄悄的,她跟沈清扬相对而坐,外间传来喝酒喧哗的声音,迟迟突然想到,他们主人都不在,外面的客人怎么办? 沈清扬听了,笑了笑,说道,“不用,有族兄在,陛下还留了春寿公公过来镇场子。况且,”他自嘲地笑了笑,“就是我在,恐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迟迟仔细一想,觉得他说的也是真的。沈清扬原本就不是长袖善舞的人,他在那里面,还真的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既然李湛留了春寿,那她就不用担心礼节不到位了,春寿跟在他师父身边这么多年,早已经历练成了能独当一面的人物,李湛都能放心把宫中大小事务交给他,她一个公主府,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直到现在,迟迟才隐隐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之前姜素素跟她说当姑娘和嫁了人有不一样。这才第一天,她就已经在考虑这些了,还是本能的。放在以前,她哪里会想到这些?宫中早有人跟她准备好了,她甚至连看一眼都不需要。 迟迟觉得眼皮有些重,今天早上天不亮她就去了太庙,一番仪式下来整个人都快崩溃了。沈清扬见她面露疲色,连忙站起身来说道,“你既然累了,便休息吧。”宫中礼节繁重,迟迟一个姑娘当然吃不消,他是男子,虽然手无缚鸡之力,然而之前在外游历,走一天也是有的,这样的劳累,他也不觉得有多累。 迟迟听了他的话,却是浑身一僵。她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虽然她不排斥沈清扬,然而要她跟他行周公之礼,或者睡在一起,她却是万万不行的。 像是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一样,沈清扬疏朗一笑,说道,“咱们都还小,过早行男女之事不好,等过几年再说吧。”旁人眼中难以启齿的事情被他说出来,只觉得清风朗月一般光明正大,沈慎是当代大手,从来放荡不羁,对子女的教养也是这样。迟迟微微放心下来,又见沈清扬指着不远处的软榻说道,“我在榻上将就几日,等过几天就搬到书房去住。” 他们本来是新婚,这又是公主府,迟迟害怕有些嘴碎的下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正要否定,就听沈清扬续道,“我平日里看书核对资料要弄到很晚,待书房更方便,你不必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那,我让琉璃给你铺软一点儿。”沈清扬听了,展颜一笑,答道,“好。” 迟迟被他的笑容感染,也微微笑起来,他盯着迟迟,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你不知道,我真的好生欢喜。”待迟迟再要去细问,他却已经转过头,朝门外走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