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meimei
第三日近晌午时,马车队伍已到大秦皇城城门外,早有一行侍卫先行通报,此刻,远远便能觑到城门上下拥堵三层侍卫,城门最高处,秦延昭一袭光彩华贵明黄袍,头缀明珠冠,威严而立。【】 他身侧,左右紧靠着毓妃、皇子以及几名皇叔重臣。 秦无色只手撩开窗帘望去,这其中,吸引她视线的有三人,一是秦晟裼,因三日前得见的那块腰牌,她不得不对他更多在意;另一个,则是除却毓妃外唯一的年轻女子,远看不清她容貌;最后一个,便是那熟悉的藏蓝朝服,惹的她眼皮突突的直跳。 当马车驶近城门,城门上众人随着秦延昭下了城楼,秦无色率先步下马车,苏红琴、云清紧跟其后,而御雪及羽七音等人则是连马车也未下。 “臣,叩见吾皇。”秦无色的声音一落,便与身后众名侍卫一同跪拜。 秦延昭忙伸手将她手肘扶住:“无色免礼。” 他斜了一眼云清,此刻她头上不再裹着重纱,如此看上去,绝对是美人无疑,秦延昭笑着打量她一番:“你就是云苍六公主云清?” “云清见过秦帝。”她有礼的福身,秦延昭觑她仪态端庄静雅的模样,似颇为满意。 秦无色没空去在意这些细节,只觉如芒在背,秦宣那眼神穿过她的背脊骨,仿佛要将她刺穿! “无色哥哥!”人群中,那甜腻腻的声儿乍起,听的人骨头一阵犯酥。 秦无色怔了怔,这声音绝对陌生,不像是阁子里的老相好,循着声音望去,正是除却毓妃外的那名年轻女子,她容采清朗姣好,即使着一身层层叠叠的紫色华服,也因那双干净澄澈的双眸让人觉着格外亲近。 她稍愣了片刻,才不确定的开口:“安……安阳?” “是啊是啊,我就说,无色哥哥肯定记得我了。”她兴奋的连连点头,上前就亲昵的挽住秦无色的胳膊。 秦无色眉心微拧,可眼尾余光稍微瞥了一眼秦宣,这么着,他该没机会过来与他说教了。 只是她再打量了秦安阳一眼,幼时她曾在宫中住过半月,与秦晟裼秦晟煜走的近,像安阳这种女儿身,大多是不能跟他们肆意疯闹的,她记忆中,这小妮子顶多只能在御花园中抚琴,时不时以一种渴望却不敢上前的眼神偷觑玩闹的他们。 “无色哥哥,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太傅教我抚琴,你们这些人可恶极了,尽丢些小虫子来吓唬我……。”她挽着秦无色的手臂,斜了一侧优雅而立的秦晟锡,今日他看上去依旧人模狗样的,穿的异常华丽贵气,她冲他哼了一声:“还有晟裼哥哥也是,到现在还喜欢用虫子吓唬我。” 秦无色侧目看向秦晟锡,他似没听到秦安阳的控诉般,依旧目不斜视淡然而立,突地小妮子将她拉到一旁,小声说:“无色哥哥,你真娶那个……那个云清么?” “还有假?”她饶有兴致的看秦安阳,像秦晟锡这种曾要好的童伴却不见得有秦安阳这般自来熟呢,不过,她却并不厌恶,这小妮子的眼神就让人欢喜的很。 闻言,她瘪了瘪嘴,生动的模样惹秦无色都忘了这一路的烦闷,在皇家中,这么生动的人极少,她很是接受这个突然出现的小meimei,声音都不自觉柔下几分,问:“怎么了?” “无色哥哥是咱们大秦第一公子么,那个云清……看上去不见得有多了不起。”她嘟哝道。 秦无色轻轻一笑,竟是不由得宠溺揉她发几下:“是啊,还不如安阳好看。” “那是……”她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冲她笑的眼儿眯眯的,甜美动人。 “无色,朕听闻晟煜他……出事了?”秦延昭跟云清寒暄一阵后,才注意到秦无色已被秦安阳拉到了一旁,若不是安阳始终缠着要来,他真不想让人看到这么个没规矩的公主。 说来也不知是什么造就的,分明同样打小就习琴棋书画,她每样都学的很好,这性子却怎也练就不成端庄,却聪敏的很,让他又是疼爱又是恨。 这三个字似是秦无色的死xue一般,让她微颤了一下,不知报信之人说了多少给秦延昭,她不便多说,只淡淡嗯了一声。 此音落后,一旁有人忙急切问道:“那小王爷现在如何了?” 秦无色讶异的顺着声音望去,那人朝服绣银线和纹,头冠黑纱黑流苏帽,脸型瘦削,五官却更显深刻分明,留着山羊胡儿,虽然不曾见过,她却已能肯定,他就是司徒天昊。 她这才有心思一一扫过这些来迎之人,有心的找到了那个,一直沉默的秦旭年。 秦旭年长得不算出众,中庸模样,也难怪他不关心秦晟煜了,冲着容貌,秦晟煜那祸水样子也跟他没半分相似,秦无色如是想。 相比之下,司徒天昊似乎更是关心秦晟煜的状况,眸光灼灼的觑着她,再问:“王爷,可否让微臣看一看小王爷,微臣已命人找了许多名医到府中……” “司徒丞相,你心急什么。”秦延昭打断他话,似还有几分揶揄的成分,又道:“先回宫让太医院的人给晟煜诊诊,你那些江湖术士,难不成还比太医院的人有本事?” “微臣知罪。”司徒天昊忙垂下眸子,谦逊道。 秦无色暗叹了口气,说是秦晟煜深得圣宠,可真出了事,也不见秦延昭有多少着急,这便是最薄不过皇恩么。 “无色哥哥,小煜儿到底怎么了?”秦安阳眨巴着眼,凑近秦无色好奇且忧心的问。 “没事,他不会有事。”她不知是在回答她,还是在自言自语,突的抓住什么,她侧目看向秦安阳,挑眉:“小…。煜儿?” “是啊,他比我小足足两月呢,我是他安阳jiejie么。”她并不觉有什么问题,倒是奇怪秦无色的反应。 秦无色这才哦了一声,她方才揪心个什么劲儿,已经到听不得别人亲昵称呼他的地步了么! “无色,先回宫,朕已备下酒宴,一是给你与云清接风洗尘,二来,也定下大典之期。”秦延昭微微一摆手,便领着毓妃及一行臣子走向街道一侧。 皇城今日封锁街道,百姓只敢从家中的窗户往外偷偷的望,街道一侧,步辇,华轿,马匹。 秦无色拧着眉,不为别的,只为秦延昭还没提起,怎么救治秦晟煜。 正当她沉思时,司徒天昊悄然走来,低声在她耳边道:“王爷,若是小王爷之事有什么需得微臣帮忙的地方,请一定吩咐。” 她挑眉,抬眸觑着他,不带任何感情铯彩的说,这个司徒天昊对秦晟煜是真关心,她没有理由拒绝这份关切,只是她并不打算让他得到这个未来女婿,淡淡一笑:“丞相好意难却。” 得到回应的司徒天昊,终是舒了口气。 —— 这一场酒宴设在太清殿中,应这清字,也算给足了云清,至云苍一份面子。 御雪同羽七音已被狂爷安排先回秦晟煜的郡王府中,而此刻,秦无色满心放不下的,是被秦延昭找了太医院中众人会诊的秦晟煜。 他现在何处她也不知,却要在此听着喜庆的丝竹之乐饮酒作乐,秦延昭这份虚浮的关切,着实让人心寒。 不过比之更为心寒的,不正是那始终不曾过问一句的秦旭年么,她眼神看过去,皱了皱眉。 “无色哥哥,一会儿趁着他们喝的高兴了,我带你去御花园后面,这当盛夏,夜里有好多萤火虫,漂亮的很。”秦安阳又在她耳边絮叨,这妮子,从方才就一直贴着她不放,甚至将占了云清的位置,将两人隔开了她这道人墙。 秦延昭无计可施,云清为表仪态也并不介意,秦无色自然更是无所谓,她细细把玩着手中的杯盏,身上承受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秦宣回去肯定要将她好好说教一顿,一想起他那张正直不阿的脸,她就说不出的烦躁,好在此刻他是在对面那排坐着。 “诶,无色哥哥,你瞧晟裼哥哥那个蠢样儿,老盯着你看呢,肯定是这段时间想你了。”秦安阳嬉笑着凑到秦无色耳边。 秦无色闻言也抬眸看向秦晟锡,与秦安阳说的不同,在她看来,秦晟锡压根连眼尾余光也不曾瞥她一眼,在众多皇子中,他确实如鹤立鸡群般的出众,无论那张漂亮的容貌抑或优雅得体的举止,那一袭估摸少说有五层轻烟软罗的华服,在他身上也无世俗的厚重,反是拟仙般的飘渺,却又比之谪仙多了一份雍容华贵。 “安阳不要乱笑话你晟裼哥哥,我和他不似幼时要好了,现在根本没什么话说。”她似宠溺似责怪的指尖点了一下秦安阳的额头,对着这么个直口直心的小女孩儿,着实是这一场酒宴中让她唯一感到还不算乏味的地方了。 “是么?”秦安阳本就大的一双美眸瞪的圆溜溜的,颇不可置信问:“难道上次你入皇城后他都没跟你说话?” “也不是没有,就是……一些场面话。”她沉吟着出声,又忆起那块腰牌来。 “我还以为他会急着找你呢。”秦安阳有些不解的皱眉,自言自语的咕哝道:“那时你回梁城了,我几次见他一个人躲那小假山的洞中去,也不来吓唬我了,我还以为他真是想你想的呢!” 她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秦延昭正忙着与秦宣低声细语,而云清,早就去了毓妃身旁不知聊些什么,忙拽了拽秦无色的衣袂:“无色哥哥,趁着此刻,我带你去看萤火虫!” 秦无色瞅了一眼她拽她衣袂的动作,即使对这个meimei倍感亲近,她还是不喜欢被人这样随意的拉扯,对于在仲夏之夜看什么萤火虫,她一点兴趣也无,但比起在这里心不在焉的应付一个个来敬酒的人,她更急切的想去看看秦晟煜那边究竟如何了,会不会……已经醒了? 即使明知这可能性几乎没有,她却更愿意这么去想,要是真到让司徒天昊帮忙,她真不想欠他一份情。 看她没动作,秦安阳以为她是担心什么,又小声道:“没事的,一会儿我们就回来,指不定他们都不会发觉,若真发觉了,就随便掰个理由呗!” 秦无色只回应一个眼神,秦安阳便兴奋的拉着她的袖袂将她悄然的往外带。 酒宴本就热闹,进行到一半的时刻更只剩觥筹交错之声,一两个影子晃动,只当是伺候的宫人,抑或是喝多了的皇亲贵胄,没人发觉悄然离去的人。 此刻,秦晟锡正忙着与大理寺卿对饮,一口酒含进口中,他清雅善睐的眸光一敛,淡笑着置下杯盏后,也悄然从席间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