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 软禁

    缄默一阵，直到御雪的肚子发出一声尴尬的咕噜声儿，秦无色才稍微抬头，先前她有硬吃下点儿冷馒头还好，估摸他是饿坏了，本想再摸出被水浸过的干粮，又止住动作，说：“去那边看看。”

    他愣了一下，才点头，两人这才循着洞口那边的光点一路缓行，出洞口是一条极狭窄的路，黑漆漆的几乎没有一丝光线，但远远能见尽头处有光，秦无色侧过脸嘱咐道：“跟紧。”

    “嗯。”他低低应一声，心里却仍是有一丝丝的不是滋味，他不仅回护不了她，还反要她一路上照看着，这些简单的嘱咐，他似乎听了许多回了，或许也正因为如此，他掌控不了她，甚至男尊女卑这种人人皆知的道理，对这样的她连提一下也是悖驳，找不出能反驳她的理由来。

    这幽深的洞xue路径更像是临时挖出来的，地面不平，仅仅一米来高，加之漆黑一片，使得秦无色等人不得不弯着身子小心翼翼前行，光点越发近了，由一开始的小小光点逐渐放大，再近些，恍然让人误以为已到了洞外。

    摒去拿路径的窄小，此刻眼前可谓豁然开朗，那诡秘如蓝天白云在头顶的景象，却也不能让秦无色以外已经成功逃脱，若非如此，方才那几人不会要求与她合作。

    这如一个幻境，应是玄飏一手造出的幻象，山水如同就在眼前，却如何也不能走近，无论走几步，那山川树林依旧是那个距离，半点靠近不得。

    唯一在脚步的驱使下逐渐得见靠近的，只是林中的一座木屋，不用想那便是方才几名道不清来历的女子居所，秦无色微微蹙了蹙眉，水不能饮，果不得摘，到这儿不过是换了个封闭之所。

    她一面从腰间取下些食物，一面从容说：“先就着吃些……”

    “秦无色。”他薄唇动了一下，打断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这氛围陡然变得有些紧张，在两人突然的静谧中流转。

    秦无色深吸一口气：“虽说和过浊水，难免有些沙石，不过……”

    他突地伸手，握住她的手，声音低低的有些沉闷：“秦无色，我还是……去找那个赤练说说，我……是我说的不……不对。”

    秦无色一怔，为他突然的话颇惊愕。

    讶异于他如此主动的开口，讶异于他这种执拗性子的改变，更讶异于他话语中没来由的沉重。

    他的性子，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怕都无法改变，平日她想让他服个软，还得用尽屈辱他的方式，她唇张了张：“怎么了？怕死在这儿？”

    她以为他会为这话对她横眉竖眼，他却只是敛下细密浓长的睫，说：“没怎么，就是觉得这种时候不该使性子，你……让我去么？”

    没怎么？不该使性子？秦无色不免瞠目错愕，更甚，他居然用询问的口气问她，让他去么？

    “别了，你去估计更糟，还是我……”

    “我说了我去，你听我的么？”他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声线不复清柔，有些涩涩的。

    她愣一下，才又吸口气：“当时你就没做到完全信任我，你以为我没见着你看我的眼神么，自己冲动说话，此刻你又驳悖我，我做不到心平气和的看你去跟人低声下气，我还没这待遇呢，她凭什么，倘若真让你自己去了，这事儿就是我心里的一根刺，你跟在我身后就好。”

    “你……。就不能听我一次？”他有些急了，眉心皱的略紧了些。

    “别折腾，要是你只是为了跟我抬杠才提出这要求，好好跟着，也不等三日了，我自有主意。”她轻斥他一声，欲前行，却发觉他根本没动。

    他垂着眼帘，似不悦似烦闷的咕哝：“我自小在林子里过活，莫说吃个浸了水的馒头，年幼未遇到师傅之前还有点儿记忆的日子，吃土都是常事，可你生在富贵之家，哪里吃过这种苦，一路上我……也没真的照顾到你……我到底是个男人，你这样……究竟置我于何种境地……”

    秦无色怔怔的回眸看他，指尖轻点上他的此刻微垂的眼睑，想象他说话时闪烁的眸光，和他现在似柔情细语却偏偏咬牙切齿像是跟她吵的表情，居然有些莫名蜜意。

    “要照顾我，估计你是得等下辈子，或者你现在开始祈祷我快点儿生病，不然你这境地改不了，你怨也好，反正改不了，没办法了。”她无可奈何的说，有时她也想过，她这样会否让男人们觉得无地自处，可想归想，事实总是难以改变。

    更何况，她一直以来就是如此，苏红琴与秦宣的教育方式也是如此，根深蒂固的习惯，朝夕难改。

    “呵，咒自己倒是顺口，快走，别碰了，痒得很。”他嗤一声，如同无事般，只拍开她碰他的眼睑的手，在密室里还好，这里光天白日的，摸来摸去……怪臊人！

    秦无色倒也不介意他这么甩开她的手，这也早就习惯了不是，反而是现在他与她之间隐隐的那份亲密让她还不太习惯，她这才提步循着那木屋走。

    一身青衣的轻瑛将将从木屋走出，便抬眸见二人，她看上去至多二十出头，推算起来，她封闭在此时不过十三四岁，与银素、赤练的风情不同，她标准的杏眸鹅蛋脸，典型的闺秀之美。

    一瞅着两人，她愣了愣，也不打个招呼，就急急的往屋内跑，不刻，银素便领着其余几人出了木屋，秦无色不动声色的站在原处，显而易见，银素既是她们之中辈分最高，也是最具威严之人。

    “还以为秦姑娘少说会在密室中待个两三日呢。”银素眯眼笑着，这话或多或少都带几分讥诮之意。

    秦无色垂眸一笑，丝毫未动怒，只道：“还是唤我为秦公子罢。”

    银素挑了挑眉，不以为意道：“成，公子抑或姑娘，也就是个称谓，好过叫声喂。”

    赤练从她身后探出，微眯着桃花眼打量了御雪一番，这幻境中的阳光恰是最美的，投射着他修长的身姿，他就静静的跟在秦无色身后，望着秦无色若有所思，这眼神儿，专注的即使不是在看她，也是极美。

    谈不上爱，却绝对是极其喜爱，哪怕是看出他心系在他人身上，于她来说也无所谓，她轻声一笑，问：“小弟弟，可是想通了？”

    御雪身子明显的颤了一下，隐隐有种怒意又在心口炸开了，秦无色只伸手搭在他的胳膊上，率先出声道：“赤练jiejie爱开玩笑，他都被你逗的玩不起了，也放过他罢。”

    赤练挑了挑柳眉，不认同道：“怎么我像开玩笑么，秦……公子难道看不出jiejie我都多大年岁了，拿这事儿可不开玩笑。”

    “赤练jiejie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我倒真看不出年岁来。”秦无色轻笑道，说是有些附和之意，却也并非全虚。

    赤练清朗笑出声来，却是道：“这话，打别人嘴里说倒是可信，秦公子么……倒是让我想知道现在外面的女子可该不是都生成这样，那我倒是宁愿不出去了，就留着小弟弟在此，也免得被别的女子抢了去。”

    秦无色眯了眯凤眸，死咬着这事，根本说不出个进展来，她转眸看向银素，沉声道：“这次我们是替国师出来寻药，不料误入此处，不知道几位jiejie可否帮了这个小忙，也好让我二人不要误了送回药材的时辰。”

    在听着国师二字时，银素的眸光微微闪了一下，这是秦无色细微观察中所得之，银素只抿抿唇，回眸与几个女子相视一眼，似乎在寻求个意见般，却并未私语什么，再回眸时，她语气显得沉肃了许多：“秦公子所说之国师，是大秦国师南风玄飏么？”

    “正是。”秦无色低低一应。

    “既然秦公子知道他姓南风，又可知我们姐妹的身份？”银素见她并不为玄飏的全名而惊愕，再次出声问。

    秦无色眸子垂的更低，一切似乎也循着她所想的进行，道：“听了几位jiejie的姓氏，我也有所猜测，却也不敢妄加揣摩。”

    “倒是说说看？”银素饶有兴致的倚靠在门处，就与秦无色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问。

    “确实不好揣测，此地处处是术数封印幻象，想来是国师一手所为，几位jiejie似乎与他关系匪浅，却又不知何故被软禁于此……。恕我愚钝。”她说着，御雪颇诧异的瞥她一眼，平日就见她跋扈肆意了，少有见她正儿八经的时候，也许此刻他才觉得她有传言中翩翩公子的风范，可即使想去对她改变以往的看法，他却还是觉着她作的很！

    “猜谜游戏也着实没什么意思，我也不怕说与你听，玄飏一共五位夫人，七个子女，他八字硬的很，克妻克子女，这话……你信么？”她挑着眼尾觑秦无色一眼，又悠缓如不关己道：“是以五位夫人相继过世，连其子女也不知是怎么死的，就着这事儿，将我们六人送来此处修行……”

    “什么修行，既然是克子女，为何单单不送吟儿来，分明是对我们都无摄魂眸不死心，一关就是六年！”轻瑛突地不悦插嘴道。

    “别多嘴，”银素皱眉横她一眼，才又看向秦无色：“我们正是玄飏的六个女儿，既然秦公子是受玄飏所托而来，而我们则是被玄飏关在此处，那眼下秦公子又是否还愿意跟我们合作出这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