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偏见
山明水秀，水面如镜，船尾，苏红琴半眯着眸子瞅着船头那缓缓撑船的月白颀长身影，自言道：“连背影都这般好看……” 秦无色眉角一抖斜了她一眼，咳嗽了数声。 “别咳了。”苏红琴回眸过来：“知道我家无色受了伤，不过羽公子都没说什么，肯定没事了。” “你怎么知道他会医术？”秦无色颇为探究的看她，羽七音出身媚门人尽皆知，可医术么…… 见她一时不语，秦无色又凑近了些，绞着她的双眼，沉声道：“方才无色似乎还听到母妃你认识他大姑姑？” “谈不上什么认识嘛……”苏红琴心虚的移开视线，虚应道：“尹时雨有个meimei叫尹初空，是我师妹……” “你还有师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那到底是什么门派那么说不得。”秦无色秀眉一挑，伸手又将她脑袋扭转了过来。 “臭小子，没大没小的！”她美目一瞪，轻喝出声，才又惊觉自己说错了什么，这又声如蚊鸣：“我…。习惯了，色儿，我也不是有心瞒你……” 秦无色轻笑了几声，这样叫无心，那真不知什么叫有心了，叹息一声，她道：“我知道的时间不短了，这段时间，我都在想怎么改变这心态，也为你找了不少理由……” “说吧，是不是怕父王纳小，你又生不出儿子……呃！” 还不等她说完，就是一个爆栗招呼上她的脑门，她捂着额头，蹙眉怒道：“苏红琴，咳……我还有伤呢！” “你父王不是那种人！”苏红琴瞟了她一眼，嗤道：“甭装了，这一下就能要你命么？” 秦无色收起手，狠狠剜了她一眼：“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哎呀，色儿，生什么气，哪有孩子生娘的气的，来，让母妃看看，还疼不疼了，呼……吹吹啊。”苏红琴一脸讨好的笑，凑近她的额头撅着红唇使劲儿吹了几下。 秦无色眼角抖了一下，避之不及，她真的气，气她隐瞒太久，让她现在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去生活，却也真的气不起来，从前每每她玩疯了，被秦宣说教，都是她护着，她到底，是她的亲娘。 摸了块玉玦出来，她递到苏红琴手中：“这个，看来是没需要了。” 苏红琴瞅着掌心中那块刻成一把剑的小小玉玦，剑斩桃花，断情丝。 她将玉玦握在手中，呢喃道：“这个倒真是我从道观里求给你的，你不要也就罢了。” 曾经，她是怕她惹得太多女子，如今她正视了身份，再怎么惹，也不会出什么乌龙，随她了。 “对了，你见着御雪了没？”突而想到这里，秦无色开口问道。 以方才她对秦晟煜事件的反应，应是已经到过行馆了，御雪一开始就想抓她走，这层关系，到现在还混着。 “见着了，他说让你找他哥哥，这段时间不会对我下手。”苏红琴漫不经心的说着，看着倒像是全不为此事担心。 “我看他的毒也不怎么样，前几日我…。不备被他下了点毒，还好没抹他的解药，要十天半个月才好，人羽七音的药擦了立刻就好了，他好意思说他学医的。”秦无色轻蔑的哼了声。 “羽七音那医术定是跟尹初空学的，初空的医术比起……。御雪他师傅差的远了，你就是不懂医理也长点心，人是故意为难你才给你配了时间长的解药，你可知，配制解药，想让人好的慢比下重药让人好的快更难。”苏红琴斜睨了她一眼，似嘲弄她不谙医术。 “诶，你说御雪的师傅是你师兄，尹初空是你师妹，怎就不见你会什么医术？”秦无色却不在意她的轻嘲，她不谙医术那是事实。 “我跟他们不同宗咯！”苏红琴蹙眉，再说她天生不是学医的材料，没那个闲情逸致去钻研药理。 “到底什么门派，说说？”秦无色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可船都到岸了，苏红琴口风依旧紧的很，怎也不肯说，也让秦无色兴致缺缺。 这一路匆忙仓促，秦无色刚回了行馆，便被苏红琴说道着赶紧的换了身衣袍，说是让她尽快进宫先把和亲的事办好，才好赶回大秦。 待她拾缀好出门时，便见还戴着黑纱斗笠的羽七音与苏红琴对坐着，看样子，相谈甚欢呢！ 见秦无色收拾好了，苏红琴抬了抬手对身后道：“凌风，跟好你主子。” 还不等秦无色上前来质问，她便又幽幽开口道：“我这次是悄悄来的，苍帝不知道呢，我才懒得去给他问好，你再不去，苍帝这颗心都安生不下来。” “弟弟回来了，也没人通知我一声么？”伴着婉媚的声线，南风吟一身淡紫色袍子，推门而入。 苏红琴抬眸只觑了他一眼，便又敛下眸光，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羽七音闲聊着。 秦无色凝了他一眼，那张狐仙儿似的俊脸笑的有些瘆人，倒像是想扒了她的皮多一些，她对赵凌风招了招手：“走了，进宫了。” “去做什么？”南风吟适时的挡在门处阻了她的去路，这情形不用猜也知道她此刻进宫的目的。 “还用问？”秦无色抬眸剜了他一眼，她并不急着想去皇宫提亲，却急着想回大秦为秦晟煜找大夫，只绕过他，径直出门。 南风吟蹙眉伫在原处，见苏红琴依旧若无其事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王妃，您真的就让她去？” 苏红琴恍若未闻般，时不时撩起羽七音的青丝啧啧赞叹，那藏在黑纱下的面容，她倒是想看，又不敢看。 “王妃……”南风吟眉心拧的更紧，索性凑近了些，再次出声唤道。 “不让她去行么？”苏红琴可算回应了声，却是眼也未抬，不肯看他一眼。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苏红琴不太喜欢他，想想自己也无过错，或许是错觉罢了。 “可她……王妃您清楚的。”他不信身为秦无色的娘会不知道她是个女子，这样的滔天大谎，放在平常人家，只当一个笑话听听，可在皇家，就不是小事了。 “你……”苏红琴这才惊的抬眼看他，这张脸……她不想多看，可他的言下之意，显然是也知道了秦无色的身份，该死的，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了！ 见她惊愕模样，南风吟只从容一笑，浩瀚如烟的桃花眸似还流着不明的光彩。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洋洋自得，感觉何止是窥探了别人所未见的珠宝。 “七音，你先出去自己转转。”苏红琴拉下了脸，声线略低沉。 羽七音微有怔楞，黑纱下，无形的视线瞥了南风吟一眼，他的容貌很狐媚，尤其那双嵌在俊脸上的钩人桃花眼，深邃如潭。 羽七音优雅的站起身，默不作声的走出房门，更是知情识趣的合上了门。 “王妃有事问我？”看着那扇门渐渐的合拢，南风吟心里有数的开口问道。 苏红琴的一只修长玉手，惴惴不安的绞着桌布，眉宇间隐有惆怅，她问：“你……也喜欢无色？” 她用的这个“也”字，恰到好处的让他心底微微一抽，面色却是波澜不惊的，他微微一笑，眼底没有丝毫的波澜，如亘古不之水，看不见底，却又引人入胜：“是。” 这样的神情，如此熟悉，丰神俊朗，邪魅如妖。 只觉得，世间哪得如此俊俏男儿，宛若白狐幻化，她自嘲般冷笑一声：“方才那个带黑纱的男子，你知他为什么藏着面容么？” 不知她因何有此一问，南风吟修眉挑了挑，如实回道：“不知。” “因为他生了张风华绝代的脸，看了便让人痴了醉了。”她本是不想看他，却又忍不住看他眉宇间的神情变化，那轻微的一蹙眉，那眼角眉梢流转的风情。 他身子一僵，脸色的变化，她看的出来，他生的漂亮，怕是没如此被伤过，她却偏是要伤他，让他知难而退。 南风吟深吸了口气，脸色渐渐的缓了过来，桃花美眸中突地盛满了笑意：“这个王妃就不必为我cao心了。” 他似乎也发觉两人说不到一起，转身，就准备离开。 “你去哪？”苏红琴蹭的站起身。 “王妃不是担心我容貌吸引不了色儿么，我去敷点珍珠粉。”他保持着背对她的姿势，口吻颇有几分玩笑味道。 他唤她，色儿。 苏红琴眉心一蹙：“你不必费心思了，不说着黑纱的男子，无色心中，还有……晟煜。” 他身形一颤，传来的声线却是不疾不徐：“是么，原来，王妃觉得堂姐弟也是可能的，不过莫说小王爷已有未婚妻，就是没有，色儿对他也只是……亲情。” 最后这一句，他说的很没底气，可即使心里再清楚，也不能说破，这种事他却没有苏红琴那般没分寸，话……是不能乱说的。 他十分确定苏红琴不喜欢他，到底有多不喜欢，他尚不清楚，可无论她喜欢与否，他要的，也不是她的青睐。 “那就拭目以待，看看是不是亲情，再说了，婚姻大事，父母之言，我明了告诉你，我不会接受你，即使你们有点意思，在我看来也通通不算。”苏红琴不怒反笑。 南风吟怔了怔，苏红琴真是奇怪，为了让他远离秦无色，竟然不惜赌秦无色喜欢自己的堂弟，话挑明了，他也没必要掖着，回眸看她，他眸子一眯，桃花眸儿底有了几分怒意：“我不知哪里得罪了王妃以至王妃有此偏见，不过，她对谁有意也不是王妃作的了主的，而且……我们岂止有点意思，我……我都被她睡了，您说算不算！” “你说什么！”苏红琴一愣，漂亮的脸也是吓的一抖。 “什么？”南风吟轻挑起眉，慢条斯理道：“怎么王妃觉得我看起来不像是被睡过了？” “你……你……”苏红琴语塞，像是惊吓过度了，终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见她如此，南风吟隐隐又有些动容了，到底是秦无色的娘，即使不喜欢他，他这样说，是否过火了？ “王妃放心，她一定会对我负责的。”他缓和了口吻，彷如安抚般。 “滚出去！”苏红琴彻底暴怒了，一声怒吼。 南风吟也不再惹她，信步出门，门外梨花树下，靠着一个月牙白的身影，那人抱着双臂，似在静静等待。 他如鬼魅般飘至他的身前，出手极快，撩得他黑纱一角，羽七音眸子一缩，侧身闪避，虽闪开了他的袭击，面上黑纱却已在他手中碎成缕缕。 那是一张任何词藻也修辞不出的脸，是鬼斧神雕的完美杰作，彷如聚集了天地间最极致的灵气才生出这么一个似妖似仙的人儿来，那双空濛如雨的眸子，只是淡淡扫来，已夺人心魂。 这个男子，这比女子还娇柔的容颜，却偏有一股肆意张扬的俊朗，滟绝天下！ 合着他那张脸出现的同时，院落中盛放的花已凋零，梨花树上，片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落于地面，也不敢染指他衣衫半分。 南风吟慌的撇开视线，他天生媚骨，如能噬魂，若不是有一身术数傍身，他怕已迷失心智。 平静下来的他，只觉得心脏被什么挤压着，越收越紧，苏红琴没骗他，一个字也没骗他。 这男子的脸，看不得，看了就会痴了醉了。 秦无色，也确实喜欢秦晟煜。 她苏红琴，也是真真的不喜欢他。 十八年来，他第一次失了自信，被狠狠的刺伤了这一点骄傲。 他以为，秦无色再喜欢秦晟煜，以他容貌与心思，让她爱上也非难事。 却在这样一个人面前，彻底被击败的体无完肤，他这种美，说尽繁华，也说不尽他芳华。 羽七音蹙着眉，对南风吟莫名其妙的无礼感到不悦，却在下一秒，他仓皇如逃般离开了他的视线，倒是让他更迷茫了，却又觉得有意思极了，这个人，竟也能直视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