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林如海3
老太太的心思如何，黛玉也没得去揣测，不过这府上的女儿们，竟是个个钟灵毓秀，就是自诩臭男人的宝玉，也是极为地通透，并不似世间世俗男子，对女孩儿极为贴心，并不看重其身份。 当然，宝玉看脸的毛病也是世间之人常有，也不能算是大毛病，便是在黛玉的忍耐范围之内了。 一众人相处的极好，一起读书写诗，画画品茶，也是极大的乐趣。 尽管黛玉在处理家事时已然带着几分小心了，不过在贾府，你能瞒得过谁呢？ 就是贾母，也是会过问一二的，听着说是女婿的交待，黛玉也不过是查查帐而已，她便十分地感怀，自己的外孙女果然有女儿的风范，她的敏儿，似黛玉这般大时，已经跟着自己开始管家理事了，哪里像现在的这些女孩子，竟是只知道高乐，丝毫不学些正经的。 黛玉隐隐地翻了个白眼，府上的情况她哪里不清楚了，若是真的有人教，二jiejie和四meimei如何暂且不说，单说三丫头定然是最为积极的那一位了。 只是可惜了。 不过既然瞒不过众人，黛玉尽管在小心的范围内，也是大大方方地使了林家的仆妇们进了内宅，然后将各色事体吩咐了下去，料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渐渐地，她也会和几个姊妹们说说外面的世情，管家里头的诀窍之类的。 正如她所猜测的那般，探春却是学的最为认真的那一位，至于迎春和惜春，一个仁弱，一个年岁小，倒是看不大出来些什么。 甚至是宝玉，有些时候看不得她劳累太过，竟是替她写个账册子，算个花销数目之类的，得了黛玉的感激，宝玉竟是比吃了蜜还要甜上几分。 日子竟然过的比家里也没差什么了，黛玉自己手头上有钱，平时里叫家人男女也有送些外面的时鲜吃喝，点心之类的进来内宅，越发地惹的兄妹往她这里聚集了。 本来黛玉几个如今就住在贾母的院子里，往来也是极为地方便就是了。 至于她的一概花销，父亲早就交代好了，每年给府上三千两银子，别说是供着自己吃喝了，就是打个金人都足够了，所以黛玉算的上是理直气壮。 自己开怀，也忙着各种事务，又加上姐妹们陪伴，除了有些想念远在千里之外的父亲之外，黛玉觉得如今自己过得便是天底下最好的日子了。 黛玉想念父亲，身为父亲的林如海却是顾不上念想女儿，江南官场的水是越发地浑浊了，他送了黛玉入京，也是安排好了后路，若是自己一旦身故，自然是会保着黛玉平安一辈子的，不过他可不甘心就这么地送了性命。 一方面稳住了盐政，另一方面么，自然是积极地寻找出路了，作为帝王心腹，虽然是一种荣耀，可是更加是一种麻烦。 而且如今的麻烦比荣耀更甚！ 太子几乎将江南当成了自己的钱袋子，每半年月余地就打发了自己的家人过来，如今新入朝的四皇子却是江南王甄家的外甥，四皇子想要一番作为，可不能单单是靠着皇父的盛宠，所以需要母家在银钱上的支持。 江南富庶，可是再如何富庶，也富庶不过盐商啊！ 这些盐商，个个儿都是日进斗金的家伙，也不知道收敛，斗富成瘾，生活奢靡，自然是就被甄家给盯上了。 江南这块儿肥rou，可不止是太子和四皇子想要咬上一口，皇长子也不例外啊，不过他想要掌控的却不是盐商，看上的却是盐政衙门的一干人等，尤其是林如海这个巡盐御史！ 皇长子听闻林贾氏新丧，便迫不及待地使人为林如海做媒，竟是他母族的女孩子，据说容貌妍丽，诗书管家女红无一不精，且正是花骨朵儿的年岁，才十六，所以想要说给林如海做续弦。 林如海闻言，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 十六岁！ 他倒是婉拒了同僚的好意，自己都是黄土埋到半截的人了，一个老头子，娶个花容月貌的小姑娘做续弦，也不怕人笑话死。 再者说了，自己膝下唯有一个女儿，可不想有了后妈委屈了自己的闺女，他当初答应了贾敏，自然不会食言的。 到了最后，林如海甚至还和自己的同僚脸红脖子粗了一回，既然本主儿不愿意，难道他们还能押着林如海娶亲？再者说了，大皇子也是要脸面的，丁点儿风声不敢传出去，一切都是密室之言。 双方都还算是至诚君子，并没有将此事宣扬大白，这之后，林如海便隐隐地放出了自己绝不续娶的消息，也算是让这些人少打歪主意才好呢。 皇帝上了年岁，越发地多疑起来，对于朝臣们能放心的自然不多，江南这里，自然是重中之重，这里的富庶可不知道埋葬了多少的官员，不过仍旧是前赴后继，阻绝不断。 林如海经过了两年的实验折腾，总算是得出了详实的数据，账本，然后写了密折，封好了，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然后送回了京中。 三五天之后，这封厚厚的折子便到了皇帝的案桌上。 皇帝对于林如海还算是放心，不过身边也不是没有耳目的，帝王心术，自来如此，所以对于他的所作所为尽管早有了解，可是在看到林如海的这个折子之后也是心惊不已。 当然，对于林如海的求恳么，皇帝就有些不以为然了。 身为朝臣，自然是要为帝王效力的，都似林如海这般，想要偷jian耍滑，那成什么事儿啊！ 不过随着自己的耳目禀报的消息么，竟是大皇子谋事不密，太子和四皇子也知道了他之前拉拢林如海的作为，所以双方打算效仿一二。 在这方面，四皇子可比太子有优势多了，毕竟他母家便是金陵甄家，名副其实的江南王。 再者，甄家和贾府也是联络有亲，从不曾断了往来的老亲，恰好的是，贾府便是林如海的岳家，他的掌上之珠，如今就养在贾府老太君的名下。 林如海对于这个女儿的看重程度，也是众人心知肚明的。 所以四皇子便近水楼台，打算从这方面下手！ 至于太子么，他可是储君，朝臣们自然是应该效忠他这个储君的不是吗？等到自己将来荣登大宝，自是少不了这些人的好处！ 林如海在江南的日子便是滋润了起来，今儿是盐商请吃茶，明儿是同僚请喝酒，后天么，便是什么同乡，同级之类的请赏花，生活那叫一个丰富多彩哟！ 本来对于他还算放心的皇帝这个时候，也是隐隐地有些坐不住了。 一旦林如海投靠了那个，自己在江南的布局就算是有了漏洞。 皇帝开始考虑将林如海调回京城了。 不过也不能就这般地便宜了林如海，总归要做出点成绩来才行，否则的话，他宁愿让林如海死在江南，几方使力下去，他除了玉石俱焚之外，还有什么法子？ 帝王么，可都是铁石心肠之辈。 林如海却是不知道皇帝对他已然起了杀心，在折腾了这么许久之后，林如海突然地安分守己了起来，因为什么呢？ 因为他病了！ 身体病了，请了不少的名医，都说让林如海少cao劳，好好儿地保养身体，否则的话，只怕寿数上有碍，林如海请辞官回乡保养身体的折子又上来了，这次走的是普通路子，皇帝自然是早早儿地就得儿得到了消息，不过他还是觉得不甘心啊。 好好儿的肱股之臣，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了呢？ 所以一方面地打发了太医下去为林如海诊治，另一方面么，则是在搜索可以替代之人了。 不过能找到一位cao守好，能力好的官员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所以皇帝只能希望林如海能多撑上一阵子了，甚至对着自己派去的太医交代了，必要的时候，可以用虎狼之药。 所以不管如何，林如海都要撑到自己找到可以接替之人的时候，林如海可是不知道皇帝对于他的作为，否则的话，还不知道多么地恼火呢。 还好他不知道，都说医者父母心，有了太医的调养，林如海的身体却是康健了不少，勉强地支撑着江南盐政，太医给自家主子的折子便是，这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否则的话，哪怕是虎狼之药，林如海也撑不下去。 所以哪怕皇帝又不甘，不过也只能准了林如海的折子，让他进京养病！ 听到林如海升调礼部的消息之后，最为高兴的便是贾府的林黛玉了。 果然，父亲谋划成功，两年之约到了，他也达成了自己脱身江南的愿望！ 这一日，林黛玉打发人去外面的太白楼订了两桌子的酒席，各处送了几道菜，算是庆祝之意了。 林黛玉这里欢喜无限，林如海也是满意自己的作为，虽然看着他老了十岁不止，两鬓又些发白，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幻象罢了，恼不得皇帝身边要出现一位用药如神的御医了。 林如海这里将自己的书铺这些大致上都给收了，打发人去了一趟姑苏，安排了族里的事务，甚至还请了一位叫做甄士隐的老先生来为林家子弟讲学，也算是安排算计好了一切。 管家带着家中的财物在后面慢慢来，他么，轻便上路，先回京述职。 皇帝将林如海放在吏部的意思很是明了，就是要让他好好儿地养病，至于将来是否有重用的一日，暂时不得而知。 皇帝在看到林如海的时候，还真真儿是唬了一大跳，当年意气奋发的探花郎，如今看着似是行将就木的老头子，皇帝六十许的人竟是比林如海这个四十不几的人要年轻不少。 果然是熬心费力，这下子皇帝倒是对他有些愧疚之心了。 君臣两个你来我往，痛哭流涕，感恩戴德了一番，皇帝这才将林如海给放归出宫了。 家里的林黛玉此刻简直是焦急万分，她拜托了宝玉，探春几个一起求了老祖宗，这才让她同意了自己先回府上，然后迎接父亲。 可是这都两个时辰了，父亲竟是还没从宫中出来，皇帝老爷也真是的，虽是看重父亲之意，可也不急于一时，是不是？ 黛玉也不去后宅，就在前厅上等着，不停地有家人传递着消息，等的黛玉坐立不安了，这才总算是有了好消息传来， “姑娘，老爷出了宫门了！” “快快快，嬷嬷，吩咐下去，让人备好了热汤，热茶，热水，准备迎接爹爹回府。” 身边的几位婆子们，丫头们急忙地都随着黛玉的吩咐下去再看看，尽管这些东西一早儿地就准备好了，不过姑娘不放心，大家就多跑上两次，看看也好让姑娘放心不是？ 黛玉听到了消息之后，竟是更加地焦急了，尽管月月有书信往来，可是不在父亲身边，她还是忍不住地自己的想念。 现在好了，终于可以再见了，且父女再不分离，真真儿是圣恩万岁了！ “姑娘，老爷到府门口了！” 听到这一声传话，黛玉竟是等不及了在大厅相见了，也顾不上照顾丫鬟婆子的，直愣愣地出了门，往府门奔去。 父女俩便在院子里相遇了。 黛玉泪如雨下，林如海自然也是好不到哪里去的，老泪纵横，父女俩抱头痛哭，闻着无不流泪落涕，一时之间，整个林府都陷入了惊喜交加之中。 到了最后，还是黛玉最先回神过来，隐隐地有些不好意思，忙忙地收了泪，安排老父去洗漱换衣，又嘱托了嬷嬷仆人们，饭食也要一并准备好，等老爷沐浴之后，便要热汤热饭上桌，可不能饿坏了老爷。 众人自然是忙不迭地应了，让大姑娘放心，决计不能饿着了老爷的。 林如海边走边听到闺女的吩咐，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来，小闺女一副管家婆的模样，倒也挺逗的，不过他的内心亦是暖洋洋的，这种能被人放在心上，cao心着的感觉真不赖！ 尤其还是自己的闺女，女儿孝顺，做父亲的自然是欣慰无比。 这一顿饭，父女俩也是改了往日里寂静的规矩，竟是从一开始吃饭到上了茶水都在不停地说话，似是要将分别这几年的话语都说完了才好呢。 林如海慈爱地听着女儿讲述自己在荣国府的生活，如何地与姐妹并宝玉起了诗社，自己又如何地屡屡拔了头筹，再不然，自己成了先生，教导姐妹们如何地管家理事，再者，自己吩咐家人如何地修缮老宅子，如何地改了一二处，如何地引了活水入园，林林总总，林如海也是做足了听故事的模样，紧要关头总是问上几句，诸如“后来呢？”之类的，引的黛玉谈兴俞浓，拉着父亲畅谈了不短的时辰。 说到了尽兴之处，竟是手舞足蹈起来，看着这般活跃的女儿，林如海感慨， “看来将你送到你外祖母处，还是很好的，你外祖母将你教养的很好，父亲也是欣慰玉儿你的长进，真不愧是我林家的大姑娘！” 父亲的这一番夸赞却是让黛玉红了脸颊，甚至耳根子也红了。 “外祖母很好，宝玉很好，姐妹们，两位嫂子都很好！” 至于没提及的，自然是就是不好的了？ 林如海莞尔，自家的这位小姑娘还是这么个性子。 “我知道了，自然是会好生地谢过你外祖母的，自然，你的姐妹们，宝玉也是要多谢他们教导陪伴你。” 林如海面色柔和，十分欣慰地说道。 “嗯，他们都很好，不过我觉得女儿更好！是不是？父亲！” “对，我的玉儿最好。” 林如海也是老鼠上秤台，自夸自赞地道。 父女俩这一夜几乎是聊到了交夜，这才被管家诸人苦劝，伺候着父女俩去休息了。 林如海第二日早上便写了帖子，打发人送去了荣国府，自己这次，既是要上门拜访岳家，也是要带着黛玉家来住上几日。 贾政在接到了林如海的帖子之后，却是神思复杂，林如海如今可是一品的礼部尚书了，可是自己呢？仍旧是个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这种差距，他心里自然很不是滋味儿的。 不过也是替林如海高兴的，毕竟林如海是贾府的亲戚，有这样的亲戚，正该是守望相助之时。 他满面喜悦地带着这帖子去了内宅，将这好消息告知贾母，让她老人家也欢喜欢喜，因为meimei过世，老太太可是身上不爽快了数月才渐好。 却是后来有了外甥女抚慰，她老人家才能这般地高乐几日。 贾政尽管可是有些迂腐不通世情，不过最是个孝顺的，所以事事处处都是以贾母为要，几十年不改，着实担得起一声孝子之称了。 果不然呢，贾母听了儿子的话语，连声说好，打发了儿媳孙子地准备吃喝宴席，为女婿接风洗尘。 林如海第三日方携女上门，不过是因为他去了一趟衙门，办了些手续罢了。 贾母看着染上了风霜的女婿，再想想自己没了的女儿，悲上心头，落泪不已，林如海似也是感受到了老太太的一腔慈心，亦是满目的悲伤。 彼此见礼结束，叙说了前情往事。 林如海又感谢了岳母对女儿的教养，自然也是感谢了两位舅兄并嫂子的费心。 最后，封上了自己从江南带来的各色补品，礼物，自是人人有份，此等琐事，略过不提。 聊了这么许久，贾府的两位舅兄请了林如海去外院儿吃酒，黛玉仍旧留在外祖母身边，看着笑颜如花的黛玉，似是比往日里更加地娇艳了。 父女团聚，人人也为她高兴，这顿晚宴，自然是宾至如归。 林如海并不是外人，算是府上的实底亲戚，所以大家也不来虚的，吃好喝好了之后，一家人便坐在了一起谈天说地。 最是绕不开的便是子女的教养问题了。 对于宝玉，林如海果然夸赞了许多，他对于女儿的评价表示赞同，宝玉果然是个灵透的好孩子，不过太过灵透，在这个糟污的世界却是活的不痛快，不幸福。 不过却是不知道宝玉的前程在何处了，果真想要和林家联姻，宝玉至少得过了科举，成了进士才行，否则的话，他决计是不会考虑宝玉的。 当然，贾府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也得解决了，否则的话，将来倒霉的还不是自己的女儿？ 贾府诸人可不知道林如海已经考虑了这么多了，不过大家这次真心是尽兴而归。 最后，林如海带着黛玉告辞了贾母，两位舅兄，然后回了林府。 林家的宅子其实离着贾府并没有多远便是了，接下来的日子，林如海忙着整理衙门里的交接人事，林黛玉自然是要好生地照顾父亲。 至于剩下的时间么，与贾府交往一二也是有的。 等到林如海理顺了衙门的事务之后，已然到了年底，衙门开始封笔放假了。 衙门里一年四季忙碌，也就年底才能休息上几日，林如海这些日子经过太医的调养，身子康健了不少，果不然，那位负责林如海的太医已经升为了御医，据说专门负责后宫贵人们的调养，林如海自然是换了另一位太医。 这种事情他也没有多少的想法，皇帝怎么吩咐便怎么来了。 黛玉对于父亲身体的好转感激不已，说是皇帝老爷的恩典，等到来年圣寿，要准备一份厚礼谢过了皇帝老爷才行。 林如海也不反驳，随她去折腾。 家里的内务，人情往来这些，渐渐也让黛玉参与其中，林如海离开京城十多年，很多关系都已经生疏甚至是不大走动了，现在需要重新地捡起来，年节下，正是交际往来的时刻，竟是比之前衙门里当差更加地忙碌了几分。 黛玉却是忽然地觉得这过年也不好了，父亲竟是比往日更忙，哪里能好生地休息，好生地调养身体呢？ 不过林如海也算是有些分寸，并没有持续太久，不过三五日，便不去理会这些宴请往来，只关闭了府门，和女儿准备过年。 贾府今年收到的林府的年礼最重，自然，贾府送的也不轻便是了。 两家人的往来也是极为地频繁，似是比往日里更加地亲密了，却是让不少人看到了可趁之机，不过目前没有摸清楚皇帝对于林如海的态度，所以不好轻举妄动，所以暂且忍耐一二。 不过贾府今年，却是收到了不少的年礼，吃喝的请柬也是比往年更多了。 身为明眼人的贾母虽然起初可能还糊涂一二，不过后来便清楚了这些都是因为林如海之故，她在骄傲高兴的同时，也在暗暗地叹息。 这个女婿确实能干，恨不能他是贾家人。 不过想到了黛玉，又看着自己的掌中宝宝玉，贾母计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