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归去(六)
我猛吸一口凉气,这声音分明就跟我隔着一扇小门。【】 我转身往后急退,方才进门后匆忙之间忘记开灯了,这下好了,什么都看不见。后退时乒呤乓啷撞了一通,最后还不慎被绊到了什么,一屁股朝后跌坐下去,慌乱间耳边充斥塑料布拉扯的声音,还不等我细看是什么,尾巴骨上撕裂般的疼痛便登时传到四肢百骸,我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疼得一下弹了起来,复又没站稳坐了回去。我这才探手向后摸,发现自己正坐在一条冰冰凉凉还带着水约莫一虎口宽的东西上,来回摸索片刻我估计这应该是浴缸边沿,刚才拉扯到的塑料布应该是浴帘。 “妈的……”我揉着自己屁股警惕起身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只下意识捏着自己脖子上的铜钱立在黑暗中,浑身汗毛直立,我甚至感觉自己身上那一个个帅得人神共愤的毛孔都往外散着凉气。我想这会儿要是有人进来,看到我这模样估计得被吓尿。不过现在我也顾不上别人尿不尿了,暗自替自己捏了把冷汗,所幸今天出来没有忘记把那两半铜钱放在鞋里。 三枚铜钱在身,自是安心不少,可就此说不害怕,那必然不可能,反正我现在脖子都僵了,不敢乱说乱动。 在黑暗中站了会儿,我算是缓过劲儿了,一开始我还质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后来发现这样的自我安慰自我入行起其作用就开始逐步减小,到现在也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可这不是办法,我得把朋友弄过来,要死也得拖着他一起死。 理想总是那么丰满,现实却如此骨干,我想是这么想,却不敢开门出去,方才那一场景可是历历在目,我要一开门,它跟我面对面怎么办?男人是视觉动物,我作为男人中的男人,要是收到了那样的视觉冲击,肯定会瞎的。 ‘不行,我得想个法子。”我这会儿也站得有点累了,浑身肌rou绷着站那么会儿,搁谁都累。我看此时眼睛也差不多适应了黑暗,便小心翼翼地朝周遭看,就像个想看恐怖片,又在知道下一秒即将出现恐怖画面的时候别过头的小孩子。 我悄然往左边移了一步,这个厕所浴室二合一的房间很小,没有窗。进门右手边放着一个木制的柜子,我看不清,但感觉应该是个老古董,浴缸在厕所最里侧正对大门,其边上则是马桶,马桶的正前方是水池与镜子。整间厕所四面没有刷过墙漆,只是用水泥平整地糊了一遍。 等打量完整间房,我才发现自己正站在马桶前,正前方是镜子,右手边是挂着浴帘的浴缸。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被吓了一下,大自然的召唤我已经丝毫感受不到了,我能感受到的就是面前这面镜子中自己的身影实在帅。 欣赏了一会儿我渐渐反应过来这场面貌似有些诡异,或者说瘆人。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朋友提过,但始终无法清楚地想起来,但本能告诉我那小子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我连忙收回目光,却又不自主往镜子那瞥了两眼,我猛地意识到,这个厕所在装修上犯了一个大错! ——马桶竟然正对镜子。 朋友所说之事我现在想起来了,就在他给我说家室风水的时候,他说厕所必须有窗,是因为要及时排除秽气湿气等,而马桶作为排泄污秽物之地是不能“照镜子”的,这样就破了整个盥洗室的合局,至于合局破了之后会怎样,他没有说,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没有听,反正我没有一点印象,只记得当时我听到这里的时候满脑子就是坐在马桶上看着对面镜子里的自己是觉得挺怪的,谁能料到小爷今儿个此般幅模样站在这,怎怪异两个字。 如此一想,我哪里还敢看,连忙朝右边移开眼,入目就是刚才被我差点扯下来的浴帘,那浴帘大概是浅白色夹带些荧光,在黑暗中特别明显刺眼,被它一闪,我下意识猛一眨眼头又偏了几个角度。再睁开眼时,我一下懵了,整个人蓦地都绷住了,我能清楚感觉到自己背后肌rou遽然收紧,嗓子眼儿也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蹦一蹦的,就压在喉腔口不走。 那浴帘与墙壁的夹缝里,躲着一个人,大半身体藏在浴帘后头,正挤着一张比浴帘更煞白几分的脸孔,一手扒在浴帘上,看这阵势应该是在往我这瞧。 我见它脸部动了动,“啊……”了一声,一如方才在门后的声音,就是它发出来的! “草!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你找我搞个屁啊?!小爷我可从来没有害过人!”我低声嘟哝咒骂同时缓缓后移,那张夹在角落里仿佛正在使劲往外挤的脸位置没有丝毫变化,但脸上那三个黑洞洞的眼睛和嘴巴却貌似一直在动,如同在与我说话一样。 现在它就是给小爷我唱十八摸我也没兴趣!它这样越是不动,我心里就越是着急,原本后退缓慢的步子逐渐加快起来。现在我确定它在我眼前,那门外肯定没东西,就算它瞬移,没事,反正我他妈已经瞎了!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我觉得自己已经无所畏惧了……我反手抓住门把手,跟扯救命稻草一样扭开就跟脱了狗链的狗一样冲了出去,结果迎面跟一个人撞上了。 我定睛一瞧,这不是朋友那个傻逼吗? “你……”还不等我说完,他道:“它刚刚干嘛了?” “诶我cao,你他妈的在门口你不进来!?”我一下火了,压着声儿骂。他分明就站在门口,却让我在里面受尽惊吓,我现在真是深觉自己遇人不淑,如今就是剐了他都难消我心头恨。 他越过我朝里看了看,选择性无视了我一脸的怒意,又问我那鬼干嘛了? “回房间再讲。”我没好气地撞开他回了屋里,没法子,这是工作,就算我再生气,我也得说。 进屋后,我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如实相告,他听完捏着下巴垂目不言。我也没发声,只坐在一边看着他,满心的火气尚未消,我也不想与他多言,甚至阴暗地想他就此哑巴了的话,我就把他送到齐爷那,让他俩一起去参加残疾人运动会,指定能拿奖。 半晌,他看向我:“它想和你说话?为什么?说什么?” “不知道,但我觉得它应该不是想害我。当然也可能跟武侠片里那些打酱油的坏人一样,话比较多罢。”我耸耸肩答,忽又想到一个问题:“既然它在这里,为什么灵异反应却是曾经存在?” 朋友一敛眉,目光朝我逼视过来:“什么?” “我说……” 他突然朝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转身开门就往外走。我跟在他身后,发现他的目的地竟又是厕所,我觉得我以后上厕所得找人陪着,我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他打开灯径直奔到浴缸前,拉开浴帘一阵检查,我都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东西。“你找肥皂?”我看气氛紧张,打趣道。 “不是。”他严肃地吐了两个字,接着动作忽然停下,直起身扭头对我道:“这幢房子的大门往哪儿开?” 这我记得很清楚,来时他给我说过:“左边,开龙边,你说的。” “青龙位,主男性。” 我一怔,这老鬼的身份我们现在大致已经确认了,他就是罗莉的外公,也就是这幢房子的男主人,莫非那门也跟此事有关? 朋友说他方才看那门就有点奇怪,一般大门是不会偏那么多的,而且,周遭的围墙上显然所用的材料与颜色有不同,这个不同的位置正好又是长方一块儿,他推测大门是经人改过的。说到这里他问我还记不记得他曾对我说过“能与世人造九坟,不与世人开一门”,但凡懂道之人多数是不会给人开门的,除非非这么做不可,而这个理由必定十分严重,抑或是要达到某个目的。 “目的?比如?” 他朝浴缸动了动下巴:“比如,养魂。” “养魂?”单单这俩字,我觉得整个人都有些微发憷了,所谓养魂其实就是养鬼。相信很多人都听过养小鬼,古曼童之类的,这些东西不知啥时候就风靡起来了,尤其是在泰国极为盛行,甚至有很多国内的财阀名流从那边将这些请回来。 养小鬼特别有讲究,还分类,跟宠物小精灵似的,有招财的,有姻缘的,有招好运的,也有用来害人的。说到这个就得提一提,有不少去泰国旅游的游客,被忽悠得买下了佛牌,传说上面附着着灵,能让你心想事成万事如意一帆风顺,我只能说这东西,千万别去碰。大致在2009年前后,我就遇到了这样一个人,他对此事深信不疑,在我告诫无果后,他说我杞人忧天,甚至还要与我大谈特谈佛牌也分什么阴牌阳牌,好鬼坏鬼。既然不信我我也不多说,留下了我的名片和一句话,不作死不会死,要死之前打电话给我。 朋友所说的养魂就与养小鬼类似,但手法不尽相同。 他说平时大门确实多是开龙边这导致我们一开始判断失误,没有想到这一层,这个龙边看似平常,但醉翁之意不在酒,它其实旨在通青龙气,引男主人魂魄入内,以千斤门为镇,将魂魄留在此地。 “那养魂不需要什么设备吗?咱们不是都看过了,啥也没有啊。”我问。 他指向浴缸一角,我凑过去看,浴缸是由瓷砖砌围而成的,朋友所指正是其中一块,我推了推,好像是松动的,他示意我搬开,我抠了半天,终于将其卸下,我二人蹲下往里瞧,卧槽,这可把我吓得不轻,我甚至感觉比刚才看到那张脸还让人惶然。 那里面置立着一张老人的黑白遗照,照片前放着一个小香炉,香炉上的香已经快烧到底了,正艰难地闪着幽幽的火光,时明时暗。香炉两侧放着两个小瓶子,是透明的,但是看不清里头有什么。 朋友道:“怪不得这鬼出现带水,你看看这旁边都漏水了,要是把香台在如此潮湿的地方再放一段时间,必定出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