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铁血柔肠
刀疤梁追到陆少辉的家，父子俩早没了踪影，问过邻居，说一家车行的骡马车刚拉着满车的家当离开了。 搭眼一望，这是一处低矮破败的房屋，房檐上的青瓦摇摇欲坠，门板也裂着几条大口子。屋前的一张石桌上摆放着一只破碗，仿佛向天空张开乞求的大口。 刀疤梁心里哆嗦了一下，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这一哆嗦的缘由是什么？ 找到附近一家车行，得知确有人刚才雇车搬家，顺着这条线索，刀疤梁很快就追寻到陆少辉安置老爹的新址，而陆少辉本人却已经离开了。 面对一位佝偻着身躯，面目沧桑衰老的残疾老人，刀疤梁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也许他现在才明白刚才那一哆嗦是为了什么。 半晌，刀疤梁才中气不足甚至有点和颜悦色的问道：“老人家，你别害怕，我是陆少辉的朋友，你老告诉我，你儿子去了哪里？” 老人拖着残疾的腿，给刀疤梁倒了一碗水，递到来客的手上。也许是孤寂太久，竟然和刀疤梁拉起了家常。 刀疤梁内心十分尴尬，但又不得不随口应付着，这种场面，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哄了好一阵，老人才说出儿子陆少辉的去向。因为陆家正好有一个远房亲戚住在仙池县乐安镇，陆少辉便随口问了老爹一句，引起了老爹的警觉，加之陆少辉爬上房梁藏那把驳壳枪时，被骤然进屋的老爹看见了，使老爹更为担忧，因此，在老爹的追问下，陆少辉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要去仙池县乐安镇。 但陆少辉叮嘱老爹，不能将他的行踪告诉任何人，合该刀疤梁几番半真半假的家常闲话，竟取得了老人的信任，把儿子的去向告诉了他。 临走时，刀疤梁掏出一卷纸币塞进老人的手里，闷声不响的掉头而去。 不知为什么，从第一眼看见陆少辉的父亲，一个终身都不能站立的残疾老人，独自一人过着清苦的生活，刀疤梁满腔的怒火，一转眼就熄灭了一大半。 其实，他和陆少辉并无深仇大恨，恼怒的不过是挨了铜佛像一砸，这一砸把他刀疤梁一张脸面砸了个稀巴烂，把傲气和自尊毁了个一干二净，在道上混的人，如果这样被羞辱一次，日后很难再抬起头来。 但转念一想，在那种场合，换了是他刀疤梁，他也会那样去做， 陆少辉的家庭情况刀疤梁听麻长海说起过，七年前，刀疤梁自己也为保护父亲杀过人，他就是因为身负命案，离家出走当了兵。 现在，陆少辉为救残疾的父亲，宁愿不顾一切的以死相拼，这一份血性和气魄，刀疤梁是熟悉而又认可的，从内心里也是很敬佩的。 想起自己的老爹后来因中风病倒在床上，为了见儿子最后一面，硬是躺在床上撑了小半年才咽气，每当想到此，刀疤梁就犹如万箭穿心 触景生情，他从陆少辉父子俩身上体会到了一种痛，一种相同的痛，这种痛已经铭刻在他的骨髓里，任何情绪，包括愤怒和羞辱，都会被这种刻骨铭心的痛所冲淡，所淹没，甚至使他自己也变得无比渺小。 然而，恩怨总得有一个了结，面对江湖，面对自己，刀疤梁都决定去仙池县乐安镇走上一趟 乘车赶到仙池县乐安镇，已是晚上八点过，刀疤梁饥肠辘辘的钻进了一家餐馆，还没有落座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今天晚上我们给陆少辉接风，从今往后，少辉就是我们的兄弟 刀疤梁定睛一看，那靠墙的一大桌人不正是皇甫丢和陆少辉他们吗？而且更让刀疤梁吃惊的是：席位上首竟然端端正正的坐着欧阳霍 刀疤梁反应也快，一扭身就退出了餐馆，这种场合，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露面的，找陆少辉报仇，旁边的人不会答应，欧阳霍也绝不会袖手旁观，自己能跟教官动手吗？即便动手也毫无胜算，何况他们人多，自己却孤身一个，话不投机都会遭来痛扁？ 进去和欧阳东霍套近乎，让他出面解决此事，找回一点面子？这样做是不是太窝囊和下作了？ 刀疤梁穿过一条小街，走进一家小食店要了两个炒菜和一碗米饭，一边吃一边思量着。 就在刀疤梁进退两难的时候，他旁边走过来一个人，提着一瓶酒和两个杯子，一只脚勾过来一张凳子，坐了下来。 扭头一看，原来是欧阳霍 刀疤梁急忙起身招呼，神情颇为尴尬。欧阳霍笑道：“怎么不进去一块喝几杯，非要躲在一边吃独食？” 刀疤梁支吾道：“你们正在兴头上…我…不便搅扰。” 欧阳霍倒满酒，递到刀疤梁手上，说道：“事情经过陆少辉已经给我讲了，当时的处境，他也有他的难处，不过那一砸确实过分了一些。” 刀疤梁没有吱声，接住酒杯，同欧阳霍碰了一个，两人都一干而尽。 欧阳霍接着说道：“今儿也碰巧了，大家都聚在了一起，我来做一个中间人，怎么样？” 教官开口，刀疤梁还能说什么，那还不只得点头答应。 欧阳霍向门外一招手，陆少辉便走了进来，他先倒满一杯酒，双手捧给刀疤梁，说道：“梁大哥，小弟今天冒犯了，愿听凭你处置，先接下这杯酒，小弟给你赔罪。” 刀疤梁接过酒杯，在欧阳霍的注视中喝了下去，刚抬起头，却见陆少辉单膝跪地，从裤腰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卯足力气朝自己裸露的手膀扎了进去，一股鲜血从陆少辉的手膀喷射而出。 这把刀是真的，不是道具刀 刀疤梁吃了一惊，连忙起身扶住陆少辉，说道：“陆老弟，你这是何苦？当着教官的面，你这不是要我梁飞下不来台吗？” 欧阳霍撕下自己的衣衫袖子，替陆少东包扎着伤口，对刀疤梁说道：“这是他自己的主意，请我做一个见证而已。” 刀疤梁对陆少辉说道：“咱俩的事到此为止，我来这里之前，曽去叨扰你的父亲，也给你赔罪了。”说着，一把夺过陆少辉手里的短刀，也猛的向自己手膀扎了进去。 餐馆里的客人盯着这两个自残的疯子，都纷纷摇起了头，有个胆大的还冒了一个泡：“这是啥年头？稀奇古怪的，逞强斗狠吗，也该去砍别人，怎的邪里邪气拿自己撒气？” ...